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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选婚使、三位驸马候选人进入皇宫。其实一大早三位候选驸马就到了宫城等候杨凌三人各自从家中赶来在内东门汇齐同入皇宫。

杨凌有权宫中乘马坐轿寿宁侯张鹤龄作为内戚也有相同的恩遇不过毕真的级别就差了点二人不便撇下毕真独自乘马进了宫门便同三位准驸马步行而入。

队伍之后还有一乘小轿里边是杨凌的夫人高文心。妻同夫礼可以享受丈夫的待遇她自然也可宫中乘轿进了宫门早有四个薄鬓低鬟的宫装女子迎了上来福身施礼:“见过威国公爷”。

“免礼”杨凌大袖一拂走到轿边拨开轿帘儿柔声道:“这四位宫中女侍会引你进内宫太皇太皇沉疴难愈恐怕不易治疗。让你出面也是尽份心意如果没有把握切勿胡乱保证”。

高文心抿嘴儿一笑嫣然道:“知道啦老爷文心又不是第一次出诊知道该如何说话”。

杨凌点点头放下轿帘儿一摆手四个大汉将军放下小轿躬身退出了内宫门八个小黄门跑上来扛起轿杆儿小轿悠悠在四个宫装侍女引领下直趋后宫去了。

张鹤龄笑吟吟地道:“这一次太后的病实在是太重了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国公夫人医术通神希望能够治好太皇太后的病”。

杨凌笑笑道:“不敢不敢拙荆一个双十年华的小女子问诊之学哪比得上宫中御医个个都是杏林国手杨某也是为太皇太后尽尽心意罢了。”

张鹤龄摇头笑道:“也不尽然呐宫里太医倒不是庸材只是这帮杏林国手在官场混久了全成了人精什么济世救人他们医治病人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浑浑噩噩的宁可被人骂作技艺不精也不愿当出头鸟太医太医要的就是那个招牌和名份真正赚钱的全是他们私自在外边开的店子”。

张鹤龄熟知宫中这些内幕所说自然是有依据的他说完了忽想起一事忙向毕真招手叫道:“嗳毕公公”。

毕真连忙跑过来施礼道:“国舅爷有何吩咐?”

张鹤龄道:“昨儿国公爷嘱咐你一早唤俩太医给那个姓黯的诊治一下病可看了么?”

毕春压根儿没去找人杨凌作为主选官国舅和毕春是他的副手一些选婚具体事务他就得安排这两个人去做。国舅是皇上的舅舅资历比他老杨凌不好指派他做事再说毕真是太监在宫里行走方便便嘱咐他一早上等三个候选驸马到了带两个太医给黯夜瞧瞧病。

可惜杨凌对宫里规矩不太了解还以为太医既然供职宫中拿着朝廷俸禄自然便该随时出诊治病却不知毕真在内监官职虽不低也管不到太医院那一块儿要请人可以银子还是要送的他哪舍得花那份钱?

毕真点头哈腰地道:“国舅爷病已瞧过了没啥大碍着凉风寒将养些日子便好了开了些清火润肺、止咳消痰的药方子给他了只是得出了宫才方便抓药煎药。”

三个人大声说着话三位驸马人选却恭敬肃穆地跟在后边不敢高声大语。皇宫中庄严肃穆红墙黄瓦高及数丈侍卫们站的钉子一般衣甲鲜明肃立不语有几个人见过这场面?

杨凌和张鹤龄是宫中常客已经见怪不怪自然毫无顾忌边走边笑谈不已三位准驸马人选却是头一次进宫一见如此庄严顿时肃然起敬脚下也放轻了许多。

杨凌听说瞧过了病放下心来可是看那位举人老爷脚下虚浮强抑着咳嗽常常忍的脸颊通红不由皱了皱眉对毕真道:“毕公公这位黯公子病体尚未痊愈一会儿和太后、皇上对答会不会当堂失了礼仪”。

毕真笑道:“国公爷尽管放心他备着清咳润肺汤呢就揣在怀里这就是在路上不方便饮用到了地方时时饮上两口就能暂时压住咳意。不会君前失仪的”。

张鹤龄颔首道:“嗯国公不必担心一会儿皇上和太后摆驾坤宁宫晴阳殿其实见了驾之后他们就得退得远远的该探问的资料纸上都写着呢太后和皇上、皇后也就是最后再看看真人从中找出一个最顺眼的人来哪能象寻常百姓家看女婿还叫上前来问个端详?

能不能选中就看他运气了。若真选中了正式订亲还得三天三天之后再到成亲嫁娶又得三个月就算他得的是百日咳也该好了”。

坤宁宫是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寝宫天下女子极贵之所。金黄琉璃瓦重檐歇山的宫宇有九间宽阔正面中间两扇大门有东西暖阁器宇宏伟大气天成。众人尚未到殿门前侍候的宫女太监便已进内传报。

不一会儿的功夫内务府大总管马永成急急迎了出来笑容可掬地抱拳道:“恭迎公爷、侯爷呵呵毕公公免礼免礼哎呀三位快请进吧太后和皇上马上就到”。

杨凌和张鹤龄点点头当先在侍女陪伴下进了坤宁宫正殿三位候选驸马被小黄门先引进门去先在侧殿休息候宣。

毕真俟他们走远了一把扯住马永成道:“马公公今儿可全靠您了黯家为了当这个驸马可是花了大笔的银子咱们收了钱得给人办事呀”。

马永成笑眯眯地道:“放心吧我老马办事还有个不稳妥的?皇宫大院儿咱家是大管家把太后和皇后侍候好了她们顺了心咱家说话还能没点份量?”

他压低了嗓门儿道:“皇上最近不是偶尔也在宫中歇着嘛咱家对皇后娘娘说那是咱家苦劝皇上才回心转意嘿嘿皇后娘娘对咱家感激着呐”。

毕真一听嘿嘿笑道:“公公高明真是好手段。”他左右瞧瞧见没人注意忙从袖筒里又掏出一卷银票塞到马永成手里马永成手拢在袖子里捏了捏比昨儿送来的还要厚些脸上顿时又和霭了几分。

他悄声说道:“放心吧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也就是要亲自见见人儿不会和他们多说什么话儿皇帝嫁妹子又不担心他家境不好、出身低下有什么好问的就是瞧瞧这驸马顺不顺眼中不中意。里边我会关照的。

等皇上、太后要你介绍这三位候选驸马时话该怎么说就不用咱家教了吧?”

毕真会意地笑道:“咱们侍候人的旁的不会还就是会说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多说什么少说这心里头都有数呵呵马公公放心”。

马永成哈哈一笑啧了一声道:“这个小子咱家看着还行小小年纪就是举人长的模样也眉目清秀要不然你想把鹿说成马光凭一张巧嘴可糊弄不了太后和皇上。不过呢这孩子有点可惜了啦不去考功名花大把银子当什么驸马!这身份好听是好听它不自在啊!”

“嗨!攀皇亲图个啥?马公公是贵人您见着的也都是贵人驸马爷在这些贵人眼中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可天下的穷人多着呢当今皇上可极宠着公主啊皇后娘娘只裁了公主府中一点用度当天就给扳回来了弄得罗公公还倒霉兮兮去当了大半年的灌肠大使。

再说黯东辰那小子官儿不大可是他的差使香呀捞的脑满肠肥的就是地位不高见了谁都得哈腰这要是儿子做了当今皇上的妹婿还不够他提气的?以后见了谁都不用低声下气那也是国戚呀国戚地位高低不全看和皇上远近吗?”

他压低嗓门道:“公公皇上不待见国舅您看张候爷现在还有昔日的威风么?皇上宠着妹妹这个妹婿可就不是旁的驸马比得了的啦”。

马永成笑了:“说的也是这他娘的还真是有了钱就想权有了权就想名儿。哎呀人心不足蛇吞象呐成了你快进殿去吧咱家还要在这儿候着太后和皇上呢”。

“好好那爷们就先进去了马总管您多费心”毕真打躬作揖地追进殿去了。

杨凌和张鹤龄并肩走进坤宁宫皇后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她身穿金龙纹黄色大袖衣戴了皂彀冠丽容齐整。杨凌和张鹤龄急忙上前一下撩袍拜倒:”臣杨凌、张鹤龄见过皇后娘娘”。

小皇后双手虚扶嫣然道:“两位卿家快快请起国公、国舅为选驸马操心劳力辛苦了快快请坐吧”。

这位小皇后被正德皇上雪藏了一年多现在已经开了窍唐一仙压根没有和她争正宫的意思瞧正德那脾气若真的想扶唐一仙为后就算不废了她也干得出二后并立的事来可是这些全没有就连要纳唐一仙为贵妃二人也要在宫外行民间夫妻礼仪而不以帝妃之礼进门。

她和皇上呕气结果就是把坤宁宫变成了冷宫自成亲就没见过皇上几面时间长了连丈夫长什么样儿都快想不起来了如今她才芳龄十六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还被其他后妃暗中耻笑?

她倒是想学太后独宠后宫可惜正德皇上就象脱缰的野马皇宫大院、祖制规矩都束缚不了他她凭什么管住皇帝?正德皇帝飞骑闯午门怀抱唐一仙、指点金銮殿的事传开后宫中上下莫不凛凛这个皇帝我行我素最喜欢干的就是破坏规矩你的约束越紧他只会跑的越远。

小皇后从此安份多了这一来好象正德皇帝反而有些喜欢她了进宫时偶尔还在宫中居住对她说话也和气了些一后二妃每个月总还能雨露均沾蒙皇上宠幸几次比起以前的冷遇实是天壤之别。

这位小皇后也想开了皇后就该有个皇后的气量不但皇上得罪不得皇上这几个身边重臣也是不便轻易得罪的所以春风满面十分的谦和。

皇后方才正和永淳公主、湘儿公主在殿内叙话。永淳公主生性活泼好动以前有性情沉稳的姐姐压着她还不致太过分现在多了个朱湘儿两个人闲的无聊整天在宫里头乱窜跟走亲访友似的皇后、贵妃、太后、十王府诸公主每个人的府上没事都去逛上一逛。

两位姑娘年纪小没机心长的又讨人喜欢皇宫上下竟没有一个烦她们的到了哪儿都受欢迎皇后独居坤宁宫地位是够崇高的了可是就象供在上边的一尊佛想说笑两句、聊聊心事都找不到人所以对她们更是欢迎三人现在俨然便是知交好友一般二人一说要看看选驸马皇后便也答应了让她们先进了晴阳阁避在屏风后偷看。

皇后吩咐人上了茶陪着两位大人品茶闲谈一尽地主之谊不一会儿的功夫太后和皇上的御辇也到了马永诚搀着皇太后的胳膊毕恭毕敬地将两人请了进来杨凌和张鹤龄忙起身见驾太后问了几句鳞选情形便到了晴阳阁。

晴阳阁正屋有三间中以隔扇、屏风分开梅花献瑞的大屏风前有三张椅子皇太后居中而坐皇上和皇后分开左右入坐然后宫女们给三人每人桌旁都放了笔墨纸砚和写着三个名字的红纸看起来这三位也是要打分的。

三个选婚使在左右赐了座位刚刚坐定。马永成便立在皇后身侧扬声唱道:“宣三位待选者晋见”。

对面以屏风同另一间屋子隔开三位少年身着淡青色长袍乌油油的长发皆以布巾束起自屏风后鱼贯而入转到屏风正面头也不敢抬立即下跪齐道:“草民见达皇上、太后、皇后”。

“抬起头来”皇太后知道这三人之中将有一个是自已的爱婿神情倒也和颜悦色抬了抬手道。三个少年奉了懿旨又拜了一拜这才谨身立起站在那儿目不斜视。

莫看初选时如同一场闹剧乞丐混混也来凑热闹可是经过八次筛选从近万名应征者中最后挑选出来的三个幸运儿倒个个眉目清秀、身材修长仪容不凡。

张太后扫了一眼拢拢衣袖唇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微微颔首道:“三位卿家果然用了心思这三位少年看起来都挺顺眼的”。

杨凌、张鹤龄、毕真连忙拱手谢过正德皇帝也难得正经起来他瞧了瞧左边那个身材最高的少年秀美俊逸、唇红齿白觉得这个配自已的妹子还过得去便将手一指问道:“左边这个叫什么名字?”

杨凌三人对于最终入选者的履历可是背的滚瓜烂熟杨凌地位最高又是主选官他拱拱手正想说话后边毕真已嗖地一下蹿了过来哈着腰儿凑到皇上跟前谄笑道:“皇上此人叫陈辉十六岁去年刚刚中的秀才文才、人品、长相那是出类拔萃”。

正德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拿起身畔龙纹茶几上的毛笔正想给这个名字坐上记号毕真已满脸堆笑地继续道:“说到家世陈辉就稍逊了些不过英雄不怕出身低只因他各方面都比较出色所以才把他列入名单。”

正德皇帝一愣脱口问道:“家世?什么家世?”

毕春向太后、皇上和皇后点头哈腰地道:“陈辉的父亲是南城门卖油炸果子的小贩儿叫陈三元。他的母亲是丈夫死了以后改嫁给陈三元的两人就生了这个一个儿子陈辉倒也争气自幼苦读诗书去年就中了功名”。

正德一笑晒然道:“朕当是什么事呢这算什么呀?皇妹嫁的又不是家世”

不料一旁本来瞧着陈辉连连点头的张太后一听脸色就有点不悦了她黛眉微蹙向皇上稍稍倾了倾身子低声道:“皇上永福嫁过去就是他陈家的人了要拜公婆的陈辉的父亲是个小商贾倒也罢了可他的母亲是再蘸之妇。妇人再嫁有失妇德公主拜一个不节之妇为婆婆岂不叫人耻笑?”

正德不以为然不过好在还有两个人选便无奈地摞下手中的毛笔继续打量剩下两个看了一会儿他低声道:“母后您看中间那个怎么样?”

无论家境如何被选入宫见圣驾的人家哪怕倾家荡产也要置办得一套体面衣衫给儿子好好打扮一番这中间的少年却衣冠朴素、一副忠厚面貌正德自已轻浮胡闹给妹妹挑夫婿却希望人家老实厚道看了此人也觉不错是以出言相询。

皇后在右侧轻笑道:“皇上尚武相中的也是高大健壮的少年这个人面目微黑身材敦实倒象个武士就是不知家世、才学如何?”

站了这么一阵儿黯夜已经有点冒虚汗了喉咙也开始痒了起来他不敢在帝王面前咳嗽可这事儿不是想忍就忍得住的黯夜不由握拳捂唇轻轻咳了两声。

这一出声把正德的目光吸引过去了他看了两眼道:“这个倒是眉目清秀只是身子骨太单薄了些吧”。

马永成瞧见黯夜咳嗽立即扬声道:“待选者退下”。

黯夜如蒙大赦连忙领头儿躬身向屏风后退去另外两个也只好跟着退了下去。张太后不悦地瞪了马永成一眼说道:“哀家还没细细打量怎么就叫人退下去了?”

马永成急忙陪笑道:“皇太后三个候选者的模样您都已经瞧过了皇家选驸马那是何等庄重的大事奴婢担心皇上和皇后娘娘离的远说话的声音大了被他们听到商量的话语那就不太妥当了”。

毕真也连声应和张太后哼了一声就不言语了转而对正德道:“皇上这三个孩子模样都还过得去。要说长相嘛那个姓陈的姿容仪表最是出色可惜家世不好贫富贵贱什么的咱皇家不在乎可这家世清白却不能马虎了以哀家看来可以从另两人中择一个人选。”

正德点点头问道:“毕真方才站在中间那个身材硬郎结实的是什么人呐?”

毕真忙道:“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这个人叫孙世博父亲原是一位参将伤残退伍后住在京城此人是既习文也习武”。

他奸笑两声又加了一句:“只是他年纪尚小习练的技巧又多武艺还未见精通文才嘛也尚未取得功名现在尚是一介布衣。”。

张太后一听什么允文允武这不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吗?她对孙世博外貌本来就不太满意这一听更不喜欢了。

正德想了想他心中最中意的还是第一个这第二个和第三个一文一武相貌形体不是一个类型想比较也比较不了他一时没了主意又问道:“第三个呢?那个轻咳的文弱少年怎么样?好象身子骨不大好”。

毕真陪笑道:“那个人叫黯夜是西什库掌库小吏黯东辰之子年方十六岁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诗文出众堪称才子近日京师天干物燥多有伤风生病者这人是个书生身子不够强健风寒有些日子了现在还余咳不止。只因条件优越所以奴婢和国公、国舅商议一番把他也列入了待选名单”。

正德暗暗思忖半晌一时取舍不下:论身世孙世博是四品武将之子可惜本人是一介布衣黯夜呢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父亲虽是小吏也算官宦子弟只是那身子骨儿也太单薄了些看他一阵风儿就能吹跑的样子以正德平时喜与虎豹搏击的性子是绝对看不上的。

犹豫半晌他才向张太后问道:“母后您看哪个合适一些?”

张太后微微思忖着道:“永福性情恬静沉稳又通诗词文章依哀家看来还是和那个举人比较般配那孩子眉清目秀、既中了举人文才也是好的说到身子骨儿做驸马又不是要他去做苦力那些读书人有几个身子骨儿好的?这不是正受着风寒么要不然想来气色也不会这么差”

正德摇头道:“御妹性子喜静不假可是她才不喜欢文弱书生御妹喜欢的是允文允武的少年通文而不酸腐精武而不粗犷谈吐风趣善解人意”。

他说到这儿忽想起这话是去蓟州温泉时妹妹在他面前夸奖杨凌的话来不禁扭头瞧了杨凌一眼只见威国公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正德本想寻求杨凌的支持瞧他眼皮子垂着好象快睡着了只好转回头道:“那个孙世博难得十六岁的少年看起来性情却十分的老成而且又通文墨又通武艺朕觉着更适合永福”。

皇后心底里也相中黯夜俊俏风流的少年郎谁不喜欢虽说脸色苍白文文弱弱的可那不是着了风寒么?怎么看也比那个黑黑壮壮的墩实小伙瞧着可爱可是她现在乖巧多了婆婆相中了黯夜丈夫相中了孙世博心中略一权衡她便决定放弃自已的意见加入老公的战壕。

皇后说道:“太后本宫也觉得孙世博更合适些反正做了驸马又不需要他去考状元文才过的去就行了。永福不但精通诗词书画骑马射箭、蹴鞠划船这些事情也非常喜欢太过文静的男子怕她不会喜欢呢”。

张太后一听也犹豫起来又想了想那孙世博虽不如黯夜文采出色也不如他相貌耐看总的说起来还是不错的另外论起家世倒比黯夜家里更好她念头转了转微微点着头就要答应。她只要一点头便也没了后来的无穷风波说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外孙子了。

不料永淳小公主在后边看的着急贴着屏风缝儿悄声唤道:“母后母后不能嫁孙世博!”

马永成见太后要点也有些着急他向毕真递了个眼色毕真会意地咳了一声迈前一步正想再进点谗言比如孙世博七岁时老爹生日用筷子蘸着酒让他尝过可以说成此人酗酒、十一岁时和邻居孩子打架打破了人家的脑袋可以说成他性情暴烈。

不过他刚张嘴就隐约听到屏风后有人说话便急忙住了口毕真不敢向后直视只用眼角轻轻窥着屏后。永淳站的位置正在张太后身后张太后听出女儿声音眉头不由微微一蹙:这孩子跑来做什么真是没点规矩。

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靠了靠身子微微侧过了耳朵永淳悄声道:“母后姐姐喜欢那个姓黯的求母后成全!”

三个人里永淳相中的就是黯夜虽说陈辉身材高大风神俊郎不过他是国字脸和杨凌不同。杨凌也是剑眉郎目十分英俊可是一张脸却是瓜子脸尖下巴若是穿上红装涂上脂粉还能扮个俊俏大姑娘那位国字脸的陈辉就不行了另外此人因为生母是再蘸之妇已经被母后否决了她也没往心里去。

孙世博的纠纠武夫形象她也看不上说起来只有黯夜虽说五官同杨凌不太相同可是神情气质倒有几分相似也是瓜子脸尖下巴一身儒袍同杨凌刚刚进京时的书生气质十分符合。

她想姐姐喜欢的既是杨凌那样的男子嫁了这个武夫定是不开心的三个人里只有黯夜有几分与杨凌相似大概也只有此人才能讨得姐姐欢心让姐姐回心转意不再转些荒唐念头搞到自已身败名裂。永淳藉着她年纪小得到母后宠爱便壮着胆子在后边插嘴了。

张太后一听还当永福也在后边示意妹子向自已传话不禁既好气又好笑堂堂公主沉不住气竟然自已跑来挑驸马了这要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她不着痕迹地轻咳一声说道:“知女莫若母永福的性情哀家还不明白么?依哀家看就这个黯夜能遂永福的心意另两个也不错可比着就差了点儿嗯就是他了!”

选票有三张但是民主玩到最后张太后使用了‘一票否决权’这个黯夜除了正生风寒病怏怏的没啥精神头儿倒也挑不出旁的毛病皇上和皇后也就无话可说了驸马人选就在永淳公主和太后的暗箱操作下正式诞生了。

“毕真母后已择选黯夜为永福公主驸马吩咐司礼监用印传旨着黯夜回府阖府上下设香案候旨”。

听到正德下旨状似老僧入定的杨凌眉头忽然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两下心里先是一紧再是一松肩头放松下来心神却倏忽一阵茫然犹如被风飘落在苍茫大海上的一粒灰尘上下都是一片无垠的蓝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这三个少年着实费了他不少心思首先相貌都过得去陈辉相貌堂堂又是秀才;孙世博重在允文允武爱好广泛;黯夜文才出众高中举人论条件哪个都不错可要说一定能讨得公主欢喜他又觉得哪一个好象都差了那么一点点味道。

瞧着这三个人想象永福公主站在他们身边的样子杨凌感觉不到一点夫唱妇随的喜气隐隐然他觉得这三个人没有一个能称公主的心意想起公主对他的重托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这事儿可比不得旁的事是人家一生的幸福所依如果选错了人想到这里他的心沉甸甸的胸腔憋闷的喘不上气儿来好象里边有一只大手把他的心肝肺全都攥紧了使劲地要绞在一起。

可让他挑毛病他又挑不出来。三个人各有所长已是此次应选驸马上万人中的佼佼者了人既然带到了就没他什么事了现在是皇上一家挑女婿他和另外两个选婚使只是陪衬而已他也懒的品头论足浪费心神去思量这三个男人谁更适合做永福的丈夫。

恍恍惚惚地眼前尽是永福公主那双幽怨的眼神弄得他心中焦虑不安:如果所托非人?应该不至于吧她是公主怎么也不会被驸马欺负的更没有哪个驸马敢干出移情别恋的事儿来那不就行了?

幸福、快乐还要怎样才会快乐?这时的天下没有女人能自已选夫君的就算自已选择的就一定天长地久永远恩爱么?想那后世就是自已选择恋人的又有多少人短短几年之后劳燕纷飞的感情事本来本来就做不到十全十美。

永福我尽了力了天作之合的最完美爱情只有神话故事里才有缘生缘灭缘自在情深情浅不由人。永福我已尽力了!

杨凌头一次有种无力挫折感这种事又岂是凭权力和心机能够圆满解决的?听到皇上下旨一阵茫然之后他的心里又一阵轻松这个重担终于卸下了好男儿莫辜负女儿心黯夜、永福祝愿祝愿杨凌心神飘忽忽觉被人扯了扯袖子他茫然抬头见寿宁侯张鹤龄已站了起来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忙也跟着站起木偶一般随着张鹤龄拜了下去:“恭贺太后喜得乘龙快婿贺喜太后、皇上!”

行礼如仪机械地下拜、贺辞、退下出了坤宁宫杨凌还象喝醉了酒似的张鹤龄奇怪地道:“国公爷可是身体不适?”

杨凌强笑道:“喔昨日审阅二十多人的材料忙碌了半宿有些困倦了”。

张鹤龄笑吟吟地道:“喔这件大事总算了了国公早些回去歇息吧过两日本侯生日到时再设宴请国公欢迎”。

这边尘埃落定永淳和朱湘儿已从后殿溜出去飞奔到永福公主府报信去了。永福公主坐在妆台前静静地听着永淳和朱湘儿兴奋地描述着选驸马的情形最后又指手划脚地详细描述了太后指定的驸马人选模样始终一言不发。

两位小姑娘发现她情形有异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消去两个姑娘面面相觑最后朱湘儿吐了吐舌尖扯扯永淳衣袖道:“永福姐姐我我和永淳先出去了”。

永福默默地点了点头双眸一片雾气氤氲。

一缕秀发挽在手中玉梳轻轻梳理着秀发光可鉴人理得柔顺可那一颗心儿却象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

从此后萧郎见我如路人我见萧郎亦不识我该收拾心情为人妇为人妻做一个守贞知礼的好妻子了。痴痴的眼神望向镜中容颜美丽不可方物璀璨的象夜空中刹那燃起的烟火谁叫我生在帝王家呢陪伴一生的夫君将永远不会是我梦中的那个人。“啪”地一声玉梳断成两截锐利的碎玉刺进掌心殷殷的血顺着皓玉似的纤腕蜿蜒出一道怵目的红。

自幼倍受呵护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公主还是头一次弄伤身子掌心好疼可是心里更疼。原本朦胧、模糊的爱意在得悉终身已定的时候突然变得那么清晰深深地铭刻在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毕真心情大好轻轻松松赶出殿去对待在偏殿候旨的三个少年道:“皇上旨意陈辉、孙世博少年英才甚得朕心着保送太学以期有所成就报效朝廷。黯夜你可以回府了皇上旨意随后便到!”

这话一说便是明白告诉他们皇上看中了黯家的少年郎驸马人选已经定了另两位仁兄你们过五关斩六将折腾了半个多月也够辛苦的现在可以去领记念奖了。

能杀入决赛圈儿的人心理承受力还是很强的孙陈二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能带着亲切的笑容对黯夜表示了祝贺这才随着小太监去太学报到了。黯夜又惊又喜苍白的脸上也腾起两团晕红气息一促他忍不住又是撕心裂肺的一通咳嗽。

这时黯夜可是驸马爷的确定人选了毕真对他也挺客气忙上前帮着拍打了一番细心嘱咐道:“哎哟哟黯公子您可得延请名医早点诊治呀。皇上中意太后点头三日之后就得纳采问名随后皇上还要设宴请你和令尊大人赴宴当席纳吉婚书您就是驸马爷了到时一直呼哧带喘的多煞风景儿?”

黯夜胀红着脸又急喘了一阵才拱手道:“小子多谢公公指点喜事定了还要重礼酬谢公公”。

毕真喜上眉梢呵呵笑道:”那咱家这里就提前射过驸马爷了呵呵咱家派两个人送驸马爷出宫候旨吧一会儿皇上的旨意就到了你也得赶快准备六礼仪典了。”

“是是是小子多谢告退告退!”黯夜又是一阵咳嗽连忙掏出清咳润肺汤灌了几口火热的肺腑间顿时清凉不少这才抑住了咳嗽起身告退。

他只知道自已病的不轻可不知道自已去日不多了所以对于娶公主说实话他心里还不大乐意呢。他十六岁就中了举人也算难得的才子了将来再考中进士入朝为官熬上几年外放地方做一方大吏三妻四妾荣华富贵那是何等逍遥?

做驸马?也不知道永福公主是丑是美就算是生的漂亮做了驸马也便受了拘束不但一辈子没了前程而且公主深居‘十王府’这驸马就是个活鳏夫他才不愿意守着一个名份上的老婆做那一年见上一面的牛郎呢。

可是父亲贪墨脏罚库的大批金银财宝快被人查出底细了到那时就得抄家杀头自已也成了犯官之子就算不被牵连抓起来也要剥去功名成为布衣以后一文不名穷困潦倒想参加科举朝廷也不会准了。这个时候永福公主就成了一道赦罪免死的丹书铁券哪怕她长的奇丑无比也得把她娶到手如今家里花了大把银子上下打点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这样一想黯夜心里又开心起来随在两个小黄门儿身后步履也轻松了许多游目四顾宫墙殿宇已不似来时那般敬畏了:再过三天我就是皇帝的妹婿走在这宫里头你们是奴才我却是皇上的亲戚呵呵当驸马的感觉好象也不是那么糟糕。”

黯夜把手一背压抑着咳意洋洋自得地想:“做了驸马规矩多又如何反正公主长住深宫她还能管得了我不成?驸马府就我一个主子只要我小心些还不是随心所欲?既然命中注定不能入仕我便做一个风流潇洒的驸马爷罢了!”

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婚姻须行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问名简单皇上恩旨一下三日之后便带了大雁、鸳鸯、麋鹿等数十样吉礼到皇宫举行。纳采问名之后应是纳吉古礼是进行占卜看看双方是否合婚如果相合这婚事便正式定下来剩下的事只是择定吉日正式过门罢了。

不过到了明代纳吉已不再行卜礼直接由女方家长在接受纳采、问名之后交换婚书定下亲事到此除非男方退回婚书否则名份便定了。

今日就是黯家到皇宫纳采问名之期。

天气冷了可是房中却暖洋洋的。一大早儿幼娘偎在杨凌怀中昵声道:“相公晚晚上宿在这里时不要再叫家人把孩子抱走了”。

“嗯?”杨凌在她唇上印了一吻轻笑道:“怎么?”

“那样人家都知道哎呀你还问!”幼娘娇嗔地拍了他一下。

杨凌开心地笑起来一抱搂住她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磨挲着:“宝宝都生了你还这么害羞呀?呵呵人伦大礼有啥见不得人?那小子不抱走不成他总给老子捣乱上回相公正在紧要关头他扯开嗓门便哭又是拉屎又是换尿布然后再喂奶害得我披上件袍子里边光溜溜的就跑去了文心房中要不是现在练武强身就得伤风感冒。”

韩幼娘吃吃地捂嘴儿乐脸蛋儿红红地偎在相公光滑赤裸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爽朗的笑声从胸腔里传出的有力的震动惬意地眯起眼睛甜蜜地道:“人家知道相公其实每天还有许多事做可是这段时间你在家里陪着幼娘的时间最长幼娘很开心。”

她捉住杨凌一直在她翘臀上游走的大手手指和他交叉着合在一起仰起头张开眼睛道:“相公在对付刘公公是么?刘公公这人本来不坏的记得当初是他去鸡鸣驿接了相公进京从此以后相公就飞黄腾达做起了大官”

“车轿进京的路上刘公公也挺照顾咱们夫妻的皇上做太子的时候咱们搬了新家刘公公还登门送礼燎锅底儿来着唉!这才多长的时间太子登了基做了皇上相公和刘公公都有了好大的权力朝里一些老臣看不惯总想着除掉相公、除掉刘公公谁知道这些沟沟坎坎儿都闯过来了最后相公和刘公公倒成了冤家对头”。

杨凌苦笑一声道:“世间事最难预料今日恩明日仇谁会算得清楚?刘瑾没有权力时是无害的当他有了权力却不会使用时就成了害人的猛虎了。屯田清丈本来是件好事结果让他一干就弄的天怒人怨。

查办贪污也是好事刘瑾正在清查内库、西什库听说西什库甲房有人盗卖银朱、乌梅、黄丹、百药煎之类的物品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抓了一百六十多人管内库的官儿全是一只只大肥老鼠收拾也是应该的。

可是呢他自已趁机弄了大批的财产搬回了家手下负责查办贪污的官员也从中渔利贪官是查出来了贪脏却不过是从那些小贪官的手里转移到了他这个大贪官的手里唉!刘瑾已经不是当初捧着个咸菜坛子来祝贺咱们乔迁的刘公公了。”

韩幼娘又贴到他胸口轻声道:“幼娘是女儿家不懂那么多朝中大事我只知道我的相公是最棒的、最好的我的夫我的天你做什么事我只有支持你只是想着原来还常走动的朋友现在搞的势不两立幼娘有些伤心。”

杨凌腾起手来在她光滑柔软的翘臀上一拍笑道:“我的幼娘也是最好的赏家法一记!”

“讨厌”两个人又打闹一阵儿韩幼娘道:“相公天光大亮了起了吧惠国公府昨日送来请柬请你赴宴呢今日去吗?”

“不了”杨凌坐起身来韩幼娘从钩上摘下衣袍跪坐在床上给他穿着衣服:“今日是驸马入宫纳采问名的吉期皇宫里上下都在忙碌文心不用进宫为太皇太后诊病。太后的病很重加上年老体虚又引起了其他病症文心也不敢用药她要去拜访一位杏林同道讨教些问题我得陪她去一趟”。

“嗯!我带孩子去哥哥家窜窜门儿许是见二哥做了大将军大嫂一直鼓动大哥也做些大事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大哥不愿走你的门路自已活动了一下要去辽东从军呢。”

“嗯这事杨一清大人对我提起过了大哥不愿靠我的关系升官我也就没出面凭大哥的本事他一定能出人头地的原辽东总兵现在我的麾下临走时我叫他帮着关照一下大哥忠厚老实莫被军中老资历欺负就成”。

“嗯!”韩幼娘眉眼弯弯甜甜一笑。

黯东辰走到皇宫正门激动的腿肚子真突突他这个内库小吏皇宫出入过多回了可愣没见过正门是什么模样今儿不但大摇大摆地来了他还是主角呀。

下了轿后边跟着数十名崭新青衣小帽的家人扛着抱着各色礼物全都系了红绸线带李虎也战战兢兢地跑过来两个人都是新订做的‘雅轩记’的锦袍只是神情气质怎么打扮也拿不出高贵人的气派。

后边是他的儿子即将成为永福驸马的黯夜黯公子也是一身新衣脸上还薄涂了淡淡胭脂脸色看起来红润健康了许多。在轿中先喝了些药镇住病势他也颤巍巍地出了轿子好在驸马左右本来就该有两个扶持贵人的仆人帮扶这回正好借上了力道。

父亲和舅舅做为长辈了前黯夜在后行至午门正前按礼部指挥行三拜九叩礼望宫阙而拜然后黯东辰取出事先写好的表文朗声诵读。表文并不太长可等他结结巴巴地念完了跪在后边的黯夜被折腾的大冷天的愣出了一头白毛汗。礼部掌婚官员跪接了表文然后仪仗再起黯夜坐回轿子总算得以喘口大气。

仪仗绕至紫禁城东门下轿再拜上轿至内东门下轿再拜这一通折腾可怜黯夜一张粉饰的红扑扑的小脸儿又变的煞白了。

礼部掌婚官上前对守在宫门口的接亲太监马永成马大总管高声道道:“朝恩贶室于户部内库掌库官黯东辰之子黯夜黯夜习先人之礼使臣户部鸿胪副使梁可振恭请纳采。”

梁大人跪呈表文马永成亦跪倒接过双手捧在手中进入宫中黯家呈送的礼物全部移交宫中小太监一个个扛着箱笼牵着麋鹿抱着鸳鸯、大雁等物乱哄哄地跟在后边。

马永成捧着皇帝的回表率着一帮小太监又跑回内东城门高举表文宣读一番黯家上下再次跪倒听表然后梁大人扬声道:“起将加卜筮使臣梁可振问名。”

然后又是互相跪拜交表文这通礼仪就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好在不用一直跪在外边等着黯公子可以时时回轿中休息、服药上百号人在宫门外翘首等待了很久马永成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把眼睛一扫高声道:“有制!”

掌婚使梁大人忙招呼黯家上下一齐排班跪好。马永成高声宣布:“弘治皇帝第二女(长女夭折)秀宁封永福公主。年已及笄可议婚配”

众人再行三拜九叩礼恭谢圣恩马永成眉开眼笑地扶起黯东辰道:“黯大人恭喜恭吉当今皇上在乾清宫设御宴宴请亲家请两位长者和贵公子入宫”。

跟皇上一块儿吃饭黯东辰心脏一阵乱跳幸福的耳朵都嗡嗡作响马永成笑眯眯地道:“一会儿饮宴时皇上就要赐下婚书永福公主就是你黯家的人啦黯大人一步登天呐呵呵呵”。

黯东辰定了定神惊喜地道:“同喜同喜多谢公公!”借着四手相扶大袖飘飘一叠儿白花花的银子又递了过去。马永成不动声色地接在掌心拍拍他的手臂一转身扬声道:“皇上赐宴黯氏父子、长辈领旨入宫!”

在他带领下黯氏父子和母舅李虎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进入皇宫厚重的宫门重又重重掩掩上将披红挂彩的车马轿子和家人们隔断在宫门之外杨凌没想到高文心要拜访的那位杏林高手居然是金针刘昔日自已负着幼娘九城寻医时找的第一位名医野菊斋的刘先生。

高文心下了轿子绿油油的窄袖对衿袄儿月白秋罗裙子一对羊皮销金凤头鞋儿娉娉婷婷俊俊俏俏杨凌挽住了她的手悄声道:“原来你要讨教的就是这位金针刘呀金针刘好象两眼就认得金子医术高明么?”

高文心低声笑道:“夫君刘先生诊金要的是高了些不过医术还是高明的十三科中他精擅的至少五科。学医者大多精擅一门旁的或有涉猎但是谁也不敢自诩包治百病不管什么病症全都能治的神医从来可就没有过太皇太后这病似于肺痨可肺痨又有四五种而且太皇太后又夹杂其他病症并发不好决断刘先生是此道行家讨教一下或许会有益处”。

杨凌捏捏她的小手轻笑道:“这些我不懂你讨教你的我只是陪伴我的佳人同游而已”。

高文心甜甜一笑刚想对夫君调笑几句前方金针刘已经笑呵呵地迎了出来金针刘可不记得当初背着妻子上门求医的那个锦衣卫了可是今日登门的威国公他却久闻大名威国公夫人高氏是高太医之女与他齐名的京城神医自也不敢小觑接进厅中奉上茶来细一攀谈这才知道她的来意。

这金针刘医术高明不过为人有点贪财慕势而且就算是心胸豁达者也很少有人乐意把自已的独到医术告知别人的但是对高文心却不同。为什么?因为她是国公夫人不可能和他抢饭碗说出点独到见解做国公夫人半个老师那是何等光彩?所以金针刘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听了高文心对病情的叙述便捻着胡子摇头晃脑地讲解起来。

高文心医术不在他之下两人各有所长这一番研讨金针刘也是受益匪浅杨凌听着二人一套套的医学术语脑袋晕晕沉沉全不明白初时还坐着后来听的烦恼便站起身走到厅门口负手欣赏院中雪景。

国公登门野菊轩便暂时关门歇业了院子里很是清静几枝老梅树红花绽放映着白雪显得极样娇艳。杨凌悠悠吐出胸口一口浊气眼望紫禁城方向怅然想道:“黯家已经进宫纳采问名了这时辰皇上该赐宴了吧赐宴交付婚书这亲事就定了。

不知道永福那小姑娘满不满意唉!她的性子温吞水似的说半句留半句叫人怎么猜的明白?这要是永淳的性子就好办了要是为她选驸马我估计她能把要找夫君的相貌、条件写的清清楚楚让我按图索骥”。

厅中两位神医议论的入神就是比较势利的金针刘也把国公爷丢到脑后了两人已从太皇太后的病情讨论到了相似病症病例的解决办法。

只听金针刘摇头摆尾地道:“老夫以为不然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喘息不便这些表象并不能做为用药之据首先应判断是‘痨虫’、‘瘵虫’引起还是正气虚弱如先天不足、后天不当从而导致精气血亏损于是正气不足邪气即可乘虚而入。

比如说前几日老夫为户部黯大人家小公子诊病这位公子就是胎里带的毛病先天不足精血不旺全赖自幼家境富裕各种补药盯着原本好好将养或能长寿可是他又苦读诗书竭尽脑力加上天气骤寒导致外邪入侵瘵虫入体。

黯公子原本身体便如空中楼阁命火如风中之烛现在内外诱因同时发作这样的病人就如你所说的病人身体自身太过虚弱用慢药救不得病用猛药先要了命唉!只能拖得一时是一时用药也”。

他刚说到这儿一个身影忽地冲到面前由于冲势太猛桌上两杯清茶被撞的跌了开去茶水泼了一桌只见杨凌脸色铁青、神情狰狞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厉声喝道:“户部黯公子说清楚是什么人?”

金针刘近二十年来备受尊崇只被人揪过两回衣领子一回是去年被一个锦衣卫的小官儿揪着衣领赶走了一个富有万金的大顾客逼他给爱妻诊病一回就是现在被大明威国公爷给同样愤怒的面孔、同样喷火的眼神儿电光火石一般两个身影重叠到一块儿金针刘恍然大悟地道:“啊啊!去年登门的那个锦衣百户就是国公爷”。

杨凌不愿谈论公主嫁人的事儿这两天皇上忙唐一仙也没去见他阖府上下除了幼娘还没有人知道驸马人选所以高文心也诧异地站起身道:“夫君这是你放开刘先生有话好好说”。

杨凌一抖金针刘的衣领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户部哪个黯大人?说、清、楚!”

“户部只有一个黯大人就是掌管西什库的黯东辰黯大人。”

危险的眼眸又逼近了一分:“他有几个儿子?”

“只有一子!”

“他身患重疾?!”

“病入膏癀药石无救!”

“砰!”炕上的矮几被杨凌一拳擂的跳起半天高“该杀!”

“夫夫君怎么了?”高文心看着一阵风儿卷出刘府的杨凌背影茫然茫向金针刘问道。

金针刘气的一撅胡子心道:“你家相公发神经老夫怎么知道?”

十余骑快马疾驰过北京街头狂风一般冲向紫禁城。

“站住前方是禁宫重地何人纵马狂站住站住!呜~~~呜呜~~~~~”警号吹响紫禁城外围杀出无数巡城羽林卫刘大棒槌舞着八尺长的黝黑铁棒声如霹雳:“十万火急威国公爷进宫面圣闲人闪开!”

闲人?谁是闲人?

闻讯赶来的锦衣卫千户石文义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威国公也太放肆了怎么着?还想学皇上来个马踹午门指点江山不成?嘿!你有权宫中乘马那也不是正门而且也不能这般狂奔呐再说你那些侍卫也有这权力不成?真他娘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石文义拔出绣春刀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凛然大喝道:“已到午门文武官员下马落轿!”

“呀~!当!”绣春刀被一棒砸成两截唬得石文义一个‘懒驴打滚’灰头土脸地爬到了一边蹄声如雷从身边一掠而过石文义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来被震的麻酥酥的右臂颤巍巍指着前方吼道:“鸣号、示警杨凌反啦!”

杨凌马不停蹄一阵风般卷到宫门前跳下马来扣住铜环一通拍打右宫门侍卫打开消息口杨凌亮出牙牌喝道:“开门本官要马上进宫见驾!”

守卫的侍卫认得杨凌见他脸色青里发紫说不出的难看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吓得急忙拉开大门杨凌从右宫门进入皇宫急问道:“皇上在何处摆宴?”

“乾清宫西暖阁”。

杨凌二话不说拔腿便跑。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婚书千万不要已经交给黯家了否则他将抱憾终生永福公主一生的幸福就要全葬送在他的手里了。他如何来背负一个无辜女子所受的伤害她在忍受一生的寂寞和折磨的时候自已又如何坦然享受自已的幸福?

杨凌越想越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妈的皇上选妃哪怕是个品级很低的才人、选侍、淑女都要里里外外全面检查就差弄个内窥镜连五腑六脏都查个清楚了怎么公主选驸马什么都不检查?

他今日是陪伴妻子拜访神医穿的是一身便装但宫里的人大多认得这位御前红人瞧他一路狂奔丝毫不顾国公的礼仪都不禁瞠目以对。

警号传出各处宫门立即上锁紧闭锦衣卫、御马监刀出鞘、弓上弦紧紧守住各处宫门只可惜杨凌动作实在太快早抢在他前边进宫了。

石文义虽然恼羞成怒可他看到杨凌的人规规矩矩待在宫门前面对林立的刀枪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味进宫的只有杨凌一人倒也不敢发出最高警讯要求京营和五城兵马司勤王护驾那样的话动静闹的太大了如果不是那么回事儿他这‘烽火戏诸侯’的主儿就得被砍头。

乾清宫西暖阁内皇上正和亲家饮宴。

长长的宴桌正德皇帝打横而坐左首坐着准驸马右首是黯东辰和妻弟李虎。那时没有转桌儿长桌上虽说菜肴丰盛可那都是摆设谁也不能站起来去挑着吃除了不时有人给皇上跟前换菜布菜旁人只能盯着眼前够得着的菜吃好在他们也志不在此。

彼此是头回见面那位黯公子时不时的清咳两声坐在下首难得动几筷子说话也细声柔气儿的黯东辰和内弟李虎见了皇帝只会奉承几句亏得马永成和几位内侍太监在旁边插科打诨这气氛才热烈起来。

酒过三巡马永成一摆手小黄门用一个朱漆托盘盛上张红色烫金的贴子马永成凑到正德耳边悄声道:“皇上该下婚书了”。

“哦?喔喔!”长兄如父今日小妹正式定亲一向长不大的正德皇帝忽然觉得肩上有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这位母后选定的妹婿果然是文弱了点儿话也没几句他的父舅也只会阿谀奉承正德有些瞧不在眼里不过看在妹妹份上还是十分亲切。

一听马永成提示正德便放下酒杯站起身笑呵呵地道:“黯夜上前来”。

黯东辰和李虎一见皇上手中那小小一贴红色婚书顿时两眼放光好象看到了一座金山一座十足兑现的免死金牌黯东辰强抑激动赶紧催促道:“吾儿还不起身给皇上叩头接取婚书”。

黯夜坐得久了肢体酸软为了压抑咳嗽胸中翻腾十分难受根本就吃不下东西一听要接婚书不由如释重负接了婚书饮宴就结束了自已就不用再受这种折磨了他急忙一撑桌子站起身来脚下有点发虚地移到正德面前双膝跪倒恭声道:“皇上”。

正德看着他沉声一叹道:“永福是朕的胞妹朕甚疼这个妹子从今日起朕将她交给你了你要善待朕的御妹”。

黯东辰和李虎两眼紧紧盯着正德亲手写下盖了玺印的婚书嗓子眼都发干了婚书递下黯夜的指尖刚刚触到婚书“轰”地一声巨响殿门四开一个人影裹着一阵寒风和震落的雪花扑了进来。

后边几个小黄门惊慌失措地大叫:“国公爷您不能擅闯啊”。

正德皇帝持着婚书诧异地道:“杨卿你这是做甚么?”

杨凌血贯瞳仁戟指大吼:“黯夜!小畜牲敢尔?速速退下!”

黯东辰呆了一呆猛回头见那律法认可的凭据还没落到儿子手中不由急叫一声:“吾儿接了婚书!”

“你找死!”杨凌真气了抓起一盘子菜呼地一下就掷了出去菜和盘子半空分了家盘子倒是准确地砍中了黯夜的手腕发出骨折的声音可那一盘子菜全奔着正德去了正德傻傻地站在那儿瞧瞧身上的菜汤从鼻子上摘下一块瓜条象作梦似的道:“呃杨侍读是你吗?”

“不要受人打扰接了婚书”黯东辰顾不得皇上在跟前了立即放声大呼同时一下子跳了起来:看来是事情泄露了得先把婚书抢到书那样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已手里了除非皇上干的出杀人灭口的事儿否则就得被自已牵着鼻子走。

“砰”地一下杨凌见黯东辰要帮着儿子夺婚书也来不及绕开竟跳上桌子直奔过去杯盘间虽有空隙可一奔跑起来连踢带喘汁水四溅正德皇帝今天的思路彻底跟不上了他目瞪口呆地道:“杨卿你到底要做什么?”

黯夜看出情形不对婚书再不到手全家就得以欺君之罪被砍头他忍着骨折的巨痛去夺婚书杨凌还差着两步一见正德被自已吓傻了黯夜马上就要夺到婚书他猛地大吼一声身子腾空而起。

黯夜刚刚半站起来去抢婚书杨凌重重一脚踹在他的太阳穴上黯夜“哇”地一声一大口污血喷在皇帝的龙袍上身子“卟嗵”一声栽到了地上。

杨凌从空中落下时顺手抄过了皇上手中的婚书马永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有人伤了皇上急忙扑上来拖着皇帝后退和几个小黄门还有门口刚刚追进来的带刀侍卫把皇帝团团围住。

猛扑过来的黯东辰和李虎象疯了一样那纸婚书就是全家人的命呀杨凌的身子刚刚落地正砸在黯夜身上两人也顾不得黯夜生死扑过去死死压住杨凌抱头抱脚三个人压在黯夜身上厮打成一团。

正德皇帝痴痴傻傻地看了片刻扭头对马永成道:“老马杨卿他他是不是患了癔症?”

杨凌的武功要对付这两个小吏倒不难可是倒在地上和两个拼了命的人打拦架什么借力打力、闪转腾挪全用不上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连踢带踹地挣开两人袍子被撕得一条条的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一点国公爷的贵重威仪。

可是杨凌爬起身来一身汤水血渍袍子丝线缕缕、头上包巾扯开发丝蓬乱象个叫化子似的却站在那儿哈哈大笑状甚得意。

被踢了一脚又被五四百多斤压在身上重重辗转了一番的黯夜公子直挺挺的躺在那儿两眼瞪得老大嘴角还涎出乌黑的血液。

黯东辰和李虎根本顾不上看他一眼两人趴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杨凌空空的双手颤声惊叫:“婚书呢婚书呢?婚书在哪里?”

杨凌双手很潇洒地一分头发然后一拍肚子哈哈笑道:“婚书在此有种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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