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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喝的满面红光从张府踉踉跄跄地出来张茂和江彬一左一右搀扶着三人有说有笑直如多少年的好兄弟一般。

宋小爱见了杨凌满脸傻笑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几天大人天天喝酒天天收礼哪还有一点英明神威的杨大将军模样?

宋大小姐撅着小嘴悻悻地扭过头去却见刘大棒槌开口赞道:“宋将军你看俺们国公爷喝醉了都那么帅笑的好有大将风范如果俺有国公一半那么帅得有多少姑娘迷上俺呐?”

宋小爱翻了翻白眼嘀咕道:“白痴”。

刘大棒槌搓搓手嘿嘿笑道:“那不叫白吃那叫给面子俺们国公爷什么身份?那是谁请都去的么?梁公公说这叫平易近人!”

宋小爱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懒得再搭理这个浑人。

张茂送杨凌到了车前后边的管家立即捧了一个锦匣过来张茂接过来笑吟吟地放在车辕上轻轻拍了拍说道:“一点小小礼物还望国公爷笑纳”

杨凌捧起锦匣试了试份量然后眉开眼笑地推到轿门儿边站立不稳地笑道:“嗳张兄客气了呃都是意气相投的好兄弟哈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对了江兄与我我一同回府咱们晚上接接着喝哈哈哈。”

江彬一听国公相邀觉得甚有面子虽然牵挂着狱里的那个美人儿不过国公的邀请可不能不去忙兴冲冲地唤人牵来自已的战马带着两个亲兵随着杨凌回府了。

杨凌回到行辕侍卫们护侍他进了宅子宋小爱完成了使命招呼也不打一个就板着俏脸走了杨凌望着她的背影呵呵一笑。

这个丫头倒是有趣性子直爽爱憎分明有什么不满马上就表现在脸上看她生闷气倒还真有趣反正她的任务只是保护自已的安全这些阴谋诡计交给她去做也不一定能做好看她气鼓鼓的可爱杨凌反而不想告诉她了。

杨凌摇摇摆摆地进了书房江彬见他脚下虚浮忙道:“国公爷要不要喝杯茶先睡下?”

杨凌的身子忽然停止了摇摆他慢慢站直身子再转过来时已是一片肃然。脸色还是那么红润但是眼中朦胧的醉意已经完全消失了杨凌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江彬沉声说道:“霸州游击将军江彬跪下听旨”。

江彬一怔猛抬头去瞧杨凌见他没有丝毫戏谑酒醉的神气不禁怵然一惊急忙撩袍跪倒俯身说道:“末将听旨!”

江彬出了钦差行辕在门前悄立片刻忽地仰天打个哈哈随即翻身上门朗声道:“走!去霸州大狱!”

江彬他是天大的事儿都不在乎的人杨凌面授机宜对他说出一件极重要的大事江彬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处只觉这事是自已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不但没有一点压力反而欣喜异常。

霸州官僚如何腐败、黑幕重重织结的层层关系网如何庞大这个勇夫根本不放在眼里你文也好、武也好他就是两柄斩马刀。简单的人对付复杂问题的方法也简单的很如果换一个人此刻考虑的可能是如何缜密细致地完成杨凌交待的任务江彬满脑子却只想着事成之后如何飞黄腾达得志意满之下便想去狱中会会那个妖娆的美人儿。

杨凌之所以选中他是因为他刚到霸州和霸州官场全无关系是最可靠的人而且他是霸州游击将军掌握着本地最大的武装杨凌仅凭宋小爱的一千人马还要分出大部分保证自已的安全是无法完成他的军管计划的他的雷霆一击需要一个手握重兵而且绝对听从自已命令不受霸州大小官员影响的人江彬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杨凌端坐案后目送江彬告辞离去屏风后边立即闪出一个人来走到案前向他拜道:“学生穆敬拜见国公”

杨凌忙起身扶住他微笑道:“坐坐不要拘礼穆秀才刚从固安回来?”

经过这段时间延医治疗穆敬被四妖僧手下打断的腿基本好了只是走路还有些微跛。但是脸上的伤痕那是再高明的郎中也没法治的原本风度翩翩的秀才公如今满脸疤痕肉肌隆起显得异常狰狞。

穆敬恭声道:“是本来就是赶回霸州向您通报消息的不想路上就和张忠的车队碰了个照面他果然沉不住气赶去固安了”。

杨凌一笑道:“那是自然象这种土皇帝已经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谁敢挑战他的权威他连一刻也等不得的华推官那里能撑得住吧?”

穆敬忙道:“大人放心华大人为官清廉嫉恶如仇在固安官声一向很好只是不得上官赏识做了十年推官始终再无升迁这次有国公爷撑腰华大人是下定决心要协助国公爷为霸州清除这班祸害了。”

杨凌摇头道:“霸州上上下下的官吏已经腐败透顶了身在要职的官员大多贪腐不堪我指着这帮贪官去反贪那不是笑话么?如果循正途去查霸州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必然同时反弹抓一个保一片个个上折抗奏互相隐瞒证据再有刘瑾从中斡旋那就难以成功了。

所以这件事要突破必须从霸州官员下手却又不能利用官方我不能、也无法做到把霸州的官儿来个大换血然后一个个的去查呀那就只有出奇兵了。只是这奇兵也不好出啊我担心霸州百姓在官吏们层层压迫之下已畏官如虎未必敢反抗张忠”。

穆敬肃然道:“大人放心艾员外被张忠那酷吏敲骨吸髓逼的全家上吊自尽的事学生已着家人在固安四处传播现在固安所有富绅皆惊惶至极以为张忠卸任在即大肆搜刮要对这些富绅赶尽杀绝呢。

此外张忠派出的税吏横征暴敛逼得固安的小生意人无法生存税赋翻了数倍物价也随之高涨固安城内百姓为此积怨甚重。霸州百姓自古尚武民风剽悍如今情形已是一触即发到时学生登高一呼必为大人响应”。

杨凌吁了口气道:“但愿如此你们放手去做捅出天大的漏子也有本国公来撑腰。我要藉这场风波因势利导掀起一场暴雨雷霆彻底清扫霸州官场贪腐之风还百姓们一个朗朗青天!”

张剥皮到固安了!

张忠的仪仗耀武扬威地刚进了东门儿消息就席卷整个固安县城顿时如风卷残云一般勉强支撑着还在买卖的几家店铺纷纷关门歇业家里略有浮财的百姓个个称病在家连大门都不敢出没钱的叫苦有钱的更害怕个个胆战心惊不知道张剥皮亲至固安又要做些什么。

当地税吏头目墨单九一行人兴高彩烈地将主子迎进城来马鞭子毫不客气地抽在惊慌逃窜的百姓身上所过之处一片萧条寒风瑟瑟这个冬天好象更冷了。

墨单九得意洋洋地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骡子对张剥皮大声道:“公公您来的正好固安的刁民实在是太嚣张了一个个有税不交固安推官华钰也为他们撑腰小的人微言轻公公不在小的还真镇不住场面”。

张忠坐在车内轿帘掀起满脸杀气地看着萧杀的街市冷笑一声道:“华钰?华钰算个屁。先到税吏署着固安县乔语树马上来见我!”

税吏署固安县令乔语树毕恭毕敬地立在堂下由于是一溜小跑进的税署一身的肥肉还在颤巍巍地抖着嘴里呼呼地喘出一团团白雾。他擦擦额头和下巴上的汗水结结巴巴地道:“卑职迎候来迟还望张公公恕罪”。

“哼哼”张忠冷笑一声袍袖一拂斥道:“迎不迎的倒没什么我来问你乔大人治理固安有两年多了吧?”

乔语树陪着笑脸道:“是是是公公好记住下官是弘治十八年六月上任的”。

张忠把脸一板说道:“这也快三年了你为官一任治理一方政绩一无可取朝廷如今对官吏随时可以考核这个你知道吧?”

“是是是下官知道”乔语树慌了只知俯首称是慑于张忠威风竟不敢抬头看他。

“刘公公去年就下了令各地镇守职司一如当地最高布政官员所以本镇守不但有权辖制你而且对你碌碌无为、政绩不显的事可以上奏折弹劾的你知道吗?”

“是是是下官知道!”

“咱家接了刘公公令旨皇上仁孝要为太皇太后建玄明宫尚缺白银十万两。刘公公把这差使交给了咱交给了霸州是对咱家的信任、是霸州地方的荣光如果连这件事都办不好那就是对皇上不敬、对刘公公不敬咱家面上不好看霸州的官员也显得无能你知不知道?”

“是是是下官知道!”

“砰!”一方砚台在乔语树脚下砸得粉碎墨汁溅的靴子和袍襟上都是。

张忠双眉倒立厉声大喝:“你知道个屁!现在固安就是办事最不力的地方你身为霸州父母官纵容华钰偏袒刁民贱户抗拒纳税咱家要弹劾你让你丢官罢职、让你去坐大狱你知道吗?”

“是是是下官知”乔语树听到这儿忽地醒过味儿来立即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嚎叫道:“啊!嗷~~啊!公公下官知罪”。

张忠被他杀猪似的嚎叫吓了一跳:我就是吓吓你你叫得那么难听干什么?

他哪知道乔语树听说要罢他的官一下子跪急了加上他苦读二十多年眼神不好这一跪一不小心膝盖正好重重地跪在摔碎的砚台上钻心的疼啊。

乔语树是个尸位素餐、庸碌无为的官儿政绩谈不上不过倒也不贪每天就守着县衙那一亩三分地谁下命令他都没意见只要官比他大他就不反对对于张忠的政令从来不拖后腿。

所以张忠其实对这个乔县令还是挺满意的毕竟找个志向相投的贪官污吏来守固安自已的手指缝儿就得松一松漏点油水给他这位乔语树先生是县衙门里泥雕木塑的一个摆设有等于没有不算讨人嫌。

张忠瞪了跪在那儿呲牙咧嘴的乔知县一眼说道:“你是一县的父母官为什么放任华钰屡次三番与咱家为难?有这个东西在那儿阻挠固安的刁民都不纳税了那朝廷怎么办?你这个县令怎么当的?”

乔语树苦着脸道:“公公下官才调来固安两年华钰都在这儿做了二十多年的官啦光是现在的职务就做了整整十年同僚好友遍布上下乔推官没有丝毫把柄落在下官手里下官想管也管不了他呀”。

张忠不屑地道:“真是一个废物!就知道你无能所以咱家亲自来固安坐镇替你管管这固安县。刁民必须惩治税赋必须收齐。看看你那副德性脑满肠肥跟头猪似的纯粹是泔水吃多了从今天起你给咱家跑勤快点儿率领县治人员配合税吏署在固安全境开始收税!”

“是是是下官明白!”

“你”碰到这么个只会应是的废物张忠也没辙了:“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用车拉也得十几车呐你有把握在一个半月内之内收得上来吗?”

“是是是下官呃请公公指教”乔语树忍着膝下的疼痛擦了把冷汗总算换了套词。

张忠没脾气了只好无奈地道:“市税要加倍征收敢予抗税不交的一律抓进大牢!商贾、小贩、行商统统不要放过。此外可以再征收进城税、出城税、沙市税、团民镇税、劳役税、兵役税、马桶车进城税、子民为太皇太后盖玄明宫嘛天经地义再加个行孝税”。

乔语树听的晕头转向只顾点头应是张忠一口气儿说完了摆手道:“下去吧本镇守亲自在此坐镇这些税赋立刻施行务必在一个半月内收足上呈京师”。

乔语树如蒙大赦连忙磕了个头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墨单九心有不甘地道:“公公把乔语树那头肥猪叫来责骂一顿就算啦?那个姓华的根本不把公公您放在眼里可不能轻饶了他”。

张忠阴阴一笑说道:“敢和咱家作对当然不能轻饶了他上奏折请刘公公罢他的职?哼哼!那太便宜他了这个姓华的咱家要好好整治一番杀一儆百看看以后还有谁敢和我作对!”

他招了招手墨单九立即凑过耳朵听张忠嘱咐一番然后满脸谄笑地道:“哈哈哈哈公公神机妙算呐高!实在是高!卑职马上去办!”

推官掌一府刑名赞计典顺天府的推官为从六品其余各地的推官为正七品其职务相当于现在的法院院长、刑警队长兼审计局长。

其实以一个小小的县来说设立巡检司由县主簿负责就可以了不需要设立推官这是相对的大城或者州府才设立的官员。可是霸州由于治安较差所以几个县都设了推官以加强地方治安。

华钰名义上归乔知县管理可是品级不比他低资历又比他老乔语树当然拿他没办法。此刻推官华大人正坐在堂上紧蹙双眉听着几个乡绅、百姓的哭诉。

张忠到了固安税吏们声威顿壮再加上乔知县为虎作怅固安处处都是横政暴敛的税吏身影。张忠本来就打算用挖金矿的名义把霸州各处所有的富绅敲诈一遍刘瑾要他搜罗银子建玄明宫的命令传到后张忠更是变本加厉。

这笔银子是可以明正言顺搜刮的钱真要惹出大祸来刘瑾也必然帮他担着所以张忠根本不想动用以挖矿名义勒索来的钱而是巧立名目以种类繁多税率极高的税赋来填补这块空缺不过与此同时他的“挖金矿”运动仍在持续进行中。

这一来固安百姓更是雪上加霜正月还没出已是一片愁云惨雾穷苦的百姓愁着不知怎么活那些富绅地主更加害怕害怕被人逼得不能活。眼看着张忠的人马整天扛着铁锹、镐头围着他们的房子打转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自已就会成为艾敬第二那种强大的心理恐惧已经快把他们逼疯了。

“大人呐我们去哀求乔县令可他却说这是朝廷法度他也是奉命行事我们诉说百姓难以度日之苦这位县太爷就只会‘是是是本官知道’却不肯为我们作主现在固安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乔大人您在本地已经做了十年推官德高望重深受百姓拥戴我们唯有指望您了”。

华钰是条凛凛大汉宽宽的肩膀高大的身材一字型的浓眉这种眉毛俗称吊客眉显得极其凶悍不象个好人可是华钰偏偏是个秉公执法、为官清廉的好官。

在霸州贪官云集的情形下他居然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固安始终没有被排挤打压到丢官罢职实在是个异数不知是不是那些贪官们天良未泯心中尚存一丝愧意不忍霸州这唯一的一个清官也没了才派了个只会‘是是是’的木偶知县乔语树来和他搭档。

一个乡绅道:“百姓们对于苛捐杂税哪怕稍有怨言都会被立即抓进税署严刑拷打固安县已成人间地狱大人您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华钰苦笑道:“诸位乡亲父老此事本官已写成条陈上呈巡察御使季大人希望季大人能够为民作主把这件事早日呈送皇上面前或可解决霸州百姓之厄”。

“大人呐本地巡察御使早被张忠买通了他一到霸州就公然住进张忠府上谁不知道啊您的条陈他能呈报给皇上?”

“那我能怎么办?”华钰无奈地一摊手瞧瞧众人一副沮丧模样华推官目光一闪故意沉吟道:“威国公爷杨凌那可是个大清官极为善待百姓的。

听说他在江南时百姓们受莫太监蛊惑冲击钦差行辕险些把国公爷打死公爷查明真相后不但没有怪罪百姓反而严惩了几个贪墨欺压百姓的大太监。如果这事儿”。

他刚说到这里大门嗵地一声被推开了华钰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置放在衙门口的大鼓也不知怎么从架子上掉了下来正好从大门前咕噜噜地滚了过去。

紧接着一匹白马出现在门前马上一个白面无须、簇新蓝色宫监袍服的中年人杀气腾腾地踱了进来后边又跟着六七个人人人骑马再后边才跟进大批手持水火棍、皮鞭、铁链的税役。

闻声迎上来的巡检、兵勇和丁壮为那人威势所慑都愕然站在那儿无人敢上前阻止只见白马上的太监微微哈着腰纵马入门进了大院儿才直起腰来四下淡淡一扫冷声道:“固安推官华钰是哪一个?叫他来见我!”

一个巡检壮起胆子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骑马闯衙门如此藐视朝廷!”

“唰!”巡检话声未落眼前鞭影一闪他还未及躲避肩头已挨了狠狠一鞭顿时袍开肉绽疼得这个巡检一声惨呼踉跄退了两步惊怒地道:“大胆竟敢袭击官差?”

张忠阴恻恻地一笑慢悠悠地收起五彩斑斓的蛇皮鞭子旁边墨单九阴阳怪气地一声笑:“官?什么是官?我们张公公就是霸州最大的官儿瞎了你的狗眼!不是纵马入府衙该受鞭笞之刑么?我们张公公到了请他华大人出来执行律法吧!”

华钰明明就坐在大堂上可是他们却如视而不见大呼小叫极尽嚣张。华钰悄悄向站在门边的一个巡检递了个眼色这是他的心腹兄弟那人会意立即悄悄后退然后从侧廊向外边溜了出去。

华钰这才掸掸衣袍立起身来径直走出大堂躬身一揖不卑不亢地道:“下官华钰拜见张公公”。

张忠的手下立即鼓噪起来:“大胆见了张公公竟敢不跪你个小小七品官真是反了你了!”

华钰微微一笑郎声问道:“不知张公公是几品官?”

众税吏闻言顿时为之一窒宦官是没有太高的品秩的明代大宦官即便如王振、刘瑾、甚至后来的九千岁魏忠贤论品秩也就是个四品内廷宦官。虽说他们的权力大的没边内阁大学士见了他们唯唯诺诺六部九卿见了他们要跪拜施礼地方大员以当他们的干儿子、门生为荣没有廉耻到了给奴才当奴才的地步可那毕竟不是朝廷制度。

张忠只是司礼监派出来的八品宦官要从品秩上论比华钰还低真要较真应该谁给谁施礼张忠得下马先给华钰一揖了。张忠脸上一红恼羞成怒道:“本镇守来此不是和你华大人论品秩的。蒙皇上信任咱家被委了这霸州镇守之职咱家竭尽忠诚为皇上办差不遗余力可是你华推官却收受刁民贿赂一再阻挠税吏办差、阻止咱家的人勘矿咱家问你你可知罪?”

华钰不动声色地道:“张公公谁人指斥我收受贿赂就该拿出人证物证有了真凭实据再好说话。至于阻挠税吏办差这话从何说起?朝廷税赋明榜张布那些税吏巧立名目所征所敛不在朝廷制度之内分明是假公济私百姓受其所扰就要报官本官职责所在就要安民。至于掘金矿”。

华钰冷笑一声绵里藏针的道:“自古未闻勘测矿藏要挖到百姓的房子底下去更绝的是这些所谓的勘矿者还专挑富绅豪商的家去掘金那还真是一掘一个准儿没有金子也一定能刨出金子来了身为固安推官维持地方治安是下官份内之事焉能置之不理?”

张忠也嘿嘿奸笑一声说道:“巧言令色不过是替你自已开脱罢了你要人证物证才肯俯首认罪么?来呀”。

墨单九立即向后边招呼一声喝道:“把人证带上来!”

立时一片脚镣声响只见十多个衣衫破烂遍体鳞伤的百姓身戴枷锁被税吏们推搡着押了上来被墨单九喝令一声一一跪倒在地。

墨单九一指华钰喝道:“你们说华钰是不是收了你们的银子才替你们出头阻挠税吏办差的?”

“啪”地一声脆响一个老头儿被抽得痛的一哆嗦战战兢兢地开了口:“是是啊华大人他不不不是华狗官他收了我家十两银子说准许我进城卖鸡可以不交税的如果谁要收税他会出头保我”。

华钰早知这些人会想办法子对付他只是没想到会用这么卑劣的方法百姓家里养上几只鸡一共也卖不了一两银子会有人出十两银子去送贿?

有了老头开头在鞭子的威摄下其他的百姓都闭着眼睛开始按照墨单九教的话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什么华钰看上了他的媳妇儿无耻地要求陪他一宿保证他们一家平安什么他家的火炭铺子被华钰勒索了多少银子结果在他包庇下偷漏税款达多少多少华钰最初还想辩白两句后来越听越是荒唐张忠这是摆明了栽脏陷害了说什么也是与事无补便只立在那儿冷笑不语。

这些人都是一些小贩因为无钱交税或者企图逃跑被税署抓去严刑拷打授意他们坑害华钰这些百姓屈打成招只得任人摆布。

张忠端坐马上听着众百姓七嘴八舌说的差不多了才冷笑一声道:“人证已经有了这物证自然要搜过你的府邸才知道。来呀把华钰给我拿下搜遍全府!”。

立即有两个泼皮出身的税吏兴高彩烈地冲上前抖开绳索把华钰绑了个结结实实。这些人平素都是被华钰手下的巡检、丁壮们呵斥管理的无赖现如今居然可以把一个推官大人当成囚犯任其摆布当真是喜不自禁。

几个愤怒的巡检要带着手下救下大人被华推官的眼神严厉制止。税吏们办差的效率实比华推官手下的巡检捕快们还高明十倍片刻的功夫就见他们捧着传说中的脏物兴冲冲地返了回来。

张忠翻身下马大摇大摆地走上堂去住公案后大马金刀地一坐“啪”地一拍惊堂木喝道:“来啊把犯官华钰押上来。华钰你可知罪、认罪?”

华钰被人硬生生拖上堂来摁倒在地犹自傲然挺起头颅不屑地冷笑地道:“无罪可认!”

张忠狞笑一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嘴硬来啊给我放倒了打直到他认罪为止!”

“我来!”墨单九往掌心里吐了口唾沫从一个税吏手中抢过一根水火棍抡圆了“啪”地就是一棍。今天他们就是要寻个由头将华推官硬生生打死在公堂上以此立威让固安上下再也无人敢于抵抗。

华钰闷哼一声紧咬牙关不发一语身子却禁不住一阵抽搐四下的巡检、兵勇人人眼中喷火可是华钰知道时机未到这顿苦头一定要吃不能让手下们反抗所以他丝丝地吸了口凉气呵呵大笑道:“好痛快再来!”

“啪!”又是一棍华钰额头渗出汗来浑身肌肉绷的紧紧的忽然嗔目大喝一声:“小兔崽子没吃饱么?拿出吃奶的劲儿给你华爷爷使劲儿地打!哈哈哈哈”。

穆秀才站在县学的一张书案上厉声大吼:“各位大事不好了华推官为了保住我们这些百姓不准税吏们横征暴敛欺压良善现在张剥皮将几个百姓屈打成招污陷华大人贪贿如今正在推官府大施淫威要活活打死华大人啊!”

县学的诸生们闻言一阵骚动华钰为官清廉秉公执法一向受到乡里敬重尤其这些能入县学的诸生家境都是比较富裕的人人都怕步上艾敬的后尘华推官更成了他们心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如今听说张忠要拿他开刀顿时慌乱起来。

穆秀才高声道:“诸位兄台我们不能坐视张忠如此坑杀忠良依弟愚见我等应立即赶去见张忠向他陈明固安百姓民意不可肆意枉为。华推官若是被奸佞所害此等野心贼子再无顾忌恐诸君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好!穆大哥说的好我跟你去咱们找张忠说理去!”台下开始有人应喝。片刻的功夫整个县学如同沸腾的开水就连两个德高望重的老夫子也挥舞着戒尺杀上了街头。

请愿队伍边走边高呼口号闻讯赶来的百姓听说华推官要被人打死、张剥皮要榨干固安顿时纷纷响应参予的人越来越多呼喊的口号也越来越激烈不知什么时候由谁带头已经由‘释放华推官还固安一方宁靖’变成了‘打死张剥皮、赶走税吏狗’了。

很快几十名诸生的请愿团变成了两千多人的庞大队伍他们晃动着锄头木棒粪叉子手里紧攥着石头瓦块破砖头憨厚老实的面庞被怒火映射的狰狞所取代浩浩荡荡地杀奔推官府一场民变暴发了霸州府杨凌翘着二郎腿轻轻地喝着茶。

可惜如果有人再给捶捶肩膀就好了杨凌遗憾地回头瞧了一眼见宋小爱寒着俏脸双目平视前方立即打消了这个腐败的念头:要是劳烦她老人家动手估计能把自已捶吐了血。

樊陌离耐着性子陪笑道:“国公爷这是一对龙凤玉瓶据说是唐朝贞观年间的怎么也值五千两银子您瞧?”

杨凌接过一只来瞧了瞧玉色温润雕刻线条华丽奔放至于值不值钱他可看不出来反正是为拖时间杨凌轻轻摞在桌上说道:“大棒槌你瞧瞧”。

樊知州一瞧大棒槌那体形就不由咧了咧嘴:“就这位这模样他懂得鉴赏古董?”

只见大棒槌拿起那龙凤玉瓶横着瞅瞅竖着看看又闭上一只眼睛往瓶子里头瞧了瞧然后抡起大巴掌在瓶子上拍了两下看得樊知州心惊肉跳的。

大棒槌看完了很遗憾地摇摇头把玉瓶往桌上一放他忽地瞧见一只墨黑色的大口圆腹坛子不禁笑逐颜开地拿起来赞道:“那瓶子不咋地这个好国公爷您看这坛子”。

大棒槌屈指弹了两下坛子发出清越的金石之声十分动听:“这坛子是好东西呀”。

樊知州面露惊异之色看这莽汉鉴别古董的方法十分外行原来原来他真的是行家呀。这只坛子看起来毫不起眼却是战国时期的古物有价难寻的异宝樊知州对这口坛子垂涎久矣本想将它放在不起眼的地方胡乱介绍两句搪塞过去等杨凌拍卖处理时派人出面将它买下如今樊知州只好忍痛上前说明这坛子的年代、来历价值大约几何杨凌听说它的价值竟比那美玉的龙凤双瓶高出六倍以上不禁惊道:“果然是好东西!”

杨凌看了刘大棒槌一眼情不自禁地想道:“这夯货是真傻假傻?说他傻又时不时的有惊人之语还真叫人搞不懂了”。

刘大棒槌听说自已看中的东西果然是好货不禁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俺就说嘛那对破瓶子好看是好看里边顶多插两枝儿桃花再多了就塞不进去还是这坛子好怎么着也能腌五六斤咸菜!”

“噗!”杨凌一口茶喷出去樊知州躲闪不及官袍上溅了不少茶水杨凌呛得直咳嗽打着手势道歉的话一时却说不上来身后宋小爱已吃吃地笑起来。樊大人悻悻地抖了抖袍子却不敢有什么不敬之语。

就在这时一个马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库房噗地一声跪倒在地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道:“知州大人固安民变数千名百姓涌进推官府税吏墨单九等十余人逃走不及被暴民殴打致死以农具分尸惨不忍睹。

镇守张公公逃回税吏署暴民们又袭击税吏署抢走抗税被囚的人门窗舆轿、桌椅杂物全部被焚毁司房、参随等人尽皆殴成重伤奄奄待毙现如今”。

樊知州听的心惊肉跳顿足道:“张公公呢现如今张公公在哪里?”

“张公公带人一路往霸州逃暴民持竹竿瓦块沿途追杀不舍到了辛庄时张公公被暴民追上只得进庄避难占了镇中大屋与暴民僵持不下小的是是乔知县派来求救兵的。”

樊陌离一听也傻了在自已治下居然发生暴民作乱了这这要是朝廷追究起来还有张公公张公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呐?樊知州想到这里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蚊。

杨凌他咳嗽一声对樊知州道:“樊大人慌什么?张公公身陷险境得赶快派人救他出来呀。数千的暴民看来只有让江游击出马了你说呢?”

“对对对!”樊陌离被一语点醒连忙道:“多谢国公爷提醒下官这就派人促请江游击前来商议。师爷马上派人去兵营请江大人前来”。

师爷忙道:“老爷江游击就在城里这两日他常去大狱半个时辰以前才又跟小的讨了个条子去大狱了”。

樊知州一愣:“他是游击将军又不是推官老去狱里干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亲朋故旧犯案前去探望?”这时也顾不上细想了他急急一跺脚道:“那就更好了快些快些你亲自去马上把江游击给本官请回来”。

杨凌慢悠悠地端起茶来淡淡一笑道:“我看咱们今天就点到这儿算了樊大人公务要紧还是先忙大事去吧”。

樊陌离如蒙大赦连忙谢罪离去。

杨凌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该江彬出马了然后这些贪官就会象一只只扑火的飞蛾。

想到这里杨凌举杯就唇一仰头杯中茶已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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