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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击!”

温方亮左营两部的鸟铳兵前排二百名战士对浮桥过来的宣府分巡道北路、分巡道中路的一些官兵发动了一次齐射。

战士们扣动了板机铳焰火光似乎连成一片一门门火铳喷出了汹涌的硝烟。

虽然寒风不时卷起阵阵雪风但各人手中的东路鸟铳哑火现象却很少一排齐射后前方大片的官兵扑倒地下捂着自己中弹之处拼命的挣扎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

“射击!”

两百名战士又发动了齐射。

硝烟如白龙似的弥漫开来前方更多人摔倒在地满地翻滚。

很多人看着自己流出的肠子非人的嚎叫着。

“射击!”

又是震耳欲聋的排铳声音过桥来的分巡道北路、分巡道中路官兵溃败哭叫回逃。

河对面密密麻麻的军队也一样溃散……

已是二十八日。

二十六日那天下午温方亮的左营战士击溃了赖天禄从右卫方向逼来的军队后很快回师张家口堡南郊几轮火炮再次击溃了从左卫逼来的由其长子赖地清率领的另一只军队。. .

赖家的排辈姓氏就是天地良心。

而到了今日上午从张家口东面方向又逼来了分巡道北路赖天禄胞弟赖天民率领的军队还有分巡道中路杨天福率领的军队。

分守道下西路参将黎建萼也率领自己的援兵营急速赶来。

黎建萼与杨天福都算是赖天禄的姐夫一个娶了他大姐一个娶了他八姐。

由此可见这些军将豪强的同气连枝势力庞大。

所以对他们私通塞外之事。便是知晓内情的官员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总督巡抚要对付他们也要掂量一二免得引起事端。甚至哗变。

果真如此倒霉的还是他们面对这种大众军队骚乱闹事。鲜有不免官去职的。

大明几百年来武人素来活得很滋润特别是卫所的武人相比文官容易出事升迁困难他们很多一出生就是几品大员也难得生什么事端。基本能安享荣华世世代代世袭在当地形成一个个豪强。

就算到了文贵武贱时代也不过在人前点头哈腰叩几个头罢了。实际的富贵不失所谓失小面子占大便宜。

侵占军田私通塞外最早也是由这些武人开始只是他们遇到势力更大更加跋扈又不按常理出牌的靖边军就悲剧了。

“恶人还需恶人磨……”

左营战士列阵东门外时张家口城墙也有一些士绅商贾观战都不由发出这样的感慨。

“差不多了除了黎建萼跟赖天禄有关系的人都打遍了张家口的事可以告一段落了。”

看着河对岸嚎叫奔逃的分巡道北路、中路官兵温方亮满意地点了点头。

赶来的军将豪强们军马虽众然战力弱不说更形不成统一的指挥被他快速各个击破。

眼前的分巡道北路、分巡道中路官兵们也因为陷冰之事传开他们不敢从冰面过来只得从浮桥过来这些官兵本来只敢在百姓面前嚣张对上靖边军哪有胜算?

加上又是半渡而击左营战士才几轮排铳轰射他们就溃败了。

看他们丢人的样子温方亮甚至追击的念头都起不来。

然到了下午的未时温方亮接到哨骑回报不由皱了皱眉。

哨骑言上午逃跑的分巡道北路、中路官兵从下游渡过清水河与黎建萼的分守道下西路官兵汇合内中还有一些赖天禄、赖地清在二十六日逃跑的人马。

特别的他们的军马当中还有许多各城军户特别有大量的妇孺老人。

“贼子!”

温方亮怒喝一声。

“乡梓父老们这些东路贼要夺走我们的衣食让我们没了活路决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远远的潮水般的人流顺着清水河西岸往张家口堡南门方向涌来他们淹没了官道淹没了丘陵淹没了田地淹没了一些疏林与房屋。

走在最前面的是各城衣衫褴褛的军户有老有少个个持着破烂的刀枪棍棒而走在男人面前的又是女人一些人有菜刀木棍很多人则是赤手空拳有人还抱着小孩。

至于各路的官兵们则是萎萎缩缩的躲藏这些妇孺老人身后。

不过行走时他们不时大声鼓动这些人流也是群情鼎沸特别那些分巡道中路的军户们。

本路所辖十一城堡有守备二操守六防守三参将驻扎在葛峪堡这些地方山多地少土地贫瘠所以商贸走私收取好处是他们重要的谋生之路。

对这些军户与妇女来说他们世世代代都是那些军将卫所官员的佃户对他们来说上官就是天就是地畏惧恭顺已经深入骨髓之中。

对上面军将们说的话也是深信不疑随便一煽动立时义愤填膺。

有点类似后世米国南北内战大战初起恼怒的是首先是那些庄田中的黑人奴隶。

前方离南门不远处温方亮的左营已经布下军阵不过黑压压的人流仍然大步前行。

“东路贼冲老娘这里打反正以后也活不了干脆死在这好了。”

“你们的军功都是杀妇孺来的吧?”

人流中很多军户妇女一边迈着大脚丫一边冲前方尖叫。

左营中军位置很多营部将官气怒之极:“这些愚夫愚妇!”

“穷山恶水出刁民古人诚不欺我!”

“可恨的赖天禄可恨的黎建萼只敢驱使妇孺。如此作派与鞑虏何异?”

看人流越近营部中军看着温方亮:“该当如何。请将军示下。”

温方亮看着前方他俊雅的脸上无比严肃早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他若有所思说道:“本将记得。我靖边军军律没有不准对妇孺动手吧?”

靖边军各镇抚受迟大成影响很大大部分长着一张死人脸。左营营部镇抚也是如此。

他一板一眼说道:“依我靖边军军律只需对手持有武器并有攻击行为或未持有武器然有攻击行为不限男子女子。孩童不限汉人胡人夷人不限中国人。外国人皆为敌人可诛之!”

他说道:“大将军言将士安危素为第一要务若自己都不能保护谈何保护百姓?”

他看向温方亮:“本官言尽与此该当如何请温参将抉择不过具体详情事后本官会造册上报禀公而为。”

温方亮缓缓呼出一口气断然道:“准备作战!”

立时军中一片声的传开:“准备作战!”

“铳兵准备!”

“枪兵准备!”

“火炮准备!”

温方亮传令:“先行警告若不退以火炮轰击敌之中阵后阵以铳兵射击敌之前阵!”

……

对面浩浩荡荡人流仍往军阵逼近看着那面军阵最后方一些顶盔披甲的人相对而笑出动妇孺这个大杀器对面敢动手吗?

汉人皇朝皆是如此历朝历代官将敢对百姓甚至对妇孺动手往往会引起轩然大波武人略好若是文官如云般的弹劾过来十成十是丢官去职甚至下到大狱的下场。

所以他们很放心大群妇孺老人后面的各路官兵也非常放心他们一边进行一边鼓动前方自己的老婆老母老姐老妹七大姑八大婆们形成杂乱又庞大的人潮。

“最后一次警告妇孺速速散去如再前行后果自负!”

一些夜不收前往传令只引起那方人潮的谩骂一些石块土块抛过来同时还伴着一阵阵哄笑:“东路贼害怕了吧滚回你们老家去吧!”

“老娘们不怕。”

“让王斗吃屎!”

夜不收们眼色冷了下来冷冷留下一句话:“如此便为我军之敌人尔等好自为之!”

“炮击!”

“放!”

“放!”

巨大的火炮声音中几门红夷大炮喷射出大量的浓烟与火光。

火光中一颗颗炮弹呼啸而出向对面的中阵与后阵射去。

哭爹喊娘的声音响起高速激射的炮弹落下在对面人潮中犁开一条条血肉胡同!

滚烫的实心铁球横冲直闯所到之处就是血肉横飞。

哭叫中对面的人潮大乱而人流前方一些军户还有妇孺老人们也停了下来火炮的声音让她们恐惧家中男人可能死伤也让她们担忧。

不过火炮虽然声势大但没有几门落下的炮弹相比庞大的人潮还是微小仍然很多人在鼓动还有女人悲愤的大喊:“姐妹们东路贼杀了我们家男人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拼了。”

那些妇女尖叫着拼命往前方军阵冲去。

她们后方的军户与官兵们也吼叫着舞着兵器趁机加快了脚步。

人流有若潮水涌来。

“预备!”

“瞄准……”

左营的将士密集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火器瞄住了前方号叫冲来的人群。

一些士兵神情略有些不忍不过他们握着火铳的手却丝毫不动。

依军律眼前皆为敌人对敌人决不留情。

“射击!”

汹涌的白烟腾起铳声爆豆般响起。

一些中弹的妇女尖叫着倒下扑倒在冰冷的地面鲜血从她们体内流出。

“射击!”

第二层战士又发动齐射又是一片的妇女老人倒下滚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射击!”

又是震耳欲聋的排铳声音。

“啊!”

身旁倒下去的人。她们的鲜血溅到自己身上脸上。

看着她们满地翻滚发出痛苦又无助地哭喊。身边的人才回醒过来自己打错算盘了对面的东路贼子并不因为她们是女人。就对她们有所优待还是该杀就杀该砍就砍。

四周撕心扯肺的惨叫更让她们恐惧。不知谁开始后退随后带动整个人潮拼命向后方逃去。

借着她们掩护的那些男人们目瞪口呆同时也无可奈何只好随着人流逃跑。

看前方过万人流狼奔豕突的奔逃。温方亮凝望一会策动自己的马匹来到阵前。

这里横七竖八的倒着一些尸体与伤者空气中充满浓重的血腥味。一些冰冷坚硬的地面因为吸收了大量的血液也融化开来将土地泡得黑红。

或大或小的雪花不时飘落下来此起彼落的呻吟声中温方亮忽然听到一阵婴孩的声音他下了战马寻声望去就见一个死去女人的襁褓中一个婴孩正在大声啼哭。

温方亮抱起来哄道:“哦哦哦囡囡不哭不哭。”

哄了会他交给身旁的医士:“带到孤儿营去吧。”

他吩咐:“伤者已没有威胁令医士救护。”

随后他面沉似水大喝道:“驱使妇孺冲阵这是大罪孽!那些个主使的将官一定不能放过要将他们尽数生擒活捉审判后严刑处决!”

……

腊月初七日除韩朝领部分兵马留守太原李光衡、高史银、李云曙等人分兵前往榆次、太谷、平遥、介休、平阳等处一一抓捕奸商抄没家产。

初十日介休范府。

几进几出的府邸富丽堂皇往日这里热闹无比然此时府中各处气氛沉闷不论所见的范家人还是下人个个神情惴惴不安人人都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书房内范永斗颓废坐着他本来已经老得不象话此时更加老了十岁似的须发尽数白了脸上沟壑更深一举一动都是颤巍巍的老态龙钟样子。

这几天范永斗更怕冷了书房的火夹墙与几个精致的碳木铜盘似乎都不能驱赶他的寒冷每行一步都要裹紧他身上的裘子大衣。

这几天他总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外人很难再见到他的面反反复复他都在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会这样?

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之太原失陷了大同失陷了自己在那些地方的宅院商铺塌房尽数成了王斗的战利品了吧?还有很多管事与族人也尽数被抓捕了吧?

这些都是祖祖辈辈一代代人的心血啊。

消息传来儿子范三拔也被抓了生死不知下一个可否就轮到自己还有自己的家人?

范永斗惨笑就在昨日靖边军已经到达城外了听说是什么前锋朱雀营现在城内人心惶惶连太原都下了介休能保吗?

本来介休是他的祖地世世代代经营在当地根深蒂固只是事情变故太大似乎铁桶般的城池也出现一道道裂痕范家势力虽大然城内不是没有与之抗衡的家族或许一家不行几家联合起来却可。

往日他们迫于自家势力阳奉阴违眼下却都原形毕露了。

种种言论开始在介休城内弥漫很多人痛骂自家是奸商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说得他们好象就没有走私通敌一样。

他缓缓喝了一口热茶早知今日他就不会与王斗作对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面对王斗骂他是祸国奸商他也心中委曲商人逐利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再说了宣大的文官武将豪强商人干净的又有几家呢?

“还是要上城看看若能谨守城池守个一两个月事情或有转机。”

范永斗刚刚站起忽然听到外面大乱众人大叫:“有人献城了。”

随后范永斗更听到隐隐的呼啸声传来:“万胜!”

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变得粉碎不自知他全身哆嗦起来颤抖得若寒风中的孤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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