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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一章秋叶

八月转瞬即逝。

时间进入深秋杭州的叶片落下重重叠叠的在道路间堆积起来风也已经变得和煦而凉爽。

往年的这时是江南一地最为好过的日子杭州商贩云集热闹而繁华人们呼朋唤友踏青远行城里各种文人诗会不绝仿佛茶楼酒肆的幡旗中都洋溢着墨香青楼楚馆莺歌燕舞彻夜不息。

“现在就只好将就一下了。”

将手中用来锻炼身体的石头碾盘放下陈凡拍了拍手呼出一口气。时间还是上午男子赤膊着上身算是做完了例行的锻炼将衣服披上。阳光洒下来叶子在风里落下。

作为方腊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方七佛的弟子虽然早些时间还掌管着整个杭州城的治安但此时名叫陈凡的男子所居住的院子并不奢华。一边的院墙甚至还有个破口修补了小部分但泥土的砖瓦摆在墙角看来也已经很久没再动工。

熟悉人大抵都知道陈凡生活的简朴——或者更亲近的人就知道这或许该叫做粗糙——他对于生活上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最大的兴趣是跟人抬杠、找茬或者打架。他没有家人院子里的三个下人倒是一家最直观的称呼可以说他们分别是老公公老婆婆和瘸了腿的胖大婶即便是作为女儿的胖大婶也已经四十出头死了丈夫的。三人托庇于陈凡家中已经有数年虽然说是下人但在旁人看起来或许更像是陈凡找他们搭伙凑合着过而已。

所以对于这种一向都过得将就的人来说说出“只好”将就的话语实在是没什么立场。过来找他的安惜福嚼着卷饼表情便有些不以为然。

“日子还是很好过的今天光城南就有三场诗会这些文人比试起来很有意思。听他们说文君楼的姑娘不错她们最近在选新的花魁表演也卖力有个叫……叶织还是叫叶君的姑娘每天晚上都有一大批将军去捧场你是没份了不过遇上认识的可以去蹭一下。”

“找个借口大家争风吃醋打上一架倒还比较有趣。”

“大家知你性情不会跟你打的。之前倒是一直听你说北边战事如今怎么不去了?”

“快打完了啊。”穿好衣服随后到井边喝了几口水陈凡在一旁拿过一只包裹着黄瓜和肉的卷饼大大地咬一口“何况……最近文烈院那边的事情比较有趣。”

“小孩子的事情你倒是当真了。”安惜福迟疑了一下随后还是笑了起来。

“不一样很有意思……而且我说的是那个宁立恒又不是那群孩子。”

安惜福叹一口气:“我信你信吗?”

“哈哈我信了。”

颇有私交的两人说着话朝着院门外走去临出门时遇上与陈凡同院子的胖大婶一瘸一拐地进来陈凡扬了扬手中的卷饼:“于婶上午有空的话把库房里的谷子拿一袋过去院那边打了晚了怕轮不上。”

“是少爷。”那于婶规规矩矩地回答“我多拿几袋今天打完。”

“别人家也要用慢慢来。”

秋高气爽触目所及的一切看来都有几分安逸。方腊军中的两名年轻将领一面说话一面往不远处霸刀营所占的细柳街过去。文烈院位于街道的中段经过之时陈凡指点了一阵。安惜福知道他最近对院中那帮孩子做的一些事情有些上心。

作为安惜福来说自从接替了陈凡的位置就一直处于忙碌之中今天过来也是为了找霸刀营的刘天南刘总管沟通一些事情。

杭州如今是由起义军占领的城市农民起事说得好是替天行道其实无非烧杀抢掠。习惯了一切东西都靠拳头来拿的军队就像是一把火要让他们安安分分的生活、守规矩那不可能了。杭州富庶犹如积薪陈碳如果放任没规矩的日子继续下去半个月不用就会烧得干干净净就算是方腊发话也是拉不住的。

陈凡当初用拳头说话目的是要让一部分确实过分了的人收敛下去让更多的人多少有条活路但也仅止于活路了。安惜福也是如此但他并没有陈凡那等背景就算战阵之上依着军法杀人无数但在这背后旁人并不会将这位沉默寡言的小将当做一回事人们怕的军法无非也就是安惜福背后方百花的影子而已。

要掌军法得冷面无私不偏不倚安惜福之前便没有结交太多的人方百花对他亲切他心中却也明白那并非明面上可以拿出来的筹码。他与陈凡在军中的位置其实是大不一样的真正有人、有山头的将领他基本上就无法去动但在短短十多天的时间里他还是以另一种方法将安惜福这个名字烙在了许多有心人的眼里。

陈凡做事的方法往往是在几个关键点上找几个过分了的人不管不顾地打到死杀一儆百让所有人都明白他是个疯子也明白他的目的。安惜福虽然在战阵上砍头无数却没办法在杭州城里找人乱砍这十多天里他让人记住的方法就是每当有人过了分的就立刻出动上头动不了便抓下面的。

这些人多半涉及阻断漕运、杀人夺产、火拼杀人这类实在让人受不了的事件。安惜福这人与人交涉时看似温和实际上一旦被黑翎卫抓住七成以上的人便没了活路。有靠山的叫靠山来保早一点还能把人接出来安惜福放人也干脆稍微晚一点人多半就死了仍然是军法队的森严做派。这位安静的年轻人也会恭恭敬敬地跟人道歉谁来闹他都会道歉但终究没人敢在掌军法的黑翎卫前真的拔刀半个月来黑翎卫杀了百余人也终于让人意识到一旦犯在这位年轻人的手上那就多半真得“惜福”了。

他们在霸刀营的门口问过了熟人这才知道刘天南上午并不在这边两人也就去到院里走了走。经过旁边的医馆时陈凡与其中戴着头巾做小妇人打扮的忙碌少女打了个招呼少女叫小婵陈凡来过几次与她也是认识了。

“宁立恒的小老婆。”他如此跟安惜福介绍。

“是他丫鬟。”安惜福点头“我认识的。”

“嗯人就是你抓过来的……还好她不知道。”陈凡小声说道随后朝小婵那边扬声问道“待会于婶拿谷子过来你家里那个……擂子有人用吗?”

少女正在里面端药侧过脸抚了抚发鬓点头道:“有人用呢我刚出来时她们都在里面聊天。”

“哦那我……待会先去占个位子。”

刘家这医馆当中接待的多半是伤员基本都是当兵的。陈凡说完话旁边一名伤了腿的男子靠过来拍拍他的手:“喂兄弟那小妞是谁家婆姨看起来真是……”

陈凡指了指身边的同伴:“他叫安惜福。”

“我问的是……”那人似乎想强调自己的问题然而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安惜福这个名字的涵义微微变了变脸色陈凡已经转身准备离开:“那小妞不是你可以想的再问就弄死你。”

离了医馆安惜福回头看看陈凡一边走一边道:“刘家爷爷无儿无女挺照顾她的。宁立恒也经常过来对怎么治伤病说些……很有意思的话老爷子就不怎么待见他。呵呵。”

安惜福道:“我对那宁立恒颇为佩服原想多过来拜会几次可惜最近实在有些忙……看来你倒是常来。”

“那个人……很有意思。”陈凡皱眉随后点了点头“他弄了……两个用来碾米的东西一个叫擂子一个叫风车。一开始大家猜那是木牛流马……他人是有些奇怪不过倒是值得结交之人。”

陈凡想了想又点头小声道:“也很可怕。”

“我听说了。”安惜福点头“真是碾米的?”

“千真万确你之前吃的那饼子便是用碾过的麦粉做的。你也知道麦子去皮难那样的麦粉市面上极贵他弄的两样东西随随便便就能去皮干净……”

两人说着已经进了院读声在院的树影间远远传来两人穿过了几个院落朝院后方走去在侧面的一个房间里有几名属于霸刀营的男男女女却是早就在这儿坐着了房间中央的两样东西正在人的操作下运转其余人嗑着瓜子说着话颇为悠闲的生活。陈凡与刘大彪之间时常发生冲突但他与霸刀营的许多人却是认识领着安惜福进来时与众人打了招呼。

农庄里的男男女女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隔阂霸刀营虽然在起事前就是个使刀为主的山庄但其中的大部分生活还是与农村无异。其中的妇人在出嫁前或许会有几分矜持真正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说起荤话来往往让男子都要脸红也谈不上什么男女之别这时候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聊些琐事。

房屋中间的两样东西其一像是一个磨与石磨结构类似却是竹木结构另一个则是木牛一般的风车肚子大大的中间有手摇的扇片。两样东西一名擂子一名风车擂子给谷子或麦子去皮风车则是可以去掉混在米粒中的谷皮或是麦皮之类的杂质都是最近一个月的时间宁毅与几名学生弄出来的东西。

事实上此时市面上为稻米或是麦子去皮并不容易。虽然不是做不到但工序极为繁琐。南方吃稻米北方则以小麦为食多数人家吃的都是麦子与未完全去皮便煮出来的“麦饭”这种饭很香但极难吃吃一碗得拉一半。当然说是工序繁琐但并不是做不到只是价格相对高宁毅当初在江宁苏家自然吃得上精米但云竹用来煎饼子的面粉里仍然是有一定麦皮的。宁毅一早就在计划弄这两样东西之前在苏家并不迫切这段时间倒是有了这闲心把东西弄了出来。

宁毅先前以火药弄得刘大彪等人灰头土脸他要弄东西旁人虽然没有阻拦但自然有些在意。初时知道风车的结构时众人还以为这是木牛流马之类的神器刘大彪私下问过人陈凡听了也颇为好奇。他之前对宁毅很有关注但双方的接触并不多后来有一天路过心中好奇跑来看看他是坦率之人间宁毅正在调整两样东西便直接开口问了宁毅将构思讲解一番陈凡听得目瞪口呆他原本觉得对方谋略出众之极放在外面便是枭雄般的人物哪里会制作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但随后聊啊聊啊倒也就觉得对方有趣起来。

霸刀营中的众人原本对这位宁先生也有些敬而远之他给霸刀营出谋划策管理事情众人就算知道也只觉得这是读人高山仰止高高在上只是小婵给人的印象平易近人而已。但这擂子与风车弄出来之后有人试探着询问一下可不可以借用宁毅就将地方开放了出来。

毕竟是新东西擂子又是竹木所制期间有几次坏掉或是需要调整宁毅亲自过来颇费了一番功夫。他为人温和言辞也是风趣众人便渐渐将他看成了隐士一般的人物虽然仍有敬畏但在许多人的心中倒也亲切和熟悉了起来。

当然真正让陈凡颇为上心的并非是这些事情而是最近半月以来院中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潜移默化很有意思最初的时候那个宁毅只是在院中讲些故事说些类似道德文章的道理——这种模式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原本都是泥腿子出身的学生会感染得这么快。

大概是十天前院中听宁毅课的一部分孩子做了一件事。起因是其中一个孩子听说了一件惨事一名义军中的士兵得罪了上官弄得家破人亡妻子被对方霸占污辱家里人几乎死光他也被斩了一只手。老实说杭州城破之后发生的各种事情并不只是外来人欺负本地人起义军大多是农民谁手上有了权看不起下面的人是常事类似的事情也并不鲜见。对方做得巧妙事情也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原本事情就要这样过去但在这时却映入了这帮少年与孩子的眼睛。

随后的事情倒也简单这些孩子家中都有背景他们居然开始动手调查期间他们询问过宁毅宁毅提了一两个看法。不久之后居然被他们找出两样铁证孩子们将铁证交给了黑翎卫。

安惜福肯定是知道这边情况的——从他之前说的话就可以知道。有了证据安惜福也没有含糊将八骠骑之一飞山大将军甑诚手下的这名偏将抓了当甑诚赶到时这名偏将脖子上已经被开了道口子放干了血——据说是自杀。安惜福拼命道歉甑诚发了一通脾气但最终也只好走掉。对于安惜福来说这原本是一件可办可不办的事情。

当那位断了手的男子来院哭着喊着跪拜这群孩子的时候看见那些孩子挺起的胸膛与发亮的眼神时陈凡知道有些事情以后会变得不一样了。

有些生一辈子都读道德文章但一辈子都不知道道德为何物。但有些事情只要有了一次就可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

这帮孩子都是农户出身几个月前他们没有谁会读什么道德文章他们接触的是抢夺和杀戮看见的是血腥与慌乱有的手上有过人命有的一嘴黑话说得极溜。现在他们仍然不会读什么道德文章但做了这件事之后他们甚至说起话来的精神气都有些不同了。

陈凡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十二岁时他拜了方七佛为师十四岁时他第一次杀了人行侠仗义他看见一个老妇人在他面前磕头那时候手足无措但他记得那样的感觉。后来他入了摩尼教跟人喊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只可惜后来仗越打越多事情也越来越让他感到无奈。

他不知道这些孩子将来会怎么样但事情或许会有些不同几天的时间里这些孩子又替一位士兵讨到了粮饷。而最让他感到脊背发凉的还是五天前发生的第三件事。

当时这些孩子准备再接再厉他们四处打听哪里有可以帮忙的冤情然后听了一对老父母的话说一位名叫韩万青的偏将害死同僚杀掉了他们的儿子如今却无人肯管。孩子们准备为这对老父母伸冤但这时候院中原本比较针对宁毅的另一群学子跳了出来站在韩万青的一边说他们冤枉好人。

“韩万青的事情我其实听说了。”安惜福在房间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他与那位姓段的偏将原本是好兄弟。黄山之战时想要救人结果没能救得了。段家的二老不知道为什么把帐算在了韩万青的头上这段公案一直很清楚。”

“我也知道很清楚。”陈凡笑了笑“但两拨孩子嘛针锋相对骑虎难下。那宁立恒看他们吵起来便出来说若我们这边搞错了我跟你们斟茶认错……最厉害的是他也很清楚。”

安惜福皱起了眉头:“这件事这几天没有报到我那边去……”

“当然不会报过去所有的事情本身就比较清楚。三天前我过来跟宁立恒说了这事知道他说什么?他说我早就知道了。两边找证人摆证据昨天下午吵了一下午然后就私了了……”陈凡压低了声音“宁立恒跟那边的孩子斟茶认错了。”

“然后他跟那些孩子说这件事情是你们搞错了但最重要的是没有冤枉人你们不可失了本心。这帮孩子就说至少我们在做事那边的那帮孩子也说:‘老子做的也是大事。’现在这两帮孩子已经分成两派了但行事的方法原则却都是宁立恒教的要讲证据要做好人……他来了才一个多月一半的人还针对他但现在这帮孩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你去看看他们读的样子就知道摇头晃脑的嘿以前谁他妈想读这个。现在他们都想当真正的、济世救民的大英雄。”

两人在这边说着院中的这些事房间外小婵的身影走过去了那边属于宁毅居住的院落里似乎来了什么人有下人抬了个箱子进来。众人敲了敲为首的确实一名容貌美丽端方的女子。房间里的三姑六婆窃窃私语起来却是说着“宁先生的红颜知己”“已经来过一次了”“听说家中很有钱”之类的话语。安惜福皱了皱眉:“这人是楼舒婉。”

“我知道。”陈凡挑了挑眉“她家大哥以前拜访过我几次拜访不了就去巴结包道乙了。”

安惜福点了点头:“我见过一面这女子也远远见过一次听说名声可不怎么好。”

“大地方的女子跟我们小地方的不一样。”

安惜福看了看那女子的气质:“可能是这样……”

无论说话的人身份如何八卦终究都是八卦房间里响着碾米与闲聊的声音不久之后外面的院中一片嘈杂之声下了课的宁毅也走过来了。秋风之中过来拜访的楼舒婉明丽又自然作为大家族出来的丫鬟如今身为侍妾和女主人的小婵也是大大方方地招呼着对方。黄叶在风里落下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是难得的悠闲象征无论是那碾米声、闲聊声、宁毅的红颜知己或是院中针锋相对的两拨学子都只是象征着一片难得的安详。但无论是陈凡还是安惜福甚至是如今只接触霸刀营内部事务的宁毅都能从一个个的数据里知道如今已杭州为中心周围数百里的范围内这样的氛围都并非是主流。

胶着的战事每天都在战死的人由童贯带领的自北方压过来的十五万大军杭州城内外大家都能心知肚明的压抑气氛甚至城中方腊军系内部都在不断进行的政治斗争包括不少人想要杀死宁毅的想法都仅仅是在霸刀营这个小小的范围内被某些存在隔离在外让人暂时的感受不到换来些许悠闲而已。

生活、讲课、“发明”碾米机、煽动一帮孩子搞针锋相对的“做好人”运动与新的“红颜知己”来往几次。也就在这种如秋叶落下般的节奏里九月初厉天闰回到杭州随之而来的是几乎波及整个方腊军系的一次政治变动。而由于厉天佑对于宁毅的敌意也终于意味着一位足以正面撼动刘大彪这一屏障的强敌在宁毅回到杭州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ps:擂子作为碾米机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已经基本消失至于过滤谷皮和杂质用的风车香蕉这类八零后的年轻人如果生长在农村或许还是见到过近几年应该都还有但也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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