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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名在成都停留的时间并不长期间熊兰又一次跑来告密说邓名委任的书院祭酒陈佐才自打来了成都就一直在胡言乱语往重里说甚至可以认为是图谋不轨。熊兰是当着知府刘晋戈的面向邓名报告的他还指责刘晋戈无所作为。

“陈祭酒怎么图谋不轨了?”刘晋戈闻言大怒他一直忙着按照邓名交代的思路挣钱、花钱精力全都集中在如何收税上面尤其是他亲自管辖的盐业。熊兰以前曾经和刘晋戈说过这件事但刘知府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既然邓名要知府衙门给书院拨款他就拨款但从来不关心书院到底都在教什么。

“陈祭酒说了什么不妥的了么?”邓名也有些好奇。

“他天天鼓吹要‘忠君爱国’!刘知府对此不闻不问。”熊兰义愤填膺地说道虽然他的职责是管理银行但熊兰对其他方面也是非常关心的现在熊兰的地位完全是邓名给予的他也知道换了其他人绝对不会这样重用他一个妾生子更不用说他还有三次叛变的前科。对熊兰来说邓名的政治前途和他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

“忠君爱国有什么不对吗?”刘晋戈迅速地把熊兰对陈佐才的指责视为对他的攻击痛加反驳道:“难道要教导学生们以熊行长为榜样等提督出城打仗的时候就在城楼上竖降旗断了提督退路才是对的吗?”

“提督已经赦免我了……”熊兰气势稍微一滞但马上意识到对方这是在转守为攻而任何辩解都是示弱会导致攻守易位:“提督去昆明的时候刘知府又批给夷陵一万匹布!”

“好你个毒蛇居然打探知府衙门的事了。”刘晋戈恼羞成怒向邓名叫道:“提督说过要支援夔东众将的我没有徇私!别的地方我也批了。”

“还批给了万县好多粮食那是为了讨好袁知府。”熊兰不依不饶。

“万县当然要给粮食不然怎么帮我们修船?”如果不是邓名在侧刘晋戈估计就要再次提出决斗了:“提督熊行长拿了秦局长的好处给了工业银行优惠贷款。”

“行了!行了!你们要是认为有人贪赃就去向提刑司举报让贺提刑秉公办理不要指望我来断案。”邓名头都被他们吵大了知府衙门、成都银行、税务局经常互相攻击他根本搞不清里面的是非曲直。再说现在成都运转得不错农、工、商都蒸蒸日上邓名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搞什么清洗免得让脆弱的成都“文官”系统人人自危。成都官员把后方的责任都承担起来邓名才能后顾无忧地领兵出征或是去盟友那里商谈合作:“我就是想知道陈祭酒到底教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吗?”

陈佐才赶到成都后惊奇地发现邓名并没有把教授们集中起来培训——这是统一思想的必要手段所以陈佐才本以为邓名早就做了。不过邓名没做不代表陈佐才不会替他做陈佐才马上把书院正规化规定所有的教授都要定期到成都书院总部上课接受他本人的培训然后才可以去亭里教育学生。

陈佐才给教授们上课的时候就大谈圣天子在位君臣贤良号召成都的教授们要忠于天子、热爱朝廷并把这种思想进一步传播给学生们。刘晋戈武将出身对教育一窍不通觉得祭酒如何培训教授教授如何指导学生都是教育部门自己的事;可熊兰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税务局长秦修采也是正经八板的秀才又给谭弘当过多年的师爷和熊兰密谈了一番后同样认定陈佐才对邓名不怀好意而任凭他们几次举报一门心思扑在发财大计上的刘晋戈都不当回事还认为他们是多管闲事。

熊兰嚷嚷了半天邓名总算明白过来那就是熊行长怀疑陈佐才是来挖自己墙角的想把成都变成拥戴永历天子的大本营。

“我也是拥戴圣上的。”邓名评价道不过这话熊兰显然不信不但熊兰自动过滤了个干净边上的刘晋戈也一脸的平静同样让邓名这句场面从他左耳进、右耳出:“这样吧和陈祭酒说一声下次他上课的时候我想去旁听一下。”

“这样不好吧……”熊兰觉得若是通知了陈佐才那对方显然会警惕起来肯定不会当着邓名的面大放厥词;但转念一想熊兰却突然领悟到邓名的高明之处若是陈佐才改弦易辙突然绝口不提忠君爱国那就证明他心中有鬼从而证明了他是背后中伤邓名的小人也坐实了他图谋不轨的阴谋。

“提督高明高明啊。”熊兰越想越觉得邓名的策略妙不可言由衷的称赞道:“如此一来陈佐才那厮的险恶用心就无所遁形了。”

见熊兰说得如此肯定刘晋戈心中也有些不安起来:“难道陈佐才真的是乱臣贼子?”要是熊兰说的不错的话那刘晋戈肯定是失察了放任这个家伙在成都煽动叛乱那可是知府衙门的失职啊想到这里刘晋戈急忙也表示会跟着邓名一起去旁听并急忙唤来一个卫士让他去通知书院做好迎接提督光临的准备。

知府衙门的命令送到书院时陈佐才正在呵斥几个教授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努力地了解着成都的教育体系力求了解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每次想起邓名大封同秀才这件事陈佐才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外生但这不是他能干涉的只是让陈佐才更加确信邓名敌视忠臣孝子意图扰乱皇明的等级秩序混淆世道人心最终为他谋权篡位创造条件。

不过今天陈佐才大发雷霆并非是为了大义而是因为这几个教授的教学方法。成都的教授大都是邓名从乡下搜刮来的小地主子弟和考不上功名的童生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教学在书院给孩子们上课时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你们这么教书的吗?”陈佐才把一本《论语》直接甩在了一个教授的脸上这个教书先生每天给孩子们时就是摇头晃脑地读书一节课从头到尾就是自己读书他本人读得是眉飞色舞、兴致勃勃但下面的学生一旦提问被打断了兴致的教授就会大喝一声:“读书!”然后继续念下去。

其他几个教授的教学方法也差不多被书本砸到脸的那个教授不敢大声争辩委屈地低声辩解道:“祭酒在上学生在书院念书时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书读百遍其意自现。”陈佐才哼了一声他也不是不知道这种教学方式很多书院老师就是一个劲地朗诵让学生自己去读书这也是培养学生形成自己见解的手段之一:“但现在是开蒙!这些孩子好多连字都认不全他们怎么自己去读书?你们开蒙时老师也是这么教的吗?成都书院是有个‘书院’的名字可它真是书院吗?你们去书院读书的时候也都不识字吗?”

包括陈佐才在内几乎所有的教授在开蒙时都是接受的小班教育只有几个同窗而已而陈佐才更是家族里给请的单独的开蒙老师。一笔一划都是在开蒙老师的教导下完成的而现在成都书院给孩子办的都是大班每个老师上课时都要面对二十多个孩子一笔一划地教十分地辛苦所以有些老师就写几个字然后挂在前面让学生临摹。

“你们是教写字不是教画画下面学生握笔的姿势都不对这不是误人子弟吗?这是教书不是种红薯!”陈佐才又骂道:“不管一个班是二十个孩子还是两个教授都要手把手地教过来不许偷懒否则就滚出我的书院种地去吧!”

轰走了这几个教授陈佐才举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顾不得喘气就让等候在门外的一群孩子进来。

亭里那些教育同秀才的教授教得到底怎么样陈佐才实在是分身乏术无法过问但这个书院里发生的事他却是光棍眼里容不得沙子。成都现在的孩子不多但漕工的孤儿加上浙东兵的家属也有近千人教授水平不行陈佐才就亲自上阵学生若是有疑问可以亲自向他来提问。现在陈佐才的门外总是会有一大群学生等着。

进来的这批学生是来取回他们的文章的为首的一个学生姓董听说他父亲以前还是个漕头被官兵杀死后他带着弟弟和姐妹们来到成都也进入书院学习。

“你的文章拿回去看看。”陈佐才和颜悦色地把一张纸交给那个姓董的学生这批学生已经开蒙过了能够写一些简短的文章。

纸上超过三分之二的字都被陈佐才用浓墨粗暴地划去了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文字被砍去了这么多小孩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差点掉下泪来。

“文章要除去赘肉才能见到筋骨。”陈佐才认真地说道:“你的文章里有正气很好很难得但这些华而不实的词语都不要一个字也不能留。回去好好看看为何我要把这些字句划去若是不明白再来问我。”

“多谢祭酒。”孩子恭恭敬敬地鞠躬退下。

“你的用词不对名词不能复叠你自己想想许多俸禄能说成俸俸禄禄、大批豺狼能说成豺豺狼狼吗?”陈佐才又拿起一篇文章给下一个学生指正错误:“各个方面、许多方面都可以但方方面面不能用将来你们会给朝廷写邸报、檄文用词要符合文法绝对不能生造词汇不然既会让人觉得你是文盲也会丢了朝廷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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