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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求红票收藏】

一阵吼声过后苍老的歌声停了胡琴声也没了踪影。那位不知名的老者是有感而发但被人莫名其妙干扰到心情一转这曲子当然是怎么也唱不下去了。

而韩冈这边也没了听曲唱曲的兴致。大牌的玉堂秀收了琵琶告辞离开而周南就带着一阵香风坐到了韩冈的身边。同时章俞又命福泉找进来几个歌妓陪在身边。刘仲武和路明都仔细看过心里也怀着期待但这其中却并无一人能比得上周南。

而韩冈对坐在身边的美人全没放在心上心里都在想着自己在西太一宫中题的这首小令。他本以为要过些日子才会传唱开来反正自己那时都回秦州了与己再无瓜葛谁想到才几天工夫就在樊楼中听到了。韩冈并不想靠文名诗才出头这剽窃之事无意去做反正只要自己不承认谁也不会知道是自己做的……除了路明——想到这里韩冈望过去却只见路明低头盯着酒杯也不知在想个什么。

韩冈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心中则不免有些惊疑。周南一颗心玲珑剔透隐约估摸到了一点。便凑到韩冈耳边吐气如兰“官人喜欢这首小令?这是最近才题在西太一宫壁上的就跟王相公的两首六言题在一起。就是没有题名也不知是谁人之作。不过有人说道是一位来自关西的老贡生所作。”

啪啪两声轻响却是路明的筷子掉了。听说留在西太一宫壁上的小令没有书款提名而且最后反而着落在自己的头上。他抬起头震惊的看向韩冈这实在出乎他的想象。

被路明吃惊的盯着韩冈神色自如。右手敲着桌面打着拍子重复着刚才听到的曲子哼着有些走调的歌声。他自得其乐的哼了一阵便又笑道:“当真是绝品难怪传得如此之快。王大参的两首六言已经让西太一宫蓬荜生辉这一首再写上墙去只论文采风流大相国寺也得瞠乎其后。”

周南轻蹙眉头有些疑惑的看着韩冈谈笑风生。

虽然这位韩官人不像她过去遇到的那些的读书人总是纠缠不清要么自吹自擂要么就是炫耀着自己浅薄的才学让一向讨厌这些厌物的周南感觉十分轻松。但韩冈没有过来殷勤的奉承或是竭力的表现自己也让周南感到很奇怪甚至有些不服气。

寻常外地州县来的士子到了樊楼之中免不了目迷五色神魂颠倒。看到了像自家这样花魁行首更是会前后失据犯下许多蠢事往往就成了在姐妹间传播的笑料。但身边的这位韩官人到好除了刚见面时表现出一点惊艳之情外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

周南能感觉得出来韩冈应该对自己有好感但那种好感也仅局限于泛泛的欣赏完全没有动心的模样。绝不像平常见到的男子那般看到自己时总是充满着贪欲的目光。

不知为何周南突然生起气来眼中含嗔银牙咬着下唇不服气自己被忽视。声音也便冲了一点:“官人年少有为春风得意怎么喜欢这首曲子?”

“说不上喜欢只是此曲令人叹为观止觉得好而已。”韩冈突然扭头深深的盯了周南一眼如愿的看着少女双颊微晕的把视线闪躲开去可一闪之后她却又狠狠的瞪了回来。

见着宜嗔宜喜的俏脸上悄然带起的薄怒韩冈只是笑了笑。便又立刻正色沉声:“韩冈自少文武兼修亦有班马之志如今正是男儿立功之时却不会有悲风伤秋的余裕也不会有‘断肠人在天涯’的感慨。”

“那官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曲子?”周南仰着头看着韩冈。长长的双睫一颤一颤的眨着睁大的一双秀目中还带着小女孩儿的稚气。

‘演技真好。’韩冈不禁暗赞。知道周南是在装模作样他便有了点恶作剧的心思:“关西的得胜歌不知小娘子能否唱来?”

明白韩冈是存心刁难可周南她半点不惧。关西得胜歌在京中也有传唱尤其是教坊司都会让所属的歌妓学上几首好在接待关西来的将领时表现上一番。她得意的横过韩冈一眼悄悄的又哼了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两块红牙板清唱起来:

攻书学剑能几何?争如沙塞骋偻罗!手执绿沉枪似铁明月龙泉三尺崭新磨。

堪羡昔时军伍谩夸儒士德能多。四塞忽闻狼烟起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

如果让殊乏文采的韩冈去形容他会把周南的嗓音比作黄莺一般悠扬婉转正能撩动听众的心弦仿佛天籁。如果她唱的是婉约小词的话多少人都会沉醉下去。‘寒蝉凄切’让人悲‘东郊向晓’让人喜喜怒哀乐全在她歌喉之间。

只是今次换作了传唱自盛唐时的得胜歌周南声音中的缺点便完全暴露了出来。太过柔美的嗓音缺乏刚劲力量叮咚脆响的红牙板更远比不上战鼓激昂两厢相加便完全毁了一首让人热血沸腾的好词。

刘仲武方才又多喝了两杯眉寿脑袋又是晕乎起来他肆无忌惮的嘲笑着:“这是女儿家唱给情郎的吧?若是俺们关西男儿阵前战后唱起来都是这个味道党项人笑死的会比较快!”

韩冈也是一阵大笑摆着手让周南不要唱下去了“这一首不是小娘子唱得来的。‘谁人敢去定风波’当是以铜琵琶铁绰板以关西丈二大汉唱来。如周小娘子这般年才十七八手持红牙板也就只能唱得‘杨柳岸晓风残月’。”

如果说刘仲武的嘲笑像是一记正拳那么韩冈的评价便是如利刃透骨而入丝毫不留口德。周南眼眶都红了紧抿着嘴硬是不肯哭出来已经有些规模的胸口急速起伏着。

见周南气苦欲哭韩冈发现方才自己做得实在有些没风度才十七岁的小姑娘欺负她也得不到什么成就感。“韩冈失言了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周小娘子恕罪。”

“谁稀罕你道歉。”周南最后一跺脚转身就冲了出去犹如一朵彩云冉冉而出。

厅中一片寂静客人和妓女都坐在一桌上互相看看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章俞这时哈哈大笑笑声打碎了厅中的尴尬:“自来都是求着花魁来今日把花魁给气走玉昆你可是独一份。”

路明也跟着笑道:“不过韩官人也说得没错关西得胜歌有十几二十首却没有一首是能唱得出来的。”

韩冈心中的歉疚转瞬即逝他说的可没有一句假话。想到得胜歌韩冈现在便又回想起镌刻在心底的那一幕:“我上一次听到得胜歌。还是两个月前秦凤张都监以两千破万人大败西贼凯旋而还的时候。灯火如星河歌声冲霄汉。关西男儿的豪迈自歌中而出不是女子可比。”

“官人说得好!”刘仲武抚掌大笑韩冈正说到他心底里去了。

气氛重新热络起来章俞又叫了一个上等妓女来陪着韩冈不过还是远远不及被气走的周南。喝酒行令划拳不一会儿酒席上的热闹又高了许多。

一顿酒喝了不短的时间最后因为韩冈晚间尚有要事方才作罢。

互相道别后两拨人各自回住处。返家的返家回驿馆的回驿馆。只是刘仲武喝得太多韩冈让李小六雇了辆车直接运回去而他则是和路明租了两匹马往回走。走在回驿馆的路上路明问道:“韩官人为何不在诗后题名?!那可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韩冈没喝多少酒而且他方才喝的和旨又是以清淡著称。头脑清楚的很“我也有话要问路兄为何你方才不提出来?”

韩冈这么一反问路明脸上的疑惑之色不见了却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桥流水’这一句说的是秋天——深秋。冬天黄河都结冰何况小桥下的溪流?”

‘所以这首小令说的不是我韩官人你也不可能是这首小令的作者二十岁春风得意怎可能有四五十岁的悲叹?’这几句路明咽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路明才学并不出众甚至还不如韩冈。但即便是以他的这点学问却在冷静下来之后一眼便看出诗中的破绽查明韩冈的谎言。

“路兄果然心明眼亮”韩冈笑赞道他承认道“作者的确不是我人可欺天难欺所以我也不能夺为己有。不过既然世间皆穿此诗是一关西老贡生所为路兄何不干脆认下来?”

韩冈说完便紧盯着路明的反应看着这位三十年不中的老贡生脸上的神色如走马灯的变幻。到最后路明放弃了的叹着气:“官人不是说了吗人可欺天难欺。这事路明也做不来。何况在下就这点学问说是我做的谁又会信?”

韩冈点了点头收敛了心中的杀意。他虽然不打算窃取文名但这首《天净沙》他也不想让人偷去。若路明受了自己这么多人情后还敢夺己之物他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不过路明能做出正确的决断不为一时之利所诱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帮上他一把。他说道:“前日在西太一宫的一番话是韩冈信口而出非有恶意还望路兄勿怪。”

“虽然官人你是信口之言但那当头棒喝对小人的意义却没有任何区别……断肠人在天涯……断肠人在天涯!”路明喃喃的反复念叨仍是深有感触他问着韩冈:“不知这首小令官人究竟是从何处看来?”

韩冈咧起嘴笑了:“路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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