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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高遵裕问起韩冈便上前一步躬身行礼:“下官韩冈拜见提举。”

高遵裕立刻瞪大眼睛一副吃惊的模样:“韩冈?!你就是韩玉昆?”

看着高遵裕一脸惊容韩冈忽而想笑这厮装得未免太过了一点。韩冈这个名字早就传出去了王韶身边的得力干将高遵裕来秦州沾光如何会不打听?还装出这副吃惊的模样是在拍马屁吗?……但高遵裕拍自己马屁是个好现象。韩冈现在至少有六七成的把握确定他不是来拆台的。

“贱名有辱清听。”韩冈自谦着。

“久仰大名啊!”高遵裕亲切的拉起韩冈的手对着王韶笑道:“今次遵裕奉旨来秦州之前依例入宫陛辞。当时听了官家说起不少关于河湟拓边之事。官家还说子纯你是他由卑官亲自拔擢而起必不会辜负圣意。吾观天子之意实是对子纯你寄予厚望啊。”

听着高遵裕说起天子的知遇之恩王韶眼眶顿时红了颤声道:“天子厚恩如海小臣粉身难报。”

高遵裕转头又对韩冈笑道:“而玉昆的名字官家也是提到了说子纯至秦州一载方才荐了你一人如此谨慎玉昆必是有大才的。正巧吕吉甫当时也在场还说起你前日上京的时候救了章子厚之父一命又不留名而走让章子厚之父一直追到驿馆里。天子听说后对你是赞不绝口说你不输古之侠士当真难得。”

韩冈低下头去虽然学不来王韶眼圈说红就红但声音中却是带了一点感动的颤声:“天子之誉韩冈愧不敢当。敢不效死以报天子之恩。”

“河湟之事有子纯亲领玉昆赞辅大功告成指日可待。遵裕德才鄙薄承圣意而来也不过是为此事拾遗补阙罢了。”

王韶真心的笑了起来听了高遵裕的这番话看起来他今次到秦州当真是来帮忙的而不是过来捣乱。这让在秦州独力支撑了两年的王韶心中感动万分。

有了能在天子面前说得上话的高遵裕李师中、窦舜卿之辈便不足论。如此还有什么能阻碍他高歌猛进的呢?!

王韶亲热的拉起高遵裕的手臂:“公绰远来必然疲累还请早点入城歇息。今夜还有宴席为公绰接风洗尘。等明日开始便要劳动到公绰辛苦了。”

“为国岂敢当称劳?子纯却说得太见外了。”

王韶亲手扶了高遵裕上马跟韩冈一起随着高家的车队往秦州城里去了。

只是他们后来一番话中却忘了一桩迫在眉睫的大事等到半个时辰后王韶陪着高遵裕一齐走进了秦州城便听到一阵点兵的号角声激荡在城池内外。

“对了西贼攻打环庆了。”

虽然奉了天子诏的高遵裕今天抵达秦州但来自环庆的急报让秦州城里的空气一下紧绷了起来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原本应该为高遵裕举行的接风洗尘的宴会没人再提当天夜里李师中就匆匆带着两千兵往陇城县去了。

位于藉水、渭水交汇处的陇城县是秦州真正的枢纽比起藉水边的秦州城战略地位更险要十倍。驻兵在陇城县中可以随时沿渭水西去支援甘谷城也可以径直北上援救环庆路。

每次西贼入侵秦州城里都会分兵去陇城驻屯并让主帅坐镇其中以期能随时出动援救。

不过按道理说领军出镇陇城的该是身为武臣的兵马副总管或是钤辖。但今次窦舜卿很及时的生了病躺着病床上拉着李师中这个兵马都总管的手涕泪横流的恨着自己今次不能上阵杀敌然后说着一切都拜托了把事情一股脑儿的全都丢给了李师中。

至于向宝他倒是想领军出城好证明自己还能带兵但谁也不敢冒这份险。一场中风后向宝的政治前途在眼下的确是没有了希望即便他病好也得去京中一趟让天子做了确认才会被再次重用。

这一夜韩冈留在衙门里值守王韶也留在衙门中连向宝都让人搀扶了来坐在他的都钤辖官厅中只是没多少人理会他。

一队队巡城甲骑的马蹄声在街巷上一夜不停更夫在城中也转得更急。而城头上灯火连天接地守在城上的戍卒比往日多了数倍。各自提着刀枪一队队的围着城墙绕着圈子。

缘边战事一开不论是哪一路全关西都会被惊动。这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是年年如此去年韩冈的两个兄长便死于战事今年还没过一半又是十万大军攻环庆。秦州如此紧张也是正常现象。

不过今次却是白紧张了。秦州城中连着战备了七八天可最后还是风声大雨点小攻打环庆的党项人只能算是武装游`行根本没有打上几场硬仗便退了回去。韩冈反倒是听说李复圭又派兵去追杀退走的西贼又攻进了西夏境内。

“这是将功赎罪吧?”韩冈坐在王韶的官厅里跟王韶说着话。

“李复圭的罪是赎不清的他多半还是会推到他的手下人身上。”王韶还是对李复圭的人品不屑一顾的态度“西贼主力应该还是在横山那边环庆这里说是十万但能有两万就了不得了。别看李复圭追得欢这两万人他都对付不了他绝不敢再硬拼。”

“李复圭这一败我们秦凤还有绥德城那边可都要受连累了。”

王韶冷哼一声:“你担心绥德城作甚?绥德城就是个钉子死死钉着穿越横山的无定河。西贼出横山攻鄜延的道路由此被钉死而横山诸多蕃部也被牢牢钉在山中再不能随西贼倾巢而出天子对此看得肯定清楚得很。我们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我们不是有高提举吗?”韩冈笑道。

只是李复圭的失败还是惊动了京城很快京中便传来消息翰林学士韩绛升任枢密副使出京宣抚陕西。而环庆那边李复圭让人带兵杀入西夏境内不敢去动西贼主力却把边境的几个村子给屠了拿着老弱妇孺的首级回来充功劳。他这一手惹得党项人大怒又带着兵压回了环庆把李复圭又吓得向临近各路求救。

环庆战事的几次反复韩冈都懒得提李复圭那个蠢货反倒是朝廷任命的陕西宣抚使让他起了兴趣宣抚使之位犹在安抚使之上而陕西宣抚顾名思义就是能管着关西五路的“韩绛?”

“就是韩亿韩忠宪的儿子。”大概是以为韩冈没听说过韩绛这个名字王韶为韩冈解释了一下他的身份。

韩冈笑着摇头:“灵寿韩家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韩忠宪八子虽皆为显宦却没听说哪个带过兵。韩绛名气虽大但也没听说过他有过领军出战的经历。”

“天子信重知人善用就够了也不指望他真的能带兵上阵。”

“陕西宣抚使……”韩冈突然觉得有些事情的确好笑“韩稚圭当年的位子现在轮到韩亿的儿子坐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韩冈由于姓氏的原因对于韩琦、韩亿多有了解——倒不是为了攀亲只是同为韩姓而稍有兴趣——虽然两家是同姓但关系却不算好。

韩琦和韩亿两人死敌虽算不上却也并不和睦。韩琦年轻时曾经把韩亿一脚踢出了政事堂即所谓的片纸落去四宰执。韩琦是踩在韩亿的头上成的名当然韩亿和他的几个儿子对韩琦都不会有什么好感。

“对了玉昆。你可知道韩亿的长子也是叫韩冈?”

“此纲非彼冈那是纲纪的纲。一为山一为丝一个硬一个软。韩冈虽不才但胆子可没那位的软。”

王韶哈哈笑着:“说得也是那位韩纲庆历时知光化军恣擅威福御下严苛可遇上兵变就吓得弃城而逃这胆子倒真是跟玉昆你不能比。”

这几天王韶很明显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没事还能跟韩冈开开玩笑。真要论起原因一个是李师中去了陇城县压阵窦舜卿又告了病而向宝现今又没人理会秦州城内压在王韶身上的压力少了许多另一个就是高遵裕的功劳没事就过来催着王韶做事。对河湟托边的事情比王韶还要热心得多。

今天他便又转了过来找着王韶道:“子纯韩绛也好李复圭也好他们打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总不能环庆、鄜延那边打起来秦凤这边就不做事吧?你还要在秦州城里待多久?蕃部那里不去多走走他们少不得会与朝廷离心啊。”

王韶叹着气“公绰不是我不想走实在是走不得。张守约去了京城诣阙甘谷城群氓无首如果西贼再次攻来要调也只能调古渭的刘昌祚。那时候我都得去古渭压阵!还是再等几天”

王韶一番推搪让高遵裕很不高兴的走了。韩冈在旁边看着摇头苦笑。李师中、窦舜卿那般添乱当然不好但这高遵裕太急切了也让人头疼。

这时一份急报被送了进来王韶展开一看脸色为之一变转而又冷笑起来他将急报递给韩冈:“李复圭当真把事情全推到他手下身上了。玉昆你上次提到的种家老四种詠今次被李复圭栽了罪名前几天下狱后已经瘐死在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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