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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爷在京都谋叛事后变得愈发地沉默除了为太后举国发丧时哭灵一场他再也没有入过宫兼职花农也再没有出现在众大臣们的面前。王府成了京都里最安静的地方这扇大门只对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敞开其中自然包括范闲。

范闲偏着头将手指搭在靖王爷的手腕上眉头微微皱着片刻后松开手指想了会儿后说道:“两年前染的风寒早就好了只是这脉象总有些不妥却说不清是什么不妥。”

靖王爷一瞪眼睛说道:“狗屁不妥你跟着费介那老家伙能学到什么东西?滚开滚开现成的青山名医不用你拦在这儿做什么。”

青山名医自然指的是范若若若若今天入府之后显得格外安静因为她心里着实有些不知如何面对靖王爷此时听着这话又被婉儿笑着看了一眼知道躲不过去了上前福了一福然后认认真真地看起了脉。

范闲在一旁忍着笑自去了一旁靖王爷的身体在他和太医院的看护下当然什么问题都没有先前只是和王爷演了场戏让若若放松些。

只是靖王爷看着范若若老怀安慰的模样就像看见了李弘成正和面前这女子在成亲笑的十分诡异让范若若如何能够放松。好在范若若一旦将王爷当成病人看待后神情便自然起来半晌后皱眉说道:“哪里有不妥?王爷的身体极好。”

“我面相看着老但其实身体不错弘成这点儿随我。”

靖王爷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姑娘说道:“若若啊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如果换在别家只怕早就嫁了也就是你这哥哥当年胡闹把你送了出去。”

说到此处靖王爷瞪了范闲一眼旋即对若若温和说道:“得考虑一下了。”

范若若的脸倏地一声白了回头去看哥哥却不知道无耻的范闲跑去了什么地方只将自己一人留在此间。

…………在王府另一处林婉儿坐在范闲的身边小声说道:“仔细回府后妹妹撕了你的皮。”

范闲蛮不在乎地耸耸肩:“我这妹妹从来不敢对我大呼小叫哪像你。”

林婉儿如今已经生了儿子最大的愿望解决加上日日忙于处理范族及杭州会的事宜忙碌的不行倒渐渐养出些庄重富贵模样身子更见丰腴。

只是这位郡主娘娘在范闲身边却是永远也庄重不起来听着这话气的一咬牙在他身上拧了一下说道:“只知道拿言语来刺我。”

“活泛点儿好你还是个小姑娘何必去伪装什么当家主母。”范闲哈哈大笑道:“就是当年那个拿刀割喉的模样挺好。”

这是当年有子逾墙登堂入室时的旧事林婉儿听他说起不由一羞也忘了先前要说什么。倒是范闲斟酌片刻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去定州见了弘成这两年我也派人盯着他他当年虽然嬉戏花丛可是如今已经不是那副模样你说他和若若到底有没有可能?”

林婉儿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世上也只有夫君这种人物才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妹妹年纪已经这般大了他才开始着急当年是做什么去了?

“你不是说如果妹妹不愿意你就宁肯她不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问道:“怎么又改主意了?难怪把她留在王爷那里。”

范闲有些头痛说道:“不喜欢当然不嫁可问题是这世上到哪儿再去找个比弘成更好的男人?”

林婉儿听着这话也有些替小姑子着急开始皱眉苦想起来看看京都还有什么好的人家可是想来想去想到小姑子的标准竟是一家也找不出来。

这夫妇二人身份贵不可言处理起事务来也是聪慧无比但在某些方面却都有些憨气也难怪当年在庆庙第一次相见便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想了半天想不出个辄儿林婉儿率先放弃说道:“不嫁就不嫁府上难道还怕养不活位姑娘?”

听着此话范闲大乐心想婉儿在自己的影响下果然渐渐改变将要脱离万恶的封建思想。

他夫妻二人凑在厅房一角里眉开眼笑说着闲话另一厢思思和几个老嬷子正抱着孩子与柔嘉郡主凑在一处说话柔嘉好奇地抱过宝宝小心翼翼地抱着看着婴儿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厅内场景十分快意自然亲切。

被笑声所扰范闲从婉儿的耳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看着穿着褚红色石榴裙的柔嘉眼睛眯了起来明明是件有些俗艳的服饰穿在小郡主身上与她乖巧的性情一衬反而显得平添两分明媚。

小郡主已经不小了当年那个含羞轻呼闲哥哥的十二岁小柔嘉已经变成了大姑娘性情一如既往地乖巧可人身份尊贵但服侍郡王尊重姨娘善待下人在京都里的名声极好。不知有多少名门望族眼巴巴地瞧着郡王府就等着府上开口。

柔嘉今年满了十七按理早就应该定了亲事只是宫里的皇帝陛下怜惜靖王一人在府孤苦所以将这事儿拖了两年但也不能老拖着——靖王爷一子一女弘成年近三十却仍然不肯婚嫁躲到了定州这女儿总得嫁人才是。

据范闲听到的风声年后宫里便会给柔嘉指婚据老戴讲已经有很多国公府和大臣正在宫里暗自角力都把眼光盯在了这门亲事之上。

虽说娶位郡主娘娘回家会有诸多不便对于日后的前途也会影响但柔嘉在京里的名声太好没有人在意这个。至于前途小范大人也是娶了位郡主娘娘如今不一样是权柄无双?

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拼命地走宫里几位娘娘的门路还有些眼尖狡猾的人想到范闲与靖王府的关系以及他在几位娘娘面前说话的分量竟是厚着脸皮去求范闲。

想到此事范闲不禁苦笑起来望着抱着孩子的柔嘉有些出神一转眼柔嘉都要嫁人了自己入京也有五年这变化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让人们有些不知所措这样一位温柔漂亮的小郡主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的子弟。

柔嘉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公子与思思凑在一处想分辩出范小花和范良姐弟二人的小脸蛋儿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抱着个婴儿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婚事眸子里的神情有些不安与惘然。思思这丫头虽然已经当了两年的妈日常随着婉儿主持着府中事宜但这些被范闲熏陶出来的没大没小还是一点也没变化竟是大咧咧凑到柔嘉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思思说话的声音极低柔嘉郡主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连连点头。

“这丫头又不知道有什么鬼主意。”林婉儿眼尖看到了这一幕提醒了范闲一句。

范闲心里也有些打鼓然后眼睁睁看着柔嘉郡主将孩子递给老嬷子整理裙裾缓缓走了过来。

柔嘉对他深深行了一礼半蹲于地轻声说道:“闲哥哥。”

已经五年了每当脸蛋红扑扑羞答答温柔无比的小郡主说出闲哥哥这三个字来范闲便会被麻的浑身酥软恨不得赶紧逃跑。他赶紧正色扶起说道:“柔嘉妹妹这如何使得。”

小郡主偏生不肯起来用难得一见的倔犟说道:“闲哥哥得允我一件事不然妹妹不起来。”

“得先说再看我能不能做到。”范闲看着那边状作什么都没做的思思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这事儿肯定麻烦。

柔嘉微羞面色一红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年后宫里便要指亲望哥哥做主。”

范闲一惊心想这种事情自己怎么能做主?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柔嘉郡主说道:“哥哥是太常寺正卿如何做不得主?”

范闲嘴里发苦心想太常寺正卿真不是人当的不论是大皇子纳侧妃还是郡主出嫁怎么都要自己废脑袋!

一念及此他便对任少安这厮有极大的怒气本来任少安是他的知交好友是朝中三寺中最得力的支援但两年大东山的宗师战竟是把这位任大人吓破了胆子不出半年便另觅了一个地方差使跑了结果就把太常寺正卿的职务自然而然地交到了范闲的手上。

范闲沉吟片刻为难说道:“你是堂堂郡主娘娘婚事自然是宫里说话我如何能插嘴。”

柔嘉抬起脸来眼圈一红说道:“若若姐姐的婚事你就有法子为什么柔嘉就不行?难道闲哥哥真忍心看着妹妹嫁不好?”

又是一声闲哥哥又是那眸子里的无尽幽怨范闲哪里不知道这位小郡主脑子里想的什么暗自叫苦。

他二人是堂兄妹柔嘉长大成人后才渐渐断了这个心思但是少女春意初萌时的对象又哪里能够轻易抹去柔嘉即便对范闲没有什么心思却也是把他当成了最能倚靠的兄长甚至比弘成还要亲近些。

范闲无可奈何看着柔嘉眼眶里似欲垂下的泪珠子眼前似乎又浮现出葡萄架子下那个小姑娘可爱的神情心头一软着实也不舍得让宫里胡乱指婚豪气顿发:“罢罢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我把京里适龄的年轻人都挑出来隔着帘子让你自个儿挑!”

“宫里能选妃我也能给你选个好驸马。”

一听这话满室俱惊心想这也太不合体统柔嘉却是转悲为喜开心地笑了起来对范闲福了又福又小心翼翼地站到了他的身旁牵着他的袖角似乎生怕他说话不算数时刻跑走开心说道:“谢谢闲哥哥。”

林婉儿掩嘴一笑心想思思出的主意果然不错自家夫君果然不忍大概也只有他这无赖子才会想出隔帘挑驸马这种惊世骇俗的主意。

便在此时正跟着仆人去糟塌了一番靖王菜圃的林大宝从厅外走了过来身上全是泥巴手上也是黑黑的。林婉儿一看赶紧迎了上去心疼地唤人打水洗手。

哪里知道大宝只是愣愣地看着范闲与牵着他衣袖的柔嘉心想这小妹妹为什么要抢自己的地方心情便有些不好拉着婉儿的手走到了范闲的身旁攥住了范闲另一只衣袖向柔嘉瞪了一眼咕哝道:“小闲闲我饿了想吃包子。”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只有范闲的表情极其无奈。

————————————————————柔嘉郡主与范若若自幼在一处长大交情自然极好若若初回京都两位姑娘家不知有多少的话要讲竟是到了晚间还没有讲完靖王爷大手一挥便让郡主跟着范府的马车而去在范府住个五六七天再回王府不迟。

两天后范闲又带着妹妹出了城。这次是去郊外的陈园路远难以行走加上新修的陈园里有更多袒胸露腹的美貌姬妾婉儿和思思去一次便头痛一次所以这次是坚决不去柔嘉郡主却是因为害怕陈老院长本人也是坚决不去。

范闲兄妹二人只好自己去了陈萍萍身为长辈加上他与范建当年的战友关系范若若回京后若不去拜见怎么也说不过去。

一入陈园风景依旧或许更胜从前老秦家叛乱时的那一把火除了让陈萍萍多了更多向内库要银子的理由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青青假山还是那个山外围山林里的埋伏机关依然森严园子里的美人儿姬妾依然是那般美丽就连唱曲儿的还是桑文的妹妹。

入园后略说了几句范闲本想向陈萍萍细细讲述一下陛下在西凉的布置以及院内的处置问题不料坐在轮椅上的老跛子挥挥手直接阻止了他的开口。

已经两年了自从范建告老归澹州之后陈萍萍便把监察院的权力全数放下甚至是连听也不想听其中隐藏的深意或许范闲能了解一二但他依然不习惯。

因为他这一生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人便是五竹叔和轮椅上的老人从澹州时直至入京后他的一生都在这位老人的细心呵护和残酷打磨下成长陈萍萍的意旨贯穿了他的生活就像是澹州后园的树替他挡风遮雨。

他习惯了陈萍萍站在自己的身后替自己解决最大的烦恼一旦陈萍萍陷入了沉默他便陷入了微微的不安。

如今的陈萍萍日见衰老眼角的皱纹愈发地深了起来好在两年里不用处理院务只是在陈园里散心精神还是不错。他没有在意范闲此时有些黯然的不安微笑着与范若若说着闲话提及北齐那座青山说到苦荷的死亡也自有些喟叹。

老跛子越来越像村口的一个普通老头儿而不是当年权控天下的黑暗君主这种转变即便是范若若一时也有些不适应。

从陈园出来后在马车上范闲沉默了许久轻声问道:“他还能活多久?”

今日带若若前来一是拜访二来也是要借妹妹如今精湛无比传自青山的绝佳医术来确认一下陈萍萍的大限之期。范闲当然希望这位老跛子能够有更久幸福的晚年。

“院长十几年前受过几次极重的伤双腿早断经脉不通两年前又中了一次毒依理论体衰气竭随时都可能有危险。”范若若眉头微皱有些不解“但这两年里太医院调理的极好应该还能支撑几年。”

范闲没有做声从怀里取出几张纸递了过去说道:“太医院似乎没有这般好的手段开出这张药方能够将老院长的身体照料的如此好甚至比费先生还要厉害一些。”

范若若接过药方细细察看心头一惊忍不住看了哥哥一眼说道:“这是陈园里开的药方子?”

“是不是有些眼熟?”

“用药诊症水准在我之上十分准确没有一丝多余……而且手法很熟悉。”

范若若轻咬下唇知道哥哥让自己看这药方是什么意思。行医用药其实如同武道修行一般各有流派每味药用多久针对何症用何手法只要是在医道上浸淫久了的人物总能嗅出些味道更何况写出这几张药方的人与范若若还有不浅的关系。

范闲闭着眼睛说道:“在青山上教你医术的那个木蓬是不是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北齐?”

范若若看着兄长点了点头欲言又止。范闲知道妹妹在担忧什么那位苦荷的入门弟子木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妹妹在医术上的老师妹妹当然不愿自己的兄长对他出手。

“我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付他我只是不明白他身为天一道弟子为什么要来南庆做这些。”范闲闭着眼睛冷冷说道。

…………要查一件事情最简单的便是当堂对质当面质问尤其是涉及不可告人秘密的问题。

在一个阴天的下午京都西城荷池坊这座龙蛇混杂的所在地一位戴着笠帽的黑衣人很直接地走上了一座二层小楼悄无声息地进入手掌一翻一把黑色的匕首幽幽然地探了过去轻轻地横在一个人的脖颈上。

屋内阵设很简单这人正在床边收拾包裹似乎准备远行。他身上做着郎中打扮此时感觉到脖子上的寒意刺得他脖颈处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叫木蓬是苦荷入门二弟子整个北齐医术最为精湛的医生两年前奉大师遗命深入南庆想尽一切方法靠近了陈萍萍用自己绝妙的医术获得了陈萍萍的信任又找了个借口掩去了自己的身份。

他虽是位大夫但苦荷的弟子岂有寻常人能够被人悄无声息地借荷池坊喧闹声摸进门来并且将刀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他知道身后这位刺客一定是天底下最顶尖的人物。

木蓬没有回头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见一团粉末噗的一声击打在黑衣人的脸上这一手阴寒无比极见功夫。天一道入门弟子果然不简单!

粉末顺着笠帽簌簌落下范闲闭着眼睛没有闷哼甚至没有呼吸因为他知道这一蓬药粉里蕴着极可怕的毒素——一着失算之下他并没有横抹黑匕却是指尖轻轻一挑将一枚毒针扎进了木蓬的颈后。

木蓬身体一麻抢在身体僵硬之前啪的一掌拍碎了包裹里的小瓷瓶毒烟喷洒了出来。青布一晃范闲的手从他身后如电探出只用一块布便将那些毒烟拢于其中一丝一缕都没有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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