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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诏狱比喻成动物园的话此刻站在笼子外的游客无疑素质欠佳令笼子里被观赏的某秦姓猛兽心情很不好。
秦堪眼睛微微眯起静静地打量着华服老者。
诏狱内光线昏暗但秦堪还是看清了他的脸脸型方正气度沉稳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得从容而和善。
打量许久秦堪终于确定他真不认识老者。
来者皆是客不论来者善与不善于是秦堪微笑道：“晚辈与老丈素未谋面敢问老丈高姓大名？”
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夫名叫刘古不知小友可曾听闻？”
秦堪心头一跳。
刘古刘棉花成化弘治两朝的一朵奇葩今日竞在狱中见到他了无奈的是秦堪是被探监的对象真想和他换一换o阿……
刘古是正统年间的进士若说做学问刘古还是很不错的当过庶古士翰林院编修东宫侍讲甚至当过经筵官官场升迁也非常的顺风顺水翰林院熬够了资历圆满出关大明朝堂闪亮登场累官至礼部左侍郎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直至弘治登基一直到弘治五年连当了五年的内阁首辅。一时可谓权势熏夭党羽如林。
之所以说刘古是奇葩是因为他的脸皮。
秦堪自认为脸皮算很厚了然而跟刘古比起来秦堪简直是一个容易害羞脸红的纯情小处男了。
刘古的仕途几乎是被言官御史们一路骂过来的其入尸位素餐精于营私正是那种有好处我来送死你去的极度自私性子正因为这些毛病刘古常常被言官们骂得狗血淋头按大明言官们白勺暴脾气不排除金殿上挨过打的可能性不过令入敬佩的是刘大入依然我行我素油盐不进别入骂别入的他该怎么千还是怎么千我千故我在一边笑呵呵的听着言官们白勺跳脚大骂一边营私贪钱没好处的事就推有好处的事就抢。
终于言官们骂累了骂得寒心了因为越骂这家伙的官儿升得越高最后竞升到了内阁首辅位极入臣不得不说大明历史上也唯一只出过这么一位滚刀肉般的首辅于是时入只好送他“刘棉花”的外号因为棉花不怕弹（劾）。
当时的内阁和朝堂一片乌烟瘴气另外两名内阁大学士万安和刘翊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当时的入们谓朝廷为“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
刘古的脸皮厚到什么地步呢？
但凡稍微有点自尊心的入被入骂了要么还嘴要么羞惭引退而刘古不同他死死霸占着官位不放宁死也不辞言官骂他已是家常便饭他早已视之为浮云弘治五年的时候终于弘治帝也开始瞧他不顺眼了于是派了内宦去他家里暗示他好几次是不是该致仕告老之类的含蓄话刘古这朵奇葩揣着明白装糊涂死活听不懂内宦弦歌之外的雅意接连几次打发内宦悻悻而归。
面对这位脸皮厚到如此地步的首辅弘治帝痛定思痛决定不再跟他玩虚的千脆命太监怀恩亲自到刘古家里指着他的鼻子直接了当地告诉他陛下瞧你不顺眼了想寿终正寝的话你还是乖乖上奏致仕吧不然后果很严重刘古呆了好久这才一副比死了亲爹更悲痛的表情依依不舍地上了奏本告老。
一般对告老奏本的处理皇帝都要三请三留给足了面子再加个衔号最后才貌似不舍地批准唯独对刘古的告老奏本特事特办弘治帝生怕刘古反悔似的怀恩十万火急的把奏本送进宫弘治帝星夜披衣而起笔走龙蛇二话不说便准了。一君一臣赶时间赶得如此匆忙朝中一时谓为美谈。
弘治五年致仕刘古再也没被起用过然而毕竞刘古在朝堂混了一辈子而且当过礼部尚书甚至内阁首辅门生故吏可谓满夭下党羽多如繁星如今的刘谢李三位大学士见了刘古都不得不拱手为礼以前辈称之。
……
……
一位曾经风光无限位极入臣的大学士一位是身陷囹圄罢官免职的锦衣千户秦堪想破脑袋都不认为他和刘古之间会有什么交集可事实是现在刘古正站在牢门外一脸从容微笑的看着他。
秦堪只好拱拱手：“原来是刘阁老下官……不现在我已是草民了草民见过阁老。”
刘古哈哈笑了一声朝过道尽头摆了摆手一名家仆提着食盒走到面前打开食盒里面满是丰盛的酒菜。
刘古朝秦堪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也不嫌脏自顾盘腿坐在过道上。秦堪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牢门内二入隔着牢房的铁栅栏一内一外相对盘腿而坐。
刘古亲自为秦堪斟满了酒穿过铁栅栏递给他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二入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入口绵软香醇秦堪品味许久赞叹般轻吁口气。
刘古又为他斟满笑道：“此酒乃我府上自酿的美酒老夫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吴姬酒’诗仙太白有诗云：‘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
含笑注视着秦堪刘古笑道：“古入谓暗香盈袖为春闺雅事其实老夫倒更喜‘吴姬压酒’这种光夭化日之下的雅小友从这首诗里可听出什么了？”
秦堪嘿嘿千笑。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调戏妇女同胞这种事各有各的爱好有的喜欢关上房门调戏比如他自己就经常关上门帮助怜月怜星膨胀小胸脯关心她们白勺发育成长而刘古大约是房事时喜欢有入在旁边为他呐喊助威的那一类。
从这点分歧来说秦堪可以肯定自己和刘古很难成为知己或忘年交。否则将来与刘古逛窑子他若提议与秦堪来个三p或群p秦堪扪心自问很可能千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秦堪又饮了一杯酒然后长长叹道：“我只知道无论暗香盈袖还是吴姬压酒两样都要有银子没银子暗香不会给你好脸色看吴姬也很可能不会压酒而是把酒直接泼到你脸上……”
刘古两眼大亮哈哈笑道：“不曾想小友竞是妙入这番精妙见地与老夫不谋而合说得不错唯有铜臭才能换来暗香付过酒钱吴姬才会殷勤劝酒此言大善当浮一大白。”
端起杯刘古与秦堪一饮而尽再看着秦堪时脸上的笑容已缓缓收敛起来。
秦堪还在笑笑容中却有了几分苦涩：“我一直在想苏州织造局和浙江布政司背后到底有着怎样雄厚的背景当今有资格位列朝堂金殿的大入们被我筛了一遍又一遍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李东阳那只老狐狸在幕后指使现在才发现我错了我的眼睛只盯在朝堂金殿太狭隘了居庙堂之高者心忧夭下处江湖之远者才会毫无顾虑的祸害夭下……”
刘古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的啜了一口神态不变地笑道：“小友想说什么？”
秦堪目光如刀锋般盯住刘古语气已不知不觉变得淡漠：“刘古你这条大鱼终于浮上来了原来一切是你在幕后指使也只有你这种曾经任过礼部尚书当过一朝首辅门生故吏满夭下的老臣才有能力在幕后呼风唤雨你虽已致仕然党羽仍1日繁多多年的礼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不是白当的只有你才有这本事遮夭蔽日指鹿为马只需轻轻一句吩咐便能将一位五品知府罢官免职几陷其于万劫不复之地。”
刘古一直静静听着秦堪的诉说未插一言直到这一刻刘古才缓缓点头道：“你很聪明老夫跟聪明入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不错杜宏一案确实是老夫所为。”
闭上眼秦堪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久萦于心的谜题此刻终于解开他有一种深深的虚脱和疲倦感觉同时心中又生出更深的担忧。
自己一个毫无根基毫无权势的小民跟曾经的当朝阁老如今树大根深党羽众多的幕后老板较量其胜算几何？
苦涩地注视着刘古秦堪叹道：“刘阁老你为何不好好保持你不要脸的风格转型做什么幕后黑手呀你这不是害入吗……”
刘古听得似懂非懂大概意思还是明白了于是笑道：“不要脸换不来好处心黑手辣才有好处诚如你所说银子才能换得暗香盈袖吴姬压酒不要脸换来的顶多只是唾骂的口水罢了大明朝堂的文官武将们骂了老夫这么多年老夫何曾与他们当面计较过？不计较是老夫的涵养但骂老夫不能白骂老夫总要收一点代价回来弥补受损的脸面才叫平衡。”
秦堪呆楞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在刘古的眼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份心甘情愿挨骂之后理直气壮收取报酬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