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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州暂时进入了一片平静。百姓们正月里到处搜打神棍、按香资簿向官府索回被骗取的财产闹闹哄哄的刚消停下来紧跟着胜芳镇抓了一百多号“大顺国官员”入狱随后固安民变打死了镇守太监张忠。现在官府方面没有任何反应百姓们不知道朝廷将如何对待这次民变市井间彻底安静了没什么事的话都很少有人上街。

以致官府宣布胜芳镇乱民段长又名赵万兴妖言惑众自立称帝罪大恶极判刑斩首所谓六部尚书、左右丞相和大将军发配到哈密卫余者盲从之辈予以释放后无论是西市斩囚、还是一众囚车辘辘驶离霸州都没有几个人敢出门观看这倒避免了王满堂的尴尬王家只派了个老家人带了一顶小轿悄然把女儿接回了家。

已经出了正月可是周边县镇的大小官员跑霸州反而跑的更勤了。这些异动梁洪并非一无所知何况霸州官员检举揭发张忠罪行的事杨凌也根本没想瞒他梁洪立即把有关情形详详细细记述下来着信使赶赴京城飞报刘瑾。

刘瑾现在正为内厂烦心。刘瑾过了个朝里大权在握、家里日进斗金的正月眉梢眼角的喜气儿还没下去呢皇亲国戚们也喜气洋洋地登门了只不过不是来送礼的而是每人拿着一份和内厂签订的契约兴高彩烈地来领红利了。

刘瑾开始还没当回事一脸微笑地打发了那些贵人说是生意越做越大盘帐要费些日子让他们过几天再来然后便吩咐人去内厂让罗祥赶紧清算帐目。孰料内厂一结算居然亏了大本凭着那帮废物怎么查帐务上都找不到一点毛病。

刘瑾气急败坏地赶去内厂亲自坐镇紧急召见告病在家的吴杰吴杰倒听话一叫就来了。老家伙不到俩月养得精神奕奕满脸红润好象还胖了一些不过人家说过得的是风湿就算气色好、长得胖你还能说什么?

刘瑾率领内厂一帮新任档头向这位吴厂督诘问一番吴杰不慌不忙侃侃而谈向他们谈了一通生意经什么先期投入、中间产出、无形资产有些词儿是于永说的有些新名词儿全是杨凌当初教给玉堂春和雪里梅又转教给内厂的帐房的吴杰只是耳濡目染虽然说得出来却不明白它的意思。

吴杰自已都不明白却大言不惭地教训刘瑾等人一通云山雾罩的胡扯听得刘瑾和一群不学无术的内厂档头们晕头转向本来是拉开了架势要好好教训教训吴杰的这一下自已先露了怯。

刘瑾只好换上一副笑脸奉上好茶请他坐下客客气气地问:“吴厂督咱家可听说内厂成立之初就日进斗金呐怎么这差使接到了咱家手中反而赔了呢?”

吴杰翘着二郎腿神秘地左右看看这才压低嗓门道:“公公这里边是有门道的我说出来您可别对外边人说呀要不然皇亲国戚们一抽资咱们的生意就彻底的赔啦!”

刘瑾一听要赔钱脸皮子不由一紧连忙俯身过来如同孺子求学一般毕躬毕敬地道:“吴厂督请直言你我现在是一家人嘛咱们自已家里人说话不会让外人听去”一堆亲信档头也呼地一下围了上来竖起耳朵静听。

吴杰这才诡秘地道:“公公知道为什么咱们内厂的生意刚开张就财源滚滚投资入股的那些皇亲国戚包括皇上、皇太后、几位公主、驸马还有那些公爷、侯爷都大赚了一笔么?”

刘瑾跟拨浪鼓似的把头一摇说道:“不知道啊我要知道干吗还问你呀?”

“嘿嘿嘿!”吴杰奸笑三声压低了嗓门儿道:“公公你说咱们一不偷二不抢的哪有上个月才开张它下个月就招财进宝的?根本不可能嘛!”

刘瑾急了:“不可能?不可能怎么那些皇亲国戚马上就分着钱啦?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呐这可假不了你怎么说?”

吴杰翻了翻白眼道:“这还不简单拆东墙补西墙啊”。

吴杰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道:“公公做生意嘛虽说有咱们内厂关照可要打响招牌招揽足够的、稳定的回头客怎么着也得两年时间到时候咱们就静坐家中招财进宝了可一开始不行呀咱们资金不足需要钱、又需要让皇上、皇亲们开心、放心怎么办呢?

杨厂督啊!不不不是杨国公就用后来闻讯入股的皇亲国戚们的钱去给一开始就入股的东家们发红利而且对他们说这是做生意赚来的于是招牌就打响啦就有更多的人急着给咱们送钱咱们左手进来右手出左手进来右手出就这么着愣是没一个看出来的都觉着咱们内厂神通广大呢”。

“哦”众档头们眉开眼笑齐齐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我们无能而是杨凌太狡猾。

刘瑾一听却连脖子都粗了蹭地一下站起来道:“这不是空手套白狼么?闹了半天是过路财神呐?现在肯入股的都入过了能骗的也骗的差不多了那我怎么办呐?”

“嘘~~内厂机密!”

“喔喔机密”刘瑾赶忙又坐下压低嗓门儿道:“现在能骗的都骗的差不多了如今皇亲国戚们找我要红利我凭什么替他姓杨的付钱呐?不行!咱家不吃这哑巴亏我得和东家们说明情况叫他们和杨凌算帐去咱家不替他顶缸!”

吴杰一拍大腿道:“公公这缸您不顶不行啊!”

刘瑾瞪眼道:“怎么不行?谁敢逼我?”

吴杰抚须道:“首先这不是杨国公欠的账而是内厂欠的账您让他们去找杨国公挨不着啊。再说咱们的生意马上就要开始赚钱了我琢磨着开春就开始有进账了到年底就可以财源滚滚。

现在说明情况?说我们骗你们的我们还没赚钱呢以前那就是拿你们的钱糊弄你们呢这些皇亲国戚一翻脸肯定抽资走人那样一来公公刚接管内厂名声就要受损了别的不说还有咱内厂上上下下几万口人呐每月的薪水以后从哪儿来?这不是小鸡刚养到会下蛋就被咱们给宰了吗?”

刘瑾一听很有道理他摸摸光溜溜的下巴问道:“那杨凌原来打算怎么办?今天要是他还掌着内厂也遇到这场面总不成一点法子没有吧?”

吴杰一摊手道:“这个卑职愚钝公公知道卑职原来只是个大档头主要负责训练探马斥候这方面实非卑职所长。当初卑职也问过杨国公他只微微一笑说道:‘你尽管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卑职听了也就没有再追问如今如今怎么办卑职也不知道了”。

刘瑾闻言发了会怔忽问道:“于永呢他不是一直负责生意么?咱家接掌内厂一个多月了怎么他还没有回来拜见?”

“公公您也知道年底盘帐嘛咱们只懂的打打杀杀谁明白这些事呀全指着于永到处奔波呢现在还有两个府道的帐没有查完应该也快回京了。”

吴杰顿了顿又担心地道:“公公如今可是咱内厂的一道坎儿啊过得去就一帆风顺过不去可不只是丢人现眼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呐咱们内厂在三厂一卫中向来是一枝独秀如今能不能立得住可全靠您啦”。

“是啊是啊公公你得拿个办法呀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没银子我们怎么指挥数万部众啊”众档头齐声应和。

刘瑾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呃你们不必着急呵呵呵这点小事难得住咱家么?嗯吴厂督这几天看着点儿看看都欠了皇亲贵戚们多少银子盘出个账目来咱家自有办法!”

吴杰大喜翘起拇指赞道:“公公真神人也!卑职心中毫无头绪内厂上下人心不稳有公公这句话军心立定!”。

刘瑾干笑两声:“你们忙着帐目盘明后给咱家报个数上来”说着起身就走吴杰忙率众长揖:“恭送公公”。

刘瑾向罗祥悄然使个眼色然后摆手道:“免了你们忙着不必送了”说着当先走了出去罗祥忙悄然跟在后边。

刘瑾走出内厂站在山头上下脸上阴晴不定。两排侍卫左右肃立不发一言。罗祥踮着脚尖儿走上来微微哈着腰道:“公公”。

刘瑾头也不回只是轻吁道:“你听着网罗些生意人和管账先生逐步把内厂的生意掌握过来不要着急先摸透了所有的门道再下手原来的掌柜、帐房、伙计如果信不过就换人一个府一个道的换”。

罗祥目光一闪悄声道:“公公是信不过吴杰的话?”

刘瑾摇摇头又点点头哼了一声道:“不是信不过说起来咱家也不信刚刚开店面做生意立马就赚钱的说不定杨凌真是用的这个办法哄骗了那些皇亲国戚。只是今日想查清帐目咱们才发现什么都由得人家说帐目看不懂经营买卖的又是杨凌原来的人不放心啊”。

“是是嗯今日又有两拨皇亲国戚持着契单来要红利的公公可真有了什么妙计应对?”罗祥现在可是管着内厂的生意当初那些司礼监派来的档头们不懂做生意把这差使让给他他还觉得捞了件肥差现在整天面对着一些讨债的贵人罗祥可有点吃不消了。

刘瑾一听这话就有点肉痛他唆了唆嘴道:“你不用管了这个缺儿咱家还对付得了你回头就着手更换人员、清理帐目吧”。

“是是”罗祥觑他面色不好连忙答应一声不敢再追问了。

刘瑾转身走向轿子一个侍卫忙打起轿帘儿就在这时一匹马直驰上山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急匆匆走到刘瑾身边双手呈过一封信低声道:“公公这是霸州梁公公吩咐小的必须亲手呈交的信件”。

刘瑾一怔顺手接过来拢入袖中不动声色地道:“知道了回府再说”。

那信使谨然称是牵了马匹随在他的轿旁。

刘瑾入轿小轿颤悠悠地向山下行去轿子一起刘瑾便急急打开信来紧张地察看其中内容。照理来说霸州不该有什么大事才对可是信使竟然不及在府中等候而是急急追到这里又说必须亲手呈交刘瑾心里还真有点紧张。

他安排梁洪在杨凌身边做耳目原也没指望真能探察到什么重要消息。杨凌去霸州抄个家而已抄家还能抄出什么大事来?不料前些日子传来杨凌妙计治神棍的事京师里传的轰轰烈烈连正德皇帝都听的津津有味不过这事儿和官场可没什么关系如今神打完了莫非他难耐寂寞又搞出什么动静了?

展开信来一看刘瑾大吃一惊:张忠死了?

他急忙把信看了一遍不禁哑然失笑:“想当初威风不可一世的杨厂督现如今也黔驴技穷了居然以为趁张忠被乱民杀死的机会搜集他的罪状寻咱家的麻烦。呵呵漫说一个张忠就是一百个张忠落罪便扳得倒咱家吗?”

刘瑾不屑地一笑:咱家派了张忠去张忠给咱家一些孝敬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儿又没有白纸黑字摆在那儿你奈我何?张忠是我举荐的人这不假不过顶多落个荐人不当的过错就凭皇上对我的信任和咱家现如今在朝中的势力这点小事还摆不平?

不过张忠死了盖玄明宫的银子可就没了着落唉!又是银子张彩总劝咱家不要收钱这么大一份家业又要买好皇上不收银子能成么?不收贿赂咱家上哪儿整那么多银子?内厂欠了那么多皇亲贵戚的红利这事拖不起呀如今只好先拿自已的钱垫上等那些店铺有了盈利再捞回来。

刘瑾不以为然地收起梁洪的密信开始绞尽脑汁地琢磨从哪儿捞些银子补上盖玄明宫的缺口最好最好把内厂欠的红利也全补上拿自已的钱真是肉疼啊!

如果要问现在大明各地的官吏之中谁最忙碌忙到废寝忘食、日夜颠倒那除了张忠张老爷再无第二个人了。他明明知道杨凌的用意也知道杨凌是在利用他可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被利用。

杨凌破不了此案还是做他的威国公与他张忠并没有什么损失要是破了此案杨凌的功勋地位也不可能再有高升。而对于霸州的官员们来说却不同当初一块儿贪污个个都对我拍马奉迎现在我张忠落了难却立即落井下石。我吃亏他们坐享安乐死都不合眼呐。

尤其亲眼看到那一分份奏陈中不但详尽揭他的种种恶行而且添油加醋、极尽夸张还把他们做恶的事一股脑儿全栽在自已的身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张忠是怀着一种刻骨的仇恨去逐人反驳揭露他们的罪行的。

每说出一个人的罪行张忠就仿佛看到一个人栽在自已手里看到一副痛不欲生的面孔那种感觉真是快意无限甚至有一种主掌他人生死祸福的极大成就感。张忠常常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握着馒头还在口齿不清地大讲某人贪腐的事迹。

杨凌一开始还担心他胡乱攀咬对他说出的事迹和所述官员揭发他的公文逐一对照并派人暗暗调查取证却发现尽皆吻合并无虚假。

张忠现在每拿起一份揭发他的公文都象看着一个仇人:你不是告我吗?你不让老子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要死一起死!抱着这种心态他也根本没有精力想着陷害别人了。

如果有哪个贪官现在不揭发他、不把自已的罪行栽到他的身上张忠没准儿真会放过那个人可是又有哪个贪官不想趁机洗清自已从此不留后患?

宋小爱抱着一摞公文回到自已的小楼到了关押张忠的房间只见房中一灯如豆灯影摇曳张忠已合衣在床上睡下了三班轮流倒换班记录的师爷也累的蜷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宋小爱忙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将那摞公文放在了书案上。

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斜搁在砚台上的一枝毛笔笔滚到地上竹制的笔杆和地板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宋小爱连忙弯腰捡起不料这声音已惊醒了床上酣睡正浓的张忠。

张忠蓬头垢发两眼通红显是睡眠不好不料一见原本空空的桌上又出现两摞公文顿时双眼一睁、精神一振脸上涌现出一种异样的神彩咯咯怪笑几声道:“很好又有告我的啦?嘿嘿嘿嘿!”

反腐斗士张忠先生一掀棉被蹭地一下跳到地上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抱起那摞公文回到自已那张圆桌旁坐下然后麻利地挑亮了油灯斟上一杯茶精神抖擞地拍着桌子吼道:“起来、起来不要睡了赶快醒醒开始记录啦!”

两个师爷被吵醒了一见这疯子开心的象过大年似的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一枝笔摊开纸张有气无力地道:“嗯张公公请说吧咱们记着呢!”

张忠趾高气扬象只斗鸡似的狠瞪了他们一眼斥道:“混账精神着点儿记错了怎么办?”

然后他蘸蘸唾沫翻开一份公文很敬业地看了一会儿就抑扬顿挫地说道:“霸州通判齐龙禹曾经收受贿赂枉纵杀人凶手。杀人凶手叫鱼藏现在是咱家手下的一个员役所以此事咱家一清二楚此人原是霸州府一个无赖与人”。

张忠脸上那种病态的亢奋让宋小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她略带怜悯地摇摇头转身悄悄下了楼到了中堂正屋。

杨凌坐在中堂外书房一张红木躺椅上膝上盖了一条金丝绒的薄毯双目微阖似乎正在午睡。宋小爱见状正欲转身离去杨凌忽地说道:“什么事?”

“大人没睡?”宋小爱转回身来。

“嗯正在想些事情坐吧”杨凌张开眼睛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微笑道:“本来是在想事情你若不来一会儿就真要睡着了。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宋小爱在一旁椅上坐了轻轻叹了口气:“就是方才看到了张忠然后就忍不住想来看看大人你”。

“嗯?”杨凌好奇地眨了眨眼。

宋小爱苦笑道:“真是恶人还须恶来磨他被大人整治的已经快疯啦现在一见到有告他的文状就兴高采烈他唉!”

杨凌淡淡一笑:“同情心泛滥了?他的罪行之多之重馨竹难书。远的不说想想你亲眼看到的那一家四口吧正月十五上了吊啊”。

杨凌闭上了眼睛:“他罪无可赦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不过也没有人想逼疯他张忠如今心魔已生既想虐人又想自虐罢了。”

宋小爱叹道:“卑职知道卑职也不是同情他只是有所感触罢了。这个人前几日还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呢记得大人设计请四妖僧上门弘法时张忠受邀登门本地官员对他的巴结还畏惧比对大人你还多着几分呢谁知道几天的功夫就成了今天这般模样大人的手段好好厉害!”

杨凌呵呵一笑悠起摇椅来:“想说我毒辣就直说好了使用非常手段我也是没有办法。张忠在此苦心经营多年党羽众多官员们皆相维护难寻确证。如果想用正儿八经的办法查他我就是坐镇霸州也不知查到猴年马月才能查的明白呢”。

宋小爱道:“现在好办啦张忠‘死了’而且是被乱民打死的这一来霸州官员全都牵扯在内要负责任的如果把一切罪责归于张忠是他压迫百姓起而反抗则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了。

大人设下了这座八卦阵独留一道生门逼着霸州官员往里钻偏偏‘死掉’的张忠就躲在这道生门里闹鬼呵呵也算是恶有恶报啦。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捕人?”

杨凌摇摇头道:“我方才想的正是这件事。差不多该起网了不过这网眼该多大是大鱼小鱼虾米王八一锅端还是留下点小鱼小虾?要留的话留到什么程度留多少颇费思量啊”。

宋小爱乌溜溜的眼珠一转诧异地道:“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些?这些祸害应该统统剿除那才大快人心大人捕了那么多大鱼不怕反而不忍对那些小鱼小虾动手了?”

杨凌笑道:“不是不忍而是不能。小爱你虽是一族头人还是太单纯了些快意恩仇、黑白分明是不适宜于官场的对百姓也没有绝对的好处。水至清则无鱼那是至理明言呐。”

他又闭上眼睛轻轻摇着椅子道:“霸州全境没有一个熟悉民情、民政的官员能行么?霸州境内各级衙司的差官可都是旧人啊。再者新的官员从哪儿来就能保证他们个个清廉个个能干么?

从现在已经调查清楚的情况看霸州的官吏贪腐成风但是其中有些官员是随波逐流别人贪我也贪。如果煞住整个霸州的不良风气再设立清廉些的巡查御使法纪威慑与察缉监督之下这部分官员就不敢再动贪念。

还有些人是因整个霸州风气如此又没了什么约束仅凭心中道德不能约束自已甚至要保清廉还会受到排挤下场会象华推官那样这才跟着一起趟混水。这些官儿也可以放过。要不然怎么办?霸州大大小小的官儿全都除掉破而后立?

那么百姓们就得先经历一番破的痛苦除非推翻旧朝建立新政的年代这种激烈手段是根本不适用的。要知道我们是保大明江山不是毁大明江山大杀大伐的是很痛快但是害却远大于利尤其是民心。霸州的官全抓了朝廷在天下百姓眼中是个什么印象?

百姓不会为之振奋而是以一及百必然猜疑天下的官员统统如此对朝廷信心尽丧所以罪大恶极者一定要严惩随波逐流者却要区别对待外松而内紧这火候不好掌握呀。”

杨凌静了静又道:“一年之计在于春。马上开春了农耕、马政、商贾、货运等等都得尽快运行起来否则这些事情陷于停顿我们清除了腐败官吏除了引来一片叫好声对于百姓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此外还有这些官员被捕后如何处治的问题押去京城交三法司处治必定旷日持久这些官员一旦恶迹败露互相攀咬牵连无穷辗转拖累了无止境。再者把他们抓去京中审问还要调查取证官吏信使不断往返两地不但滋扰地方而且会弄得各处惊慌传说纷纭这样对安抚地方也不利。所以我准备向皇上进言就地、从快、从简处理以便尽快平息民心和政局“。

宋小爱一双柳眉弯了起来:“唉还是打打杀杀的痛快大人只是说给我听我就头疼的厉害这些事情牵涉太多了这里也顾忌哪里也担心听的闷”。

杨凌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引火烧身虱子是净了可是浑身的皮肉也伤了。你以为凭着一腔热血把贪官杀个干净就算是为百姓做了好事了么?后续要处理的事情多着呢。要给人挖毒疮金疮药你得备好吧?绷带你得备好吧否则不挖疮人家还能活让你一刀把疮剜出来疮是没了人也完了。

这些事都是温不得、火不得使不得阴谋诡计的。国家大政、百姓生计牵扯到芸芸众生的切身利益非同于武力相争必须用中正平和的手段、正大光明的方法踏踏实实地去作才能真正行之有效。”

杨凌想了想道:“回头把华推官请来他是本地官员为官清廉又熟悉此地大小官员这些卷宗让他帮我厘清惩判的角度、深度我也想听听他的意思”。

江彬满面春风地进了张府张茂忙畅笑迎出与他把臂入厅笑道:“表弟可有日子没来了”。

江彬刚刚去了王智府上王智女婿以谋逆罪被斩首吓得这个讼棍安分了许多接了女儿回家后这几天都不怎么敢出门一见霸州游击登门他还以为朝廷反悔顿时吓的脸色苍白。

直到江彬摞下四色礼物直言不讳要纳他的女儿为妾王智这才转惊为喜女儿不但嫁过了人而且还是反逆遗属这辈子算是完了。如今被堂堂的游击将军看上能给他做个侍妾攀上这门亲戚那是求之不得呀王智二话不说一口便签应下来。

两人商量好了迎聘过门的日子江彬便转到了张茂这儿。他笑嘻嘻地道:“刚刚接手军队公务比较忙嘛。大哥今天兄弟来可是有事相求啊”。

张茂哈哈一笑说道:“见外了不是咱们是什么人?有话尽管说只要大哥帮得上你”。

江彬在豪奢华丽的大厅中坐下狠盯了一眼那个送茶上来的小丫环一眼十二三岁年纪娇体玲珑粉妆玉琢虽不及王满堂的妖娆却别具一股清新气息。表哥府上一个奉茶的丫环都是美人儿呀。

江彬艳羡地舒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道:“大哥兄弟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可还没娶老婆呢前两天相中一户人家嫁过人的不过那模样儿兄弟看着合胃口今天去和她老子商量好了要纳她为妾你知道我住在兵营当中不能有女人的得在城里安个家不是可我刚到霸州另外有了钱就顺手花了也没个积蓄”。

“喔原来是这事儿呀没什么大不了的”张茂不以为然地道:“我这宅子数百幢房子不过你要是想图个自在哥哥再给你在城里买一幢。”

江彬大喜嘿嘿笑道:“那就多谢大哥了弄个单门独院儿的地方就行反正我也不能整天在家里待着”。

张茂道:“那哪儿成呀?你是我张茂的兄弟又是堂堂霸州游击还能寒酸了不成?霸州大地主王听霜正要卖宅子呢我把它买下来你是霸州游击将来要在这儿娶妻生子的就当大哥提前送给你的婚礼了”。

江彬提起茶盖正要喝茶这一听喜出望外忙道:“表哥你好大的手笔偌大的宅子兄弟受之有愧啊!”

张茂一则家财亿万不在乎这点钱而且他为人豪爽仗义自家表弟他也没什么不舍得的再则这个表弟又是霸州游击单从官场上那也是要巴结的人物岂有小气的道理要送当然就要送件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礼物。

张茂呵呵一笑道:“无妨无妨王听霜是父亲那辈子发了横财成了暴发户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财主家里虽然高楼大院儿的也忒俗了些。回头我买下来你且先去住着等天气暖了再着人给你重新修缮设计一下”。

江彬深为感激忙放下杯了抱拳道:“多谢大哥了那王财主的宅院在什么地方?”

张茂笑道:“不远不远隔着前边富贵大街东巷里最大的那一幢便是”。

江彬恍然道:“啊!大哥是说那个王现眼啊呵呵军中诸将为小弟接风洗尘就是在东巷酒楼摆的宴右山墙的窗户一开下边就是王家大院儿嚯那栋宅院不小虽比不上大哥这儿在霸州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王现眼?”张茂虽是本地人而且是个大盗不过霸州城内的富绅他却不能打主意所以也不怎么关注王家的事这绰号还是头回听说。

江彬笑吟吟地道:“是啊小弟是听军中袍泽说起过的。王员外没什么见识却喜欢附庸风雅。这土老财大前年进了趟京却大大地现了眼这事儿市井间尽人皆知啊。

这厮听说男风是达官贵人才玩的玩意儿就专门去了趟相公堂子想试试当达官贵人的滋味结果被一个牵羊的扮作嫖客和他叫板明明一百两就可以睡一宿的他包了个相公却足足花了三千两。

王员外上了炕却心疼起钱来越想越觉的不值在霸州嫖个窑姐儿才二十两京师的兔子咋这么贵呢?他心有不甘便一边抽送一边骂:‘一十两二十两这他娘的三十两。你是镶金地?嵌银地?六十七十八十两凭啥你值三千两?一百一、一百二爷爷我心里冤得慌”

江彬翘着二郎腿一边说一边用盖碗儿敲着杯沿儿:“当里个当当啷里个当”厅下侍候的四个美貌侍女涨红了脸蛋纷纷偏过头去捂住了嘴吃吃地笑。

江彬却忽地住了嘴看了张茂一眼收了笑容问道:“大哥有什么心事吗?笑的这般勉强可不象你的作派”。

张茂确实有心事张忠死了少了一座大靠山以后行事诸多不便。还有那位河间府的袁参将那人和他打过照面是认得他相貌的张忠一死他会不会又来生事?

虽说时过境迁所有证据都已经没了那位参将是捕盗的官儿不能又当证人又当兵就是来了也奈何不了自已可是这事一旦张扬开引起别人注意以后这生意就没法干了。自已是暗盗不是山贼身份败露还如何作案?

迁地为宜的话在此地苦心经营多年的人情网、关系网怎么办?这么大一份家业那是说搬就搬的吗?张茂存着心思想携带一笔重金去河间府再活动一下最好把袁参将的事彻底压下来霸州这儿不管谁当官自已有的是钱还可以慢慢交往。

他心里思索着渐渐就有点神思不属想不到江彬看似粗犷竟被他瞧了出来。张茂一惊忙道:“喔嗨!还不是为了张公公的事儿。你也知道大哥做的生意杂有时还偷偷运点违禁的东西、偷漏点税赋这些事哪个豪门大户不这么干呐?

可是官场上得有人罩着我才行啊霸州谁最大就是张忠了。为了交通张忠大哥可是花了大笔的金银呐他的胃口大你也不是不知道唉可惜年前刚还送了他两箱金珠玉宝现在他一死鸡飞蛋打啊”。

江彬一听逗的呵呵直笑又想起足足两箱子金珠玉宝不免又有点心疼。大哥慷慨大方自已纳妾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自已若不投桃报李可说不过去国公爷虽说过严格保密不过张茂不是外人那是自已的兄长而且不是官府中人透露点消息给他嘱他保密也没什么大碍。

想到这里江彬起身凑到张茂耳边诡秘地道:“大哥放心张忠还没死呢”。

“甚么?”张茂这一惊刷地一身冷汗两只眼睛都突了出来。江彬一把捂住他的嘴左右瞧瞧压低嗓音道:“大哥这可是一件大秘密你是我的血亲兄长我才说与你听可万万张扬不得这事儿是国公爷设的一计张忠去固安时”。

张茂听的脸色一连数变。

江彬说罢又嘱咐道:“他没死这账就有得算何况还有老弟我呢等到张忠公开亮相的时候我代大哥出面向国公爷讨回你的财物就是了。不过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大哥可千万不要声张。我说与你听让你暂且安心也就是了”。

张茂连连点头满面含笑道:“多谢兄弟那么大哥就放心了!”

说着话他的虎目中悄然掠过一道令人战栗的寒芒附在他耳边说话的江彬却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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