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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骂了清查的范围缩小了户部暂时安全了监察院重新挺起腰杆来了这事情就是这么有趣监察院一处的腰杆如今能不能挺直竟是取决于户部尚书的身体与地面的角度。
胡大学士在门下中书省里拍桌子指着六部大老的脸痛骂这些官员们的不干净反正他还年轻火气大也并不需要像舒芜一样时刻摆出元老大臣的做派与风范。陛下需要的就是胡大学士的名声与冲劲只是在清查户部的事情上胡大学士并没有完全满足陛下的要求。
因为在他看来至少从调查出来的情况看户部……真的不容易。而最让胡大学士阴怒的是事情已经到了今天朝中有些官员仍然念念不忘想从户部的帐里找到一些与江南有关系的罪证。
一声拍桌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胡大学士双眉深皱冷冷盯着身旁的官员沉声说道:“往江南调银?银子呢?不还在户部库房里放着?以后没有证据不要胡讲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免得寒了官员们的心。”
他看看这些面有土色的官员们冷哼一声:“诸位大人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胡大学士一拂双袖走出了皇宫旁边的那个小房间留下许多官员在屋内面面相觑。
所有人都感到了深深的后悔与难堪查户部户部干净着反而是自己这些人的派系被查出了无数问题这些官员身后的靠山都与江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江南方面的情况这些大人物们判定了范闲利用夏栖飞与明家对冲所用的银两肯定是从国库里调出去。
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判断这些人才敢如此笃定地对户部发动攻势那么多的银钱既然还存在内库转运司里那国库里一定抹平不了。
可是……居然没有一点痕迹!
这些官员们恨得牙齿痒痒的被胡大学士一通训斥也不敢还嘴谁叫自己这些人喊的震天响最后却查不出来任何问题!
范家这对父子太阴险了。
此时是凌晨东边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门下中书只是在拟今日朝会之上的奏章官员们的面色都有些疲惫大多数人已经一夜未睡只是想到马上朝会上的斗争众人必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户部清查的第一阶段明显是以长公主与东宫这两派的全面失败而结束可是……怎样才能挽回一点局面?
有意无意的这几位官员将目光投向一直坐在阴暗角落处的一位年青官员。
这位年青官员姓贺名宗纬正是如今朝廷新晋的红人背后与长公主东宫方面有些以前的联系如今又是深得陛下的赏识。
正因为胡大学士并不想在户部之事上大做文章所以弄得陛下有许多不能宣诸于口的心意无法顺利地通过官员办理这才调都察院新任左都御史贺宗纬入清查户部的小组。
官员们看着贺宗纬自然是想从这位年青官员的口中知道这事儿宫里究竟准备处置。
此人被特命于门下中书听事已有三天一直安稳本份对胡大学士及各位大臣都是持礼严谨不多言不妄行深得沉稳三昧。
只是被几位官员这样盯着贺宗纬知道自己必须表示出某些能力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陛下。
“一团乱帐啊。”他叹息着温和对几位官员说道:“看来这事儿还得慢慢折腾下去胡大学士先前也是有些着急诸位大人不要多虑。”
慢慢折腾说明了宫中的态度范府应对的巧妙又硬气竟是弄得宫里一时半会找不到好的法子将这位户部尚书撤换下来只有再等机会了。
官员们沉默了下来心里有些不甘又有些隐隐的担忧。
既然范建地位不变自己这些领头强攻的官员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事后的朝会上属于长公主与东宫一派的官员发起了最后的攻势不为杀敌只为自保。户部即便干净也总是被清查小组抓到了一些问题尤其是在事后加入的贺宗纬指点下群臣舍弃了那些骇人的罪名只是揪着户部里的一些小问题不放比如某些帐目的不清比如……有一小笔银子的不知所踪。
虽然都是小问题但至少说明了自己这些人清查户部不是为了挟怨报复打击而是真正想找到户部的问题。
朝会之上听着那些大臣们慷慨激昂的指责胡大学士在左手一列第一位冷笑着舒芜在他的身边满脸担忧吏部尚书颜行书一言不发。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文官队伍当中的一个人。
今天户部尚书范建也来到了朝会之上。
皇帝看着下方范建微微花白的头发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问道:“那笔十八万两银子到哪儿去了?”
范建出列不自辩不解释老态毕现行礼直接请罪。
这十八万两银子早已送到了河运总督衙门!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力主清查户部的吏部与相关官员们面上喜色一现即隐浑然不明白为什么老辣的户部尚书竟然会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的面坦承私调库银入河运总督衙门。但他们知道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
一时间官员们纷纷出列正义凛然地指责户部把矛头更是对准了范建。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有权调动国库存银的只有陛下的旨意其余的人谁也不行。范建让户部调银入河运总督衙门却没有御批在手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欺君妄为之罪。
皇帝盯着范建那张疲惫的脸眼中闪过淡淡光芒却似乎没有将朝堂上这些臣子们要求惩处户部的声音听进耳中。
皇帝没有听进去有些官员却听的清清楚楚听的内心深处一片愤怒!
户部里的亏空和那些攻击户部的官员关联何其紧密而范尚书调库银入河工就算此举不妥但其心可谅这乃是为朝廷为百姓做事却成了那些无耻小人攻击的痛处!
舒芜的眉头急急抖着眼中怒意大作回头瞪了一眼那些出列的文官们。
其实这些在门下中书的元老们都清楚朝廷要拔银手续实在复杂如果真要慢慢请旨再调银入河工只怕大江早就已经缺堤了。而在深冬之时舒芜便曾经向皇帝抱怨过这件事情范建调户部之银入河运总督衙门的事情他虽然不知道详细但也敢断定这和私利扯不上什么关系。
扯蛋!调银子修河他老范家在大江两边又没田能捞了个屁个好处!
舒芜强压着胸中怒气站了出来对着龙椅中的皇帝行了一礼。
看见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出了列那些攻击户部的官员们讷讷收了声退回了队列之中。]皇帝看了他一眼说道:“私调库银是个什么罪名?”
老舒学士将头一昂直接说道:“陛下问庆律应问刑部、大理寺老臣在门下中书行走却对庆律并不如何熟悉。”
皇帝似笑非笑说道:“那老学士是想说什么?”
舒芜再行一礼回身轻蔑看了朝中宵小们一眼这才缓缓说道:“老臣以为范尚书此事无过。”
“如何说法?”
“河工之事一直在吃紧今年侥邀天幸春汛的势头不如往年但是夏汛马上便要来了。至于户部调银入河工衙门一事。”
舒芜深深吸了一口气恭谨无比说道:“乃是老臣在门下中书批的折子又直接转给了户部所以户部调银一事老臣其实是清楚的。”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又是一片哗然!
舒大学士居然甘冒大险将自己与范家绑在了一处?这到底是为什么?
范尚书似乎也有些吃惊看着身前那个年老的大学士。
皇帝微微皱眉片刻后忽然笑道:“噢?为什么朕不知道这件事情?”
“是老臣老糊涂了请陛下恕罪。”
舒大学士不是老糊涂先前朝堂之上群议汹汹他看不过去更是心底那丝老而弥坚的良知翻腾起来血气一冲让他站出来为户部做保但此时醒过神后才知道陛下肯定不喜欢自己的门下中书里有人会替六部做保苦笑着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可怜老臣年纪大昨儿个又多喝了两杯聊发了些少年轻狂这时候想收嘴也收不回了。”
皇帝见着堂堂一位大学士扮着小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一丝被顶撞的不愉快渐渐散去。
总不能因为区区十八万两银子就把户部尚书和一位大学士都夺了官。
“胡虚之。”皇帝微笑着问道:“依你之见这事户部应该是个什么罪名?”
胡大学士出列稍一斟酌后轻声说道:“欺君之罪。”
朝堂上嗡的一声。
皇帝挑了挑眉头颇感兴趣问道:“那该如何惩办?”
“不办。”胡大学士将身子欠的极低。
“为何?”
“户部调银入河工乃是公心乃是一片侍奉陛下的忠心虽是欺君却是爱君之欺。”胡大学士清清淡淡说道:“庆律定人以罪在乎明理定势明心而知其理晓其势户部诸官及尚书大人乃一片坦荡赤诚心陛下明察。”
“噢?”皇帝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微笑说道:“可是律条在此不依律办理如何能平天下悠悠百姓之口如何平百官守律之念?”
“天下悠悠百姓之口勿需去堵。”胡大学士和声应道:“只要大江长堤决口能堵百姓眼能视耳能闻有果腹之物有安居之寓自然知道陛下的苦心。”
皇帝意有所动点了点头。
胡大学士继续说道:“至于百官……”他的唇角忽然泛起淡淡苦笑“若百官真的守律倒也罢了。在臣看来庆律虽重却重不过圣天子一言若陛下体恤户部辛苦从宽发落朝中百官均会感怀圣心。”
他最后轻声说道:“陛下最近一直在连着下雨。”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极低除了靠近龙椅的那几位官员外没有人能够听见。
皇帝陷入了沉思之中知道自己最亲近的门下中书学士们之所以今天会站在范家一边乃是为了朝廷着想是为了自家大庆朝的钱财着想。他皱眉想着胡舒二人并不知晓朕的真实意图又被修河一事一激才会出面保范家可是……难道自己这次的做法真的有些失妥?
难道朝中有些良心的官员都认为范建应该留下?
他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望着殿下的范建轻声问道:“别人说的什么话朕不想听你来告诉朕为何未得朕之允许便调了银两去了河运总督衙门?”
范建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一躬及地很简单地回答道:“陛下臣怕来不及。”
这笔银子其实就是户部往江南送的银子里截回的一部分皇帝是清楚的范建自然是清楚皇帝清楚的今天朝堂之上被众官员以此为机攻击着范建却坚持着不自辩一句更没有试图让皇帝来替自己分担。
为万民之利敢私调库银修大河真是大庆朝难得一见的正义之臣难怪感动了胡舒两位大学士。
为陛下颜面敢面临重罪不自辩真是大庆朝难得一见的纯忠之奴难怪皇帝陛下也有些意动。
皇帝沉思着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朝会后明旨下来了户部亏空严重陛下震怒督令清查继续进行而已经查出的问题交由监察院及大理寺负责审理。
户部尚书范建被除去了二级爵位罚俸留职。
说来好笑这二级爵位还是当初范闲在悬空庙救了皇帝之后宫里加的恩旨至于罚俸加上上次的罚俸范建应该有足足两年拿不到工资了。
可是……他依然稳稳地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而相应的户部已经查出的亏空牵连到许多官员一场轰轰烈烈的纠查工作就此开始。各方势力开始被迫斩去自己的手足免得被户部压了这么些年的亏空斩掉了自己的头颅。
太子那四十万两银子被宫中那位太后调了私房银子填了。
而其余各派的官员却没有这么好的一位奶奶不论是东宫一派还是长公主一派都有大批官员纷纷落马而一些新鲜的血液比如贺宗纬这种年轻的人物开始逐渐进入朝廷之中。
去年的秋天因为范闲与二皇子的战争朝臣们已经被肃清了一批。
今年的深春因为户部与长公主的战争朝臣们又被肃清了一批。
抛弃放弃成了一时间朝局之中的主要格调。
这个故事的源头在江南正因为范闲弄了这样一个假局才会让长公主一方面的人以为抓到了范家最大的罪状才会敢于抛出如此多的卒子扔到这团浑水之中意图将京都范家拉落马来。
但谁都没有想到银子是打北齐来的国库里的银子范家没动。
当然皇帝以为自己清楚范家动了而且是在自己的允许下动了。
皇帝以为自己知道这天底下的所有事情其实他错了。
总而言之范家异常艰难地站稳了脚跟而皇帝……对于朝官们的控制力度又增强了一分让宫里也安稳了几分。
皆大欢喜。
从目前的局势看来至少在明面上京中已经没有什么势力能够威胁到那张椅子一时间春和景明祥和无比。
而在暗底下太子与二皇子被迫组成了临时的同盟虽然范家因为这件事情也伤了一些元气但是……谁都知道如果远在江南的范闲回来后一定还会发生某些大事情。
…………能够逼得原本不共戴天的两位龙种紧密的团结在一起这种威势这种力量足以令所有的人感到骄傲与飘飘然。
但是促成这一切发生的范闲并没有丝毫的得意。
一方面是因为京都的消息还没有办法这么快就传到遥远的江南。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在京都可以把皇子们打的大气不敢出一声可是在这远离京都的江南面对着那个一味退缩的明家他竟愕然发现要把那个明家打垮竟是如此出奇的困难。
比把自己的皇兄弟们打垮还要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