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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快速的飞舞着沿着那几个模糊的人影飞舞着以顺时针的方向横飞于半空之中渐渐连成无数道线条看上去就像民宅闺阁里织成球的毛线或者是江南春蚕吐出来的茧丝化作了一个圆球将里面的那些正陷于危机时刻的身影全部遮了起来。

这个白色的雪絮圆球并不是静止的而是用一种奇快的速度向着雪地后方的太极殿退去也不知道内里那几位强者是用怎样的心念保证了那些快速旋转的雪丝没有被劲风刮拂成一片散雪。

先前王十三郎与海棠从太极殿里飘掠而出时打开了两扇门此时的太极殿就像一个阴影构成的巨兽张着自己的嘴准备一口将那个浑圆而巨大的雪球吞进腹中内里一片幽暗。

只是殿门并没有全开那张嘴太小所以当那个雪球飘到太极殿正门时体积竟是比殿门还要更加大一些。雪球快速地撞到了殿门处却异常奇妙的没有发出一声响动那些雕着繁复纹饰的木门瞬息间被雪球圆融之势里挟着的杀意战意摧毁一道道深刻入木的伤痕瞬间产生摧枯拉朽一般散离而去。

万年的时光或许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毁灭一切然而这一个濛濛雪丝构成的事物竟也产生了这样强大的效果本应是柔弱无比的雪花在高速的旋转中变得像是无数把锋利的钢刀一样割裂了空间里存在的一切。

如斯恐怖的效果自然是因为那方空间里的那位大宗师在此刻已经发挥出了他的巅峰境界。

…………雪球一路破空而去飞过长长的御道撞在了御台之下声音再次发生轰的一声雪球爆开雪花如利箭一般嗤嗤向着四百八方射出击打的整座太极殿都开始怯弱地颤抖起来大梁没有断裂的迹象然而美仑美奂的殿内装设却全部被击成了一地废砾!

数个人影激射而出王十三郎与海棠颓然飞堕于残砾之中鲜血狂喷而十三郎的那只手臂更是早已凌惨的变成了绞在一起的血肉之丝经脉尽断。

刺出最后那一剑的影子一身白衣匍匐在御台之前头颅下方尽是鲜血一丝不动竟是不知生死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剑有气无力地握在手中剑尖残留一段血渍。

然而这把素剑终究是没有能够挑破皇帝陛下大腿根处的血关在这样的情形下影子刺出的必杀一剑明明已经刺入了皇帝陛下的血肉可是由殿外杀至殿内天地震荡四处风乱物动那剑尖竟是颤也无法颤也一丝动也无法动一寸直到最后被震出陛下体外徒劳无功!

在这段时光内皇帝陛下凭借着浩翰若江海的真气修为以王道之意释出霸道之势将整个空间里的数人都压制在圆融境界之中在这片领域里陛下的心意便是一切行为的准则谁也无法抵抗!

明黄色的身影在这片凌乱的御台上显得那样的刺眼陛下依旧直挺挺地站立着看也没有看一眼在身后变成一堆烂木的龙椅面色苍白露出袖外的双手微微颤抖虽然受伤可依然是那样的不可一世不可战胜。

…………匍匐于御台之前像条死鱼一样的影子忽然动了他就那样飘了起来白衣凌风唇角淌血极其毒辣的一剑向着陛下的咽喉刺了过去。

一刺落空这本是理所当然之事影子的面色苍白混着血水吐出一个字来:“退!”

当他递出最后的那一剑时他的人就已经向后疾速飘退而去第一剑没有能够杀死皇帝陛下那么今天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虽然影子一心想替惨遭千刀万剐的陈萍萍报仇然而他终究是一位刺客今日入宫行刺的四个中就算他眼光最为毒辣心境最为平稳一击不中自然要飘然而退他只是担心那两个身受重伤的年轻高手会依然舍生忘死地与皇帝陛下缠斗所以才喊了那一声。

这一个字的声音还有落下已经变成一片狼藉的太极殿内三个身影呼啸破空向着殿外奔去受伤最轻的海棠朵朵落在了最后方花布棉袄一展化作一片花影绽放在殿内幽暗的空间内。

花朵消失的那一刻三名九品上的强者也从太极殿内消失。皇帝陛下依然沉默地站在御台上令人异常吃惊地没有追击先前至强至刚领域一出那三位强者身受重伤再也无法回复此时逃离大殿已经是强弩之末若皇帝此时出手想必会很轻易地杀死这三人。

皇帝陛下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低下了头摊开了双手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那丝寒意痛意看着胸前被割开的血肉渗出明黄龙袍的血渍还有大腿根处的那记血洞。

清晰的痛楚从三处传入他的脑中让这位强大的皇帝陛下有些发怔朕已经有多久没有受过伤了?便是三年前在大东山上面对着苦荷与四顾剑时皇帝陛下耗损的也只是蕴养一生的浩翰真气和无上的精神气势可是今日……面对着区区几个年轻人朕竟然受伤了?

皇帝伸出左手在胸襟上抹了一把看着洁白手掌上的血水微微皱眉难以自抑地感到了疲惫第一次在内心询问自己莫非朕真的老了?

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今日出手的四人他都很清楚安之自然不用多提这小子居然能在今日逼出离体剑气来天份勤勉果然了得而影子一直追随那条老狗却一直在皇帝存在的空间里藏匿着存在天下第一刺客果然了得。

至于苦荷与四顾剑的那两名关门弟子皇帝陛下也不陌生他虽然没有见过海棠朵朵但对这名北齐圣女却是了然于心知道她与范闲之间的关系陛下当年甚至动过让范闲娶了这女人的念头。王十三郎……当年在大东山上的那一幕让皇帝陛下牢记于心欣赏有加。

除了影子外如此出色的三名年轻人毫无疑问会是将来这个天下最了不起的人物今日齐刺皇帝虽然败了却依然败的如此轰轰烈烈由不得皇帝不欣赏不生杀意。

皇帝缓步走出幽静的太极殿一步一步地行走缓缓地梳理着体内已经开始有不稳之迹的霸道真气面色冷漠双眸异常寒冷静静地看着皇城正方已经被范闲数人成功打开的宫门。

他不关心范闲他们是怎么能够在禁军和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打开了宫门也不担心这些他骨子里的刺以年青骄傲提醒他的衰老的敌人们会不会就此消失在人海里。

“全数杀了。”皇帝平静地开口吩咐道就像是叙述一件家常事便这样自信而冷酷地定了甫始逃出皇宫的那几名年轻强者的生死然后他从刚刚来到殿门口的姚太监手里接过一件全新的干净的龙袍开始换衣。

…………影子退的最快他在雪地里一把抓起陷入半昏迷之中的范闲闷哼一声生生逼下体内涌上来的那口鲜血如一只鸟儿般诡魅无比地向着宫门的方向飘去。在他的身后王十三郎姿式怪异地跟在后面而已经脱了那身花布棉袄身着素色单衣的海棠朵朵则是面色平静地跟在最后方。

此时四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想要翻越宫墙已经成了难以完成的任务只有向着宫门处闯去。然而谁都知道太极殿正对的宫门乃是整座皇城防守最为森严的所在可是影子冷漠地闯了过去依然没有一丝犹豫这不是因为范闲的交代更因为他是东夷城的人他知道剑庐里最多的是什么。

先前北齐人使出的撒手锏是皇城一处角楼里的守城巨弩当那声闷声响起皇城的禁军侍卫们终于知道今天皇宫里来了刺客然而太殿内外雪中的那场拼死搏斗开始的太快结束的太快当那四位强者身影冲向宫门时禁军内一部分高手正在向着皇城角楼处汇合而留在宫门处的禁军只来得刚刚组织好阵式像一张大网一样。

然而这张网初初织成便被凌天而起的剑光撕碎了四道冲天而起的凌冽剑光不知从何处生出将宫门处的禁军阵绞的一片大乱残肢乱飞鲜血狂溅惨呼大作!

东夷城剑庐十三徒除却范闲派在江南保护苏文茂和夏栖飞的数人除了留在东夷城定军心的几人一共来了四名九品剑客!

没有人知道这些九品剑客是怎样暗中潜入皇宫的但人们知道剑庐弟子以杀意惊天下以九品之境行暗杀之事整个天下除了监察院影子执掌的六处之外没有哪方势力能够抵抗。

只不过一瞬间反应不及的禁军便被杀的大乱沉重的宫门也被拉开了一道缝隙在禁军将领和侍卫班值愤怒的嚎叫声中四名剑庐弟子冷漠地控住了幽深的宫门长道生生杀出了一道极小的空间护持着自雪地中自太极殿方向逃遁而来的范闲四人像一缕缕幽魂一样闪出了宫门缝隙奔向了白茫茫一片无比冷清宽宏的皇城前广场。

范闲受了皇帝陛下一指食指尽碎体内被那股强悍的霸道真气侵伐着若不是他体内的经脉异于常人修行的又是与庆帝同质同性的真气只怕在那重若东山的一指下他整个人都会被点爆。

可纵使他活了下来依然感觉到了经脉已经生出了无数破口他的身体内外就像有无数道烙红了的细铁丝正在体内游动着他的心境嗤嗤作响那种难以承抑的痛楚刺入他的脑海之中人类自保的本能让他极易在这等强烈的痛楚中昏迷过去。

然而范闲不能昏迷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活着逃出皇宫。他有些模糊的视线早就看见了那几名剑庐弟子释出的清冽暴戾剑意眉头痛苦地皱了皱因为这些剑庐弟子不是他安排的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把剑庐拖进这滩浑水之中。

影子是监察院旧臣海棠是他的女人十三郎是他的友人今日入宫行刺所动三人全部是范闲的私人关系毕竟这是与陛下的君子一战陛下能容忍范闲找这些人来帮忙也能猜到然而若范闲动用了东夷城甚或是北齐的力量这事情只怕会更加麻烦。

而更麻烦的则是此时宫外的安静一片白雪之中的皇城前广场竟是安静的像是一个人也没有。当四名剑庐弟子也化作幽影持剑护送范闲四人踏上了皇城外广场的雪地时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只能听见他们这一行人的脚步声竟显得那样的寂廖。

这种死一般的安静太过诡异任谁都知道有问题。范闲虽然没有动用剑庐弟子的意思然而他所安排的出宫道路与影子的选择一样也是谁都不会想到的皇城正门。之所以选择皇城正门还因为范闲事先就推断清楚自己入宫与陛下交涉谈判而京都里自己毒杀贺宗纬一事应该已经爆发那些文官们肯定会来叩阍鸣冤那些倔犟的御史们更是会跪在雪地里向皇帝陛下施加无穷的压力。

这一点在昨夜姚公公的禀报中已经得到了证实所以此刻范闲数人逃出皇宫正门时本应该看见一地满脸悲愤的官员听见嘈杂的议论声白雪已经被践踏成一片污泥而各府里的下人仆役则是躲在远处的街巷马车里他们这一行逃出来的人则能趁乱而遁甚至范闲连如何抢夺各府里的马车都已经想好了退路。

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他们唯一能够看到的就只有自己这一行人在雪地上留下的足印和淡淡的影子唯一能够听到的只是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所有的人都发现了异常后方的宫门已经重新缓缓地关闭了起来里面的禁军侍卫十分出人意料的没有追击出来。然而影子依然冷漠着脸向着前方飞掠着明知道眼下有蹊跷明知道这可能是一个困兽之局然而众人还能怎么办?除了冲过去闯过去。

皇城前的广场极其雄伟阔大当年阅兵时曾经容纳过十万之众三年前京都叛乱秦叶两家领大军围宫也有数万大军在此处集结。而今日一片厚雪之上竟只看得见这一行从皇宫里辛苦杀出来的人看上去是那样的孤伶伶的十分可怜。

从这个孤单的队伍右方后传来一连串轻微的杂响皇城角楼处的零星战斗似乎也结束了北齐人安插在南庆最久的奸细和刺客大概已经被禁军扫荡干净而此时却有两个人影从角楼处的朱红色宫墙上堕了下来!

皇城极高那两个身影堕落的速度极快眼看着便要堕入雪地落个骨折身死的下场不料却听着空中暴响一阵厉喝一个身影腰间弯刀疾出在宫墙上看似胡乱实则妙到巅毫的斩着每一刀斩下便在朱红色新修复的宫墙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那个人使的是一对弯刀实力极为强悍在空中竟然还能维持住自己的身形而另外那个人明显修为要弱一些只有用手中的那柄剑插入同伴的刀柄铁链之中。

不过是几个起落间的功夫这两个身影便重重地摔落在宫墙之下那名身形魁梧的强者没有受什么伤抓着他的伙伴便向着雪地的正中跑了过来看去向似乎是要与范闲一行会合。

这两个人是北齐残存不多的九品高手其中一人是苦荷大师的关门弟子北齐皇宫第一高手狼桃另一人则是何道人!

此时范闲一行人已经奔至了茫茫雪地的正中忽然发现忽然多出来了莫名其妙的同伴不由怔了怔。

为了配合范闲的行动北齐小皇帝竟舍得让手下最厉害的两名杀将潜入南庆真可谓是下足了血本然而狼桃大人初入京都却根本没有来得及发挥他真正的本领只来得及配合潜在宫里的奸细用那守城弩发了一剑便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太极殿前的那场刺杀开戏并且落幕。

英雄气短莫过于此一身修为纯厚至极的狼桃竟是连一刀都未曾向庆帝斩下便被禁军们迫的遁下了皇城而他身边的何道人更是脚上受了伤只有被他提在了手上。

…………“不要跑了。”一直被影子提在手上的范闲看着渐渐要会合在一处的狼桃冷漠地开口说道他的眼瞳微微一缩心底不止是吃惊更有一种荒谬的怒意为什么世上的人们总以为他们可以配合所有他们想发生的事情?不论是剑庐弟子还是狼桃的出现让范闲的心都凉了起来他安排了那么久筹谋了那么久的事情在这一刻却忽然失去了根基由不得他不感到悲凉。

令范闲更感悲凉的是这片天地广场的安静一行人汇聚在广场正中间的雪地上离前方的民宅并不是很遥远离右前方的丁字路口更是近在咫尺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在那些地方一定有些不知名的凶险正在等待着自己。

范闲再次败在了皇帝老子的手中一败涂地而剑庐弟子和狼桃这两个北齐人的出现更是让他最后用来保命的借口都没有他不知道皇帝陛下在宫内已经发出了必杀的指令不知道自己的心战终究没有办法成功眼瞳里泛过一丝淡淡的疲惫。

影子沉默地停住了脚步就在这一片风雪之中海棠抹去了唇角的鲜血微微一笑走到了箕坐于雪中的范闲身边下蹲偏首说道:“我早就说过似你这样首鼠两端想顺了哥情又不逆嫂意真真是很幼稚的想法。”

“我只是想少死几个人终究是些私人的事儿。”范闲极为勉强地笑了笑坐在雪地中感受着臀下传来的冰雪寒意说道:“若无耻到了极点也会有万人来拜。只是我做不到不然今天怎么会在宫里弄了这样一出?”

王十三郎耷拉着血肉模糊的臂膀走到了他的身边沙着声音说道:“至少你试过虽然败了也是不错的。”

范闲往身边的雪地上吐了一口血唾沫喘息着说道:“可我真的很怕死。”话虽然这样说着他的眼眸里却泛着十分少见的恬静安乐的光芒。

“看样子你不怎么喜欢我的到来。”狼桃走到范闲的身前平静说道:“只是你的私仇其实也是我们这些人的私仇所以我的到来和你没有关系……当然必须承认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杀人这种事情和武道修为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在这件事情中我显得有些无能。”

狼桃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妹海棠朵朵复对范闲皱眉说道:“如果朵朵肯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或许今天的结局就不一样了。”

“噢结局或许是早就注定的人得信命……不过呆会儿你如果能把我背出去我就不说你无能。”范闲凄惨地露齿一笑望着狼桃说道。

就在这样一片白茫茫安静无比的雪地里这一批集中了如今天下最精锐的强者力量的刺客队伍便在雪地的正中央随口聊起天来似乎没有人想着庆国强大而恐怖的国家机器一旦开始围杀谁能逃得出去?

皇城上无数禁军变做了层层的黑线弓箭在手冷冷地盯着城下雪地中的那些刺客随时可能发箭。宫典眯着眼睛站在正中间看着雪地里的那些人们心头略感沉重不知道小范大人为何在此时还能笑得出来。

就在范闲他们谈话的同时皇城前广场的局面早已经变了那些看似平常的民宅楼间不知探出了多少弩箭与弓箭耀着寒光的箭矢就像是密密麻麻的杀人草一般对准了雪地正中的那群人!

而就在最近的丁字路口处如雷一般的马蹄缓缓响起两千余名身着铁甲的精锐骑兵将那处死死地封住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通道。

万箭所向谁能活下来?铁骑冲锋哪里是肉身可以抵挡?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走到了死局再也没有任何变数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发生拖延死神的到来。

范闲微眯着眼看着丁字路口的那些威武骑兵看着骑兵队前亲自临兵的叶重看着二层民宅上面森严恐怖的箭尖看着那些行出民宅渐渐逼近雪地正中间的数十个那数十个戴着笠帽无比冷漠内心却无比狂热的苦修士他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当年正是他的布置大皇子的禁军清洗行动便是开始于那些民宅之中而监察院各处与黑骑配合正是沿正阳门一路再至丁字路口生生地将叛军骑兵大队斩断将秦恒活活钉死在皇城前让老秦家断子绝孙。

而今日皇帝陛下的布置也如三年前自己那般堵死了自己任何的活路真真像是历史在重演又不知冥冥中是不是有那种叫做报应的东西。

围点打援诱敌出笼一举扫荡所有敢于反抗自己的力量这是皇帝陛下早已用惯了的套路然而大东山珠玉在前今日这种阵仗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再如何惯用的套路在庆国强大实力的支撑下依然没有谁能够破得了皇帝陛下的庙算。

“真是没有什么新意。”范闲双瞳有些焕散和着血水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然后很干脆地脑袋一歪昏死在了海棠朵朵的怀里今日他与庆帝数番大战到最后逼出了指尖剑气却依然敌不过皇帝陛下的无上真气惨被一指击垮精神真元的损耗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节他能忍到此时才昏过去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广场四周的脚步声缓慢而稳定的响起马蹄声也没有稍慢不知多少庆国精锐军士从广场的四面八方逼近了过来渐渐将雪地正中那处纳入了箭程之内而那几十名戴着笠帽的苦修士则是站在军队之前冷漠地看着这些人如果一旦长箭攻击不能全灭刺客自然是铁骑与苦修士们上场的时机。

此时一行人中除了狼桃和剑庐四名强者之外再无完好之人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武力压制谁都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出去。然而已然入了九品之阶除了范闲之外这些人早就已经看淡了生死没有谁的脸上露出一丝畏怯之色。

狼桃与那四名剑庐强者对视一眼各自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这位北齐皇宫第一高手怜惜地回头看了海棠朵朵一眼发现小师妹的脸上没有任何别离伤感的情绪只是安静地抱着范闲微微笑着。

狼桃也笑了看着海棠怀里的范闲摇头赞叹道:“这时候了居然这么干脆的昏了过去叫人如何不服他?”

…………换了一身干净龙袍的皇帝陛下沉默地沿着皇城的石阶向上走去一路经过的禁军士兵纷纷半屈膝行了军礼无一人敢直视那抹明黄之色。姚太监紧紧地跟在皇帝的身边忽然听到皇帝沉声问道:“为何还没有动?”

“这……”姚太监心里咯噔一声不知该怎么应话。他当然知道皇帝陛下此时已经恨死了小范大人但他更清楚陛下这些年对小范大人也是宠爱到了骨头里尤其是太子二殿下死后陛下对小范大人的爱惜是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的先前若要他下令万箭齐发若小范大人就这般死在乱箭之中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陛下交待。

尤其是陛下此时亲登皇城更是让姚公公感到了惶恐如果只是为了围杀宫外的那些刺客陛下的布置已经完全足够了何必亲自来看?只怕心中还是不舍吧……“朕要亲眼看着那个逆子死在朕的眼前。”皇帝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姚太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冷漠地开口说道:“放箭。”

天子一眼驷马难追一声放箭于是当皇帝陛下还行走在登上皇城的宽阔石阶上时广场四周那些军士手中的箭便放了出去密密麻麻呼啸破风而至的万千箭羽像是蟥虫一样遮天庇日而来直射广场正中约数十丈方圆的雪地。

若范闲此时尚是完好之躯或许他可以凭借刚刚领悟不久的心法平直一掠数十丈躲过这片密集噬魂的箭雨然而他已经昏死过去了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够躲过一道箭雨。

便在庆军发箭之前的那刹那狼桃一声暴喝眼中厉芒大作一把抓过海棠怀里范闲的身体单手捉住两柄弯刀之间的铁链将两柄弯刀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光勇猛无俦地向着最近的那些苦修士冲了过去!

…………庆帝缓慢的脚步踏上了皇城一身龙袍明黄逼人双手负于身后异常稳定没有一丝颤抖他的眼眸微微深陷异常冷漠没有一丝动容。

他看着皇城前那片雪地上的血红之色散落于地的羽箭也没有丝毫动容目光微微偏移然后看见了被众人护在身后不知死活的范闲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一阵密集的箭雨剑庐四名强者守护在四方凭借着强悍的九品修为织成了一片剑网将其余的人护在了剑网之内不知斩断震碎了多少箭枝然而人力毕竟有时穷这和当年三石大师在京都外被乱箭射死不同今日的京都有数千数万枝箭如雨落大地谁能不湿谁能不死?

箭雨过后剑庐四名强者身上已经中了数箭可是依旧强悍地站在四方身上鲜血横流不知道下一刻这些承袭了四顾剑暴戾狠意的弟子们是不是就会倒下。

而剑网边缘的何道人则已经是被射成了一个刺猬死的不能再死想当年这位北齐的九品高手何其风光而今日在强大的帝国力量面前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再强大的个人在一个兴盛的王朝之前依然如蝼蚁一般无助除非这个人已经强大到不像人的地步比如大宗师。

箭雨停歇浑身是血的狼桃也退了回来先前他意图护着范闲冲杀而出然而终究没有办法突破密集的箭雨那两柄噬魂弯刀在斩杀两名苦修士之后依然只有退了回来他的右肩上还插着两枝深可入骨的箭枝鲜血流了下来。

海棠看了他一眼狼桃没有转身沉默说道:“陛下有令一定要让他活着。”

此时众人伤的伤死的死虽都是可以横霸一方的强者然而从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无法凝成一股绳勇猛地突围而出因为看着庆国朝廷这阵势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皇帝平静地看着城下的这一幕幕血腥的场景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继续。”

先前太极殿刺杀结束的刹那皇帝陛下终于觉得解脱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无形的枷索解脱了所以他才回复了往日的自信与从容优雅有条不紊地开始布置这一切。

在大东山之后不更准备地说是在二十几年前太平别院那件事情之后伟大的庆帝在这个世间最为警惧的便是那个蒙着黑布的少年和那个消失不见的箱子。

而太极殿时庆帝已经将范闲逼到了绝路可是箱子依然没有出现五竹依然没有现身庆帝最后的警惕终于消失无踪他终于可以确定那箱子不在范闲的身上至少现在不在范闲的身上而老五……想必被困在神庙里再也无法出来。

皇帝微眯着眼看着皇城下那些垂死挣扎的强者们心里却没有什么大的波澜正如先前范闲所想的那样大东山上都是那样更何况是眼下这些九品的小人物?皇帝的心里并没有丝毫得意的情绪因这等小事根本无法让他得意他只是远远地静静地看着生死不知的范闲心里生起了淡淡的疲惫感觉。

随着皇城上的军令包围了整座广场的庆国精锐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长弓稳定的箭矢再次瞄准了雪地中那些浑身是血的强者们。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刺客是些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们只知道只要自己手里的箭放出去那些刺客再厉害也只有死路一条。

或许有的军方将领或是聪明的军士猜到了小范大人的存在看到了他的存在心里有些颤抖因为范闲在庆国的存在本来就是一种传奇可是这种传奇却马上要被自己亲手杀死只要是庆国人只怕都会有所动摇。

正如横在丁字路口的叶重在箭手之后的史飞在皇城之上的宫典这三位庆国军方大员在这一刻的心里都生出了淡淡悲哀之意。

然而君令难违军令难违所有的军士依然举起了手中的长弓瞄准了那方。

皇帝的眼睛眯的更厉害了。

…………然而皇帝没有发现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在离皇城广场有些遥远的摘星楼楼顶上也有一个人正瞄准着皇城之上的他。

摘星楼是京都第三高的建筑本是天文官用来观星象的旧所只是后来叶家小姐入京重新在京都外的山上修了一座观星台从而这座摘星楼便渐渐废除除了日常清扫的仆役之外没有人会注意这里。

庆历十二年的正月寒雪中却有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匍匐在摘星楼的楼顶上一件极大的白色名贵毛裘就这样盖在他的身上与四周楼顶的白雪一道掩盖了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青衣小厮衣物的颜色。

这个人隐匿的极好在风雪的遮掩下竟似与摘星楼覆着雪的楼顶融在了一处。

在名贵白色毛裘的前方有一个冰冷的金属制的管状物伸了出来正是那把曾经在草甸之上轰杀了燕小乙的重狙!

白色毛裘下的那个人轻轻呵了口热气暖了暖冻的有些僵的手掌重新将眼睛附在了光学瞄准镜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用真气回复着自己有些紧张的心跳将镜中的视野固定在了皇城之上皇帝陛下的身上。

皇城极远皇帝却近在眼前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今天这种环境他也很能适应因为苍山夜里的雪其实比今天京都的雪还要更难熬一些。

毛裘下的枪口微微移动了一丝做完了最后一次调整那根手指稳定地触上了冰冷的金属一丝都没有颤抖略停顿了片刻然后轻轻抠动。

喀的一声轻响变成了一声闷响又变成了一声惊雷最后化作了撕裂空气的怪异呜声美丽而恐怖的火花喷洒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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