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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话韩阿李听了就不高兴送信的人可是她选的:“小王货郎来往凤翔秦州二十多年了如果再算上他老子老王货郎父子两人在秦州和凤翔两头跑加起来快五十年给人带的信只要人还在肯定能送到。多少年的信用在了他们不会说谎!何况给你舅舅、二姨的信都送到了说给你四姨的信也送到了难道还会有假?都说读书读多了心眼就变多还真是一点都没错!三哥儿你也是越变越滑头了……还是原来书呆子的那样好!”

韩云娘一下捂住嘴猛的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暗笑着。

韩冈被骂得无可奈何:“娘说的是!”

“你看你滑头了了不是!?什么‘娘说得是’!分明就是再说‘娘说得不是’!”

韩阿李这么一说韩冈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他求助看看自家老子韩千六却是一辈子听惯浑家骂了安之若素的夹着小菜照常吃饭。‘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好了。’韩冈想定三两口把早饭吃了也不顾韩阿李还是不痛快道了声孩儿走了便到外院左厢后的马厩牵了自己马出来。

原本这些琐事都是李小六负责但昨天韩冈放了他的假让他回家探视父母现在韩冈只能亲历亲为。

韩冈牵着马韩云娘从后院小碎步的跑过来依依不舍的送了韩冈出门。韩冈骑上马走了老远后回过头还能看着小丫头倚门望着。

韩冈家离州衙不远出了家门前的小巷向左一拐一百多步外就是州衙大门同时也是秦凤经略司衙门。按说这么近的距离走路就可以了养匹马在家还浪费草料钱。但官员的身份让韩冈必须骑马。若是看着一个同僚身穿官袍在大街上赶路任凭哪个官员都要摇头说他有失身份。

转眼就到了衙门前韩冈收缰下马守在门前的一群老兵中走了一个出来将韩冈的马从小门牵到州衙里的马厩里去养着。在厢军和禁军中都有降等的制度想衙门前的这些老兵都是没有了战斗能力无法胜任更高强度的工作被从军中刷下来最后领着半俸在衙门里或是官员家又或是官办的寺庙里做点杂事。

韩冈正要进门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唤:“前面那不是韩官人吗?!”

听到那个声音韩冈先皱了下眉头然后回头笑道:“是元兄啊……”

来人是韩冈入京三个月里的变化之一唤作元瓘现在是王韶身边的幕宾。元瓘是个还俗僧是王韶的乡人。新近还俗不久戴着帽子下面是才两寸多长的头发。小眼睛招风耳蒜头鼻子脸上总是油光光相貌甚有特色。

元瓘赶到近前身上衣物熏得浓香就直冲着韩冈的鼻子。韩冈侧过身子率先往里走省得自家被荼毒嘴里还带着话:“元兄今天来得早啊……”

“机宜今天可是有要事要找小人商议不得不来啊。”元瓘装着不情愿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在炫耀自家在王韶面前受到的重用。

韩冈不怎么喜欢元瓘倒不是因为这个还俗僧总抱着在王韶面前争宠的心态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有着竞争心理。只是单纯嫌他总是衣服薰上浓的能毁掉人鼻子的香味一副自诩风流的模样这让韩冈总是觉得跟某个他感觉很恶心的家伙的嘴脸很像但偏偏韩冈却是想不起来究竟像哪一个。

不过王韶倒是赞过元瓘精通书算有货殖之术。韩冈看王韶的意思大概是想让元瓘负责市易之事如果一顷四十七亩的事争出个眉目不但屯田可行市易也可以乘机浮上台面——王、窦的万顷和一顷之争争得不再是田地多寡而是朝堂的信任到底是哪一边这实质上已经成了王韶和李师中秦州两个派别的政治争斗。

一旦王韶的说法被承认那他的其他策略也就同时得到了施行许可将稳稳地把持住开拓河湟的控制权。至于李师中、窦舜卿还有向宝都不可能再留在秦州。反过来王韶若是失败他也在秦州待不住了。

韩冈一边想着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元瓘扯着闲话。在走过第二道门后韩冈拱手道别如释重负的往左转去。而元瓘则看着韩冈的背影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王韶的公厅在州衙第三进的西厅而韩冈却是在第二进。

元瓘不痛快的哼哼声韩冈虽然背着身还是听得很清楚。温文有礼的向迎面走过来的同僚打了个招呼韩冈心中觉得莫名其妙这元瓘的敌对意识到底怎么来得。难道他以为在王韶面前表现得好就能压倒自己混个更高的官位出来?

笑话!

他跟王韶是什么关系?说是政治同盟是有些勉强但说是助手王韶却从不敢把自己呼来喝去——自己并非是从王家门客这个身份上推举出来的在人格和身份上是平等的而元瓘是什么……走卒而已!

真是莫名其妙!韩冈摇着头往自己的公厅走去。

经略安抚司管得是一路军事又名帅司。所以衙中的公务都是跟军事有关。军队、堡垒、补给、道路、情报、器械这些是经略使要考虑的军务必须面面具到。

大的战略规划虽是由天子和两府决定但也会征求经略司意见更多的时候还是由经略司提议而天子两府审批。战略规划的实行掌中军的自然又是兼任兵马都总管的经略使下面各部则有副总管、钤辖、都监分担出谋划策的是机宜、参军、参议这些幕僚至于勾当公事也就是韩冈的工作便是最为繁琐的庶务。

虽然批奏并不归勾当公事处理但要按类分发到各曹各司然后将各曹各司处理好的公文收集起来检查过后再转发给原主算是承上启下的部门。经略使和经略司中的其他高官交代下来的事情如果分不清是由哪个分司接手也是勾当公事处理。除此之外一些其他曹司不管的琐碎杂务也是勾当公事的任务之一。

韩冈在这间有些阴暗破旧的房间里做了有十天了感觉下来他的这个工作是类似于办公厅主任之类的职务每天要面对的公文要按堆来计算。

幸好自己不是一个人这是韩冈第一天走进这间屋子时的想法同为勾当公事还有另外四名选人。这在诸路中也只有关西诸路才能享受到的庞大编制若是在两浙、江东那边经略司中通常只会有一个管勾公事。而现在的想法则是日他鸟的都这么些天了李师中你怎么还不动手?!

摆在韩冈而其他四人这些天有两个告了病假有两个各自被李师中和向宝调去处理另外的要务去了整个勾当公事的公厅中就剩韩冈一人来承担原属于五人的工作。

这样的独角戏自韩冈走进州衙的第三天便已经开始到现在七天过去了还没有结束的迹象。官厅中的公事基本上都是胥吏处理而后才有官员查看是否有问题。即便五名勾当公事只剩一人只要肯放手韩冈照样可以喝着热茶弄两本诗集来读。

但韩冈看起来不放心别人的样子他手下的胥吏把事情做好后他都要重新检查一遍找出一点错来就会丢回去让人重做。七天来一点疏失也没有出现处理得游刃有余。不过任谁都知道永不出错是不可能的不少人都在想他如此勤力迟早要累昏头而韩冈本人只希望李师中也能这么想。

在门口韩冈将脸板起大步跨进房中。房内十几名从属于勾当公事的胥吏已经在侯着。领头的一个叫王启年在衙中待了十几年了。据说本是个市井无赖后来不知从哪里诈了一笔钱来送给当时秦州通判小妾的表弟进了秦州州衙里做吏员。他在衙门中日子久了也颇有些手段收服了几个兄弟在衙门里干起来奉承上官盘剥百姓的生意。

见到韩冈进来王启年便领头上来行礼。只是他的动作都有些慢慢吞吞连带着跟在他后面的十几人也是一副黏黏糊糊不情不愿的样子。

看着他们这疲沓模样韩冈脸色更加深沉下去冷声道:“王启年你们没吃饭不成?!”

“小人不敢。”王启年回了一句动作稍微快了一点。

韩冈冷眼看了他一下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这些天韩冈始终板着脸一点笑模样都没有。衙门中每一个胥吏都知道新上任的勾当公事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城里有名的陈押司跟他过不去被他反手就杀了个绝户。

一开始时王启年他们也是战战兢兢。只是看着其他四名勾当公事相继找借口避事从中嗅出了什么味道又暗中得了他人的吩咐渐渐开始挑战韩冈的权威。当然这是一步步来的到了现在也不过是行礼时拖沓一点做事再慢上一点弄得太大他们也怕惹毛了这个看起来性格颇为阴狠的韩三。

只是韩冈尽是板着脸在公务上又挑剔得要命让王启年他们心中都很不痛快私下里都说就算没有人吩咐也要让这个菜园子见识一下衙前虎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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