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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运到武昌这里的货物都是邓名负责定价这个价格定得并不一定准确有的偏高、有的过低不过驻武昌的人员没有修改定价的权利。这个权利邓名并无永远扣在手中而是允许成都方面修改。不过邓名并没有指明谁有修改这个价格的权利因为他本人也没特别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随手交给了刘晋戈也没有说他不可以把这个权利转交给别人。

这次朴烦在出发前就从成都知府手中要到了全权处理货物价格的权利他跟着于佑明一起抵达武昌后把刘晋戈的手令出示给武昌驻守人员过目这些明军立刻表示一起听从朴副局长的命令。

得知朴烦可以修改货物价格后周培公更深信对方乃是邓名特意指派来处理这批货物的人员。对于这些只接受欠条的货物周培公也觉得原先的定价很繁琐因此拿出一个建议那就是直接把一百元欠条视为一定数量的银子而不再继续使用邓名那种稀奇古怪的折算方式简而言之就是把欠条视为一种银票。

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周培公已经做好了付出一些代价作为交换条件的准备虽然不完全清楚邓名为什么要蓄意把欠条和银子拉开距离但周培公已经察觉到这个政策对邓名的一些有益效果。不锁定和银子的兑换比例导致了一些交易困难和劣势再加上未知的危险——周培公不敢说邓名一定有后续招数不过现在他对邓名一项是料敌从宽所以他愿意付出一些补偿来说服对方把欠条和白银进行挂钩。

“好。”朴烦一口答应下来昨天他和武昌驻守人员交谈后感觉在武昌这里依旧使用成都的粮价来计算欠条确实很繁琐要是改成与白银的固定汇率毫无疑问会方便许多。

“朴局长爽快。”周培公微微一笑。

周培公和朴烦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朴烦首先忍不住:“周知府还有什么建议吗?”

朴烦的问题让周培公一愕楞了两秒才反问道:“白银和欠条定死兑换一事就这么结了吗?”

“我不是已经答应好了吗?”朴烦疑惑地问道。

“是啊刚才朴局长已经同意了。”陪同的于佑明也接茬道他也有些迷惑:“周知府不是也称赞朴局长爽快么?怎么还想着这件事?”

“哦。”周培公这才明白过来对方没有要任何附加条件就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而刚才周培公称赞朴烦爽快只是以为双方只是达成了大的共识而讨价还价才刚刚开始而已。

“难道他没看出不定死价格对邓提督的好处吗?”周培公心中不禁有些狐疑:“难道邓提督只是无心插柳吗?”不过周培公并不太相信自己的推测因为邓名刻意保持欠条对白银的对立性实在过于明显周培公怎么看也不像是误打误撞:“可这两个家伙似乎认为我的提议很公平不需要向他们提供任何补偿。”

“哦对了不知道周知府打算怎么计算欠条和白银之间的兑换?”于佑明突然又想起一事。

“这个重要吗?”周培公正在疑神疑鬼不假思索地脱口反问道。

“怎么不重要?”于佑明叫道;“周知府莫要欺我们不知现在一百欠条能值得一两二分、甚至一两三分银了。”

周培公又一次愣住了在他看来若是欠条和白银锁定兑换比例那欠条根本就是一种银票而已说是以欠条为中介交易其实完全可是等同于以白银为中介进行交易——达到锁定汇率后这个目的就可以完全消除邓名拥有欠条发行权和商品定价权能带来的巨大好处。

既然是欠条与白银银票等价那规定一百元等于一两白银还是等于二两似乎没有什么差别……等等!周培公突然又想起一事:“他们好像根本没提接下来如何支付补偿欠条一事而我一直以为锁死兑换的第一条就是改变补偿方式——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会立刻同意的当他们却连这个都没有提。”

“二位是邓提督派来的对吧?”周培公再次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他确认的很认真:“你们有权确定欠条和白银如何兑换也有权给货物定价对吧?”

“当然了。”朴烦和于佑明异口同声地答道他们要是没有这个权利那坐在这里谈什么呢?

“能否把信物给我看一看?”如果是地方官当然会有任命书如果是天使也会携带圣旨周培公之前想看邓名给他们的信物只要对方能够让邓名在武昌仓库的留守人员放货就行但现在他突然感觉有必要进一步确认对方的身份了。

和于佑明商议了两句后朴烦把邓名给刘晋戈的手令、以及刘晋戈给武昌这边明军的手令都取了出来尽管周培公的话让他感到受到了怀疑和被冒犯感但还是出示了这些证明文书。

周培公微笑着双手接过朴烦的文件然后立刻低头仔细看起来邓名的手令并不长但却明确地提到把交易和定价权交给刘晋戈周培公还注意到邓名在手令上提了一句称这批货必须坚持用欠条交易。

“邓提督果然是早有预谋早就处心积虑要骗我咬钩还说什么这是为了表示他的诚意和邓提督打交道时那是一个不小心就要着道啊。”看到这里周培公心中暗恨不过脸上仍保持着笑容不变接着腹中又是一声冷笑:“可你的手下居然同意欠条和白银定额兑换这就算还用欠条交易又与白银何异?”

接着是刘晋戈的手令这里面就简单多了要武昌这边的明军一切听从朴烦吩咐他就是刘晋戈的全权代表。

确认朴烦的权利无误后周培公让幕僚立刻把这两道手令抄写在上好的绸子上接着就拿来印泥请朴烦盖手印:“非是下官小心实在是之前从没有见过朴局长敢劳朴局长按个手印证明这两封书信的内容与您带来的无误。”

“这是为何?”朴烦有些惊讶地问道他觉得对方确认自己的身份就够了不明白对方为何要留档。

“这里都是邓提督的货物要是将来有个不清不楚我全身有嘴都说不清”周培公可怜巴巴地说道:“而且邓提督原来说这些货物都要用田土补偿的欠条交易现在我们用白银交换万一将来有个差错我可以证明这不是我有意欺哄邓提督。”

见清廷官员如此畏惧邓名朴烦和于佑明都觉得脸上有光当即朴烦不再多想就在两份抄写卷上按下手印证实其中内容准确无误。

把备份手令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后周培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双手捧着把两份手令的原件交还给朴烦:“前天与白银定价一事事关重大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外面的市价到底是一两二分、还是三分得回去问问。既不要让你们吃亏了我们也不能太吃亏啊。”

“周知府说的有理。”朴烦和于佑明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送走两人后周培公把武昌马军提督以及他的岳父陆尘音都找来把今天的事情一说陆尘音就跳将起来:“这两个人定是骗子!”

“他们还真不是。”周培公把抄来的两份手令给陆尘音看并告诉他道:“刚才本官暂停的谈判的理由陆翁肯定猜不到是说拿不准主意把一百元定为一两二还是一两三。”

“嘿嘿”陆尘音轻手轻脚展开两份手令一边看一边笑:“邓提督派了两个草包来啊。”

当陆尘音看到邓名哪句货物必须用欠条交易后略一沉吟就指着哪句说道:“知府大人可曾看到这条?”

“看到了”周培公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是邓提督的诡计我被他坑了。要不是这份手令还真没法说清楚你们一直认为是我把事情搞砸的。”

“这事不重要么?”马军提督在边上琢磨了半天脸上仍都是迷惑终于忍不住问道:“一分银子也是钱啊而且……”

“你也是草包。”陆尘音打断了他女婿的话把手令还给周培公的同时骂道:“这是一百元不是一百两银子定多少都一样你回家再去想好了。”

“不一样怎么会一样呢?”周培公笑道:“邓提督补偿给我们的欠条可还是缴纳一石大米一百元。”

“怎么他们没提这个就同意了?”陆尘音从周培公那里得到肯定答复后又一次伸出手:“敢请知府大人把那两张手令再给老朽看一遍。”

……北京。

周培公接待朴烦、于佑明的同一天蒋国柱恳求湖广出兵助剿的奏章也被顺治拿出来和臣子们讨论。

邓名和张煌言呆在镇江不走这对清廷的漕运已经不仅仅是威胁了实际上已经断绝了要是明军在运河大肆破坏并且一直拖到明年年初才走那下次的漕运就不用指望了。江宁巡抚蒋国柱已经坦承依靠两江的力量完全无力驱逐邓名急需达素或者湖广的援兵而达素显然是不可能给他的。

“周培公还真是个人才。”见蒋国柱指名道姓地要借此人顺治对这个年轻汉臣也更看重了:“将来总要找个时间让他进京一趟。”说完顺治扫了鳌拜一眼。

“奴才明白。”鳌拜明白顺治是要自己去试试这个周培公到底有多少斤两如果真是个年轻的军事俊才那在努力拉拢的同时也要准备好将来天下大定后打发他去镇守的偏远位置。

“就是不知道张长庚肯不肯借给他。”索尼说道现在湖广依旧受到虁东的威胁在整军备战的同时不但要支持吴三桂还要承担漕运任务压力一点儿也不比两江轻松而周培公显然是张长庚手中的一张王牌。

顺治考虑的不仅是湖广的需要就是湖广愿意借是不是让湖广部队进入两江腹地也是需要斟酌的。

去年两江大批府县遭遇兵灾导致朝廷下令免税;今年浙江不少府县又因为马逢知作乱而不得不免税。好不容易轰走了马逢知这邓名又来了搞不好明年两江的税赋又要减免一大批了。这湖广的援兵若是进入两江所过之处恐怕又是哀鸿遍野——顺治很清楚过贼兵的府县有可能需要免税但过官兵的府县是肯定需要免税尤其是外省协剿的官兵过境后免一年赋税都未必够。击退明军固然重要但顺治也要考虑成本问题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依靠本省力量击退——连同在两江总督衙门治下的江西兵都不太可靠。

这点不但顺治清楚蒋国柱肯定也明白无论是湖广的援兵还是河南、山东的援兵这些协剿的官兵走的时候一定会带走他们遇到的每一个两江妇女拿走他们见到的每一枚两江钱币。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蒋国柱不会提这种建议顺治也绝对不会同意。

反正还有时间顺治很想把这事先拖一拖等达素歼灭了郑成功后集结在福建的清军就可开始向舟山进发这很可能迫使张煌言回师救援到时候两江总督衙门或许就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驱逐邓名了。

君臣迟疑不决的时候又有一份来自福建的奏报送到。

顺治展开达素的奏章看起来良久后一声叹息把奏章扔给索尼的同时说道:“下旨给武昌让他即刻给江南派出援兵。今年湖广剩下的赋税还有明年的赋税都不用递解入京以供楚师所用。”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考虑两江赋税的时候了就是鄂、湘援军把两江掠成白地也比这上面的人力和财力为明军所用强。

……转天周培公和于佑明展开第二轮谈判在开始前他介绍了一下身边的陆尘音——是与四川明军走私的商行的大股东得到股东们的一致授权来讨论交易问题。

“正如两位所言一百元的欠条现在已经值一两三钱银子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势头”陆尘音狡猾地试探道:“那我们就把它定死为一两四钱如何?”

朴烦一听就要答应昨天他和于佑明商量觉得无论是一两二钱就可以接受了但于佑明这个浙江人显然比老实的朴烦反应快他抢在朴烦同意前说道:“不行这还说不定好会涨的。”

其实一两四钱就不少了于佑明和朴烦一样有些喜出望外。

“确实”陆尘音点点头一次试探就让他摸清了对方的底细:“既然如此那就定一百元兑换二两好了。”

于佑明和朴烦都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慷慨。昨天于佑明就和朴烦计算过在这里用一百元购买的货物回到成都大概能卖二百元以上若是对方这么定兑换比例的话那他们岂不是一百元购买的货物就能卖四百元以上了?

这么大的利润让于佑明欣喜不已。

“你们还是觉得少吗?”对方满脸喜色但没有立刻答应陆尘音满面愁容地说道:“那一百元兑换二两五钱如何?”

几个呼吸之间利润就又疯狂上涨了二成于佑明和朴烦感到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还是不行吗?”陆尘音声音都开始哆嗦了咬了咬牙:“那一百元兑换三两如何?”

于佑明和朴烦彻底惊呆了见状陆尘音狠狠一拍大腿就要拿出新的跳楼价。挡在陆尘音开口前被周培公重重地一声咳嗽打断了陆尘音转过头看到周培公皱着眉冲自己微微摇头暗示他适可而止。

“就一百元三两吧再多老朽就要家破人亡了。”

陆尘音坚持不再涨价朴烦和于佑明无力地争辩了一两句后同意了对方的报价。

在签好契约之前周培公和陆尘音一直紧张地等待着等着对方提出要修改补偿欠条的拨给数量但他们一直没有听到这个问题。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后陆尘音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还有一事你们付给我们的都是凭据而不是真金白银如果你们不能提供给我们货物那这些凭条和废纸没有区别。”

“我们会有源源不断的货物运来的。”于佑明说道。

“但你们怎么保证发给我们的凭条会少于你们的货物呢?毕竟你们从我们手中拿走的是真东西而我们只能等着从你们的仓库中提货。”陆尘音质疑道:“如果你们滥发凭据比如你们只有一百万两的货物却发给我们三百万两的凭据那这两个月商行就只能苦等货来而本来这银子期间是能用来做些别的生意的这对我们的商行应该不太公平吧?”

这种情况当然不会发生因为陆尘音对邓名到底运来多少货心里有数得很要是明军仓库里没有货物或是超发远远大于他们送货能力的凭据陆尘音的商行根本不会接受。

但这个问题确实把于佑明问住了他和朴烦小声商议了一会儿也拿不出任何解决办法来。

“要不这样吧我们可以先接受欠条凭证就算一时没货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给你们十天时间去备货这十天的损失就算我们的了。”陆尘音宽宏大量的说道:“但若是十天后你们还没有货那我们要求一些赔偿就每十天给我们五成的利息吧。”

周培公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陆尘音面不改色地修改了一下条款:“考虑到长江上的风雨要不多给你们五天备货时间好了改成半个月一结每次三成利钱。”

桌下的腿上被重重地踢了一下见周培公如此激烈地的反对陆老缙绅只好再次改口:“这样吧我想你们一定不会故意欺骗我们的货物所以若是开给我们的凭据一个月还不能兑换成货物的话那我们就要求一些补偿每月一成的利息也就是每一百元欠条凭据要补偿给我们十元一月一结。若是在一个月内货物就到了那就不用补偿了这中间的损失都算是我们商行进的地主之谊了。”

于佑明和朴烦都同意了对面慈眉善目的陆尘音他们是越看越顺眼他们当然不会故意欺骗武昌的货物而长江运输也难免没有个耽搁只要他们一个月内把货物填上对方就愿意承担中间所有的损失。而如果实在填补不上对方要求的赔偿也很少、只有一成而已于佑明和朴烦都觉得自己不会大量赊账购货这点利息基本不值得一提。

这个协议签署完毕后慈祥的陆缙绅指出他们作为先付货的一方顾虑依旧不能完全打消因为四川方面完全可能赊账购买大宗货物然后果断跑路这样无论利钱多高也无法挽回武昌这边的损失。

于佑明和朴烦表示他们都不是这种人陆缙绅表示他相信他们不是所以打算象征性地收一点抵押比如四川在武昌商行这边存十万两银子(可以用那些非欠条购买的货物的货款支付)然后每月就可以发行十五万两的欠条凭证这多出来的五万完全是陆缙绅处于信任和好意而额外提供给他们的。

在朴烦同意前周培公把话题岔开了。陆尘音随即修改了条件改为存十万就能发行二十万两的凭条整整一倍的信用额度啊。但话题又一次被周培公岔开。

陆尘音第三次想于佑明和朴烦表示他要一点保证银子完全是象征意义上的所以他将拿出跳楼价那就是四川人在他的钱庄李每存一万两银子就能开具十万两用来购买陆尘音商行货物的、以邓名那些货物为抵押的欠条凭据。

这个条件让于佑明和朴烦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时周培公突然站了起来对两人说道:“两位贵客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送走了四川的谈判代表后周培公恶狠狠地看着陆尘音:“陆老先生您到底想干什么?”

“知府大人您也看到了这是他们同意的我没有强迫他们还很高兴、很满意呐。”陆尘音一脸无辜地说道。

“这不是没有后台的雏儿他们是邓提督的人!”周培公叫道:“不错邓提督棋品很好但棋品再好的人有时也会掀棋盘的!适可而止吧我们没有更多条件了!”

说完之后周培公又是一阵摇头不能置信地说道:“邓提督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会想起派这么两个酒囊饭袋来武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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