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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州陇西。

景思立兵败的消息刚刚传了回来因为被严密封锁作为大后方的陇西城中尚未出现混乱但位于城中心的衙门里却已经是人心浮动。

实际主持河州一役后勤供给的秦凤转运使蔡延庆正在考虑着是不是要立刻出兵救援。

陇西城和渭源堡中还有两千人马狄道那里已经移文来说要将其调动。而且巩州还有没有动员起来的弓箭手加上归顺的几大蕃部三五天之内怎么也能拉出一两万兵马来。要挽救眼前的危局兵力还是足够用的。

只是蔡延庆刚刚说出自己的想法就立刻获得了一声异议“不可!万万不可!”

跳出来反对的是转运判官蔡曚。去年临洮一役蔡曚兼任随军转运时在韩冈和王韶手上吃过了教训半年多来老老实实的做人。但这些天随着王韶领军翻越露骨山而失去了音信他又重新活跃起来。而等到今天景思立兵败的消息传到陇西他更是一下变得像雨后的青蛙一般欢蹦乱跳:

“调兵乃是经略司之权转运司岂可侵夺之此事万万不可!”

“事有经权之分眼下的情况也顾不得那些规矩了日后我上表请罪便是。”

若是转运司中事蔡延庆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蔡曚的势头压下去但现在说到越权调动兵马他觉得最好还是要将之说服。

蔡曚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连声说着‘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更威胁着蔡延庆::“若是运使一意孤行下官可是要上书弹劾的!”

蔡延庆脸色阴沉下来若是真的让蔡曚给自己泼上一身脏水京中再有人趁机在天子面前进谗言那他还真是有理说不清了。想了想他转过去问安静的坐在一旁的王厚“处道你是熙河路中人这件事你说该怎么办?”

蔡延庆是在征求王厚的支持如果有王韶的儿子出面征发兵马能够省上不少事而在天子面前也有敷衍得过去的借口

但王厚沉默着没有如蔡延庆所愿即时开口回答。

他在犹豫一旦同意了蔡延庆插手军务等于开了个恶劣的先例日后别人将会怎么看待熙河经略司。而且最关键的是目下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临洮堡那边的情况的确很危急损兵折将的惨状自王韶到秦州之后就从来没有出现过。现在一万多兵马远在河州而居中的熙州被党项人攻打而危在旦夕一个不好就会出现前方大军全军覆没的惨状。

说起来的确是该出兵救援。

可是到现在为止韩冈都没有移文过来说要调动陇西城中的兵马。也就是说至少在韩冈看来他所暂代的熙河经略司依然还能控制着眼下的局势不需要调动兵马也不需要征发民伕、蕃军更不需要外人插手进来!

如果自己附和了蔡延庆他该怎么对韩冈说。等到追击木征的大军凯旋归来又怎么该见父亲。

而这边蔡延庆见着王厚犹豫不决的闭口不言心中不痛快的催促道“处道狄道那里已经移文要调兵了此事已是犹豫不得!”

听到催促王厚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已下定了决心:“狄道的移文下官先前也看过了。”本来就是给王厚的“但这只是王都知和沈中允的意见上面并没有韩机宜的签押!……家严在领军南下时将经略司中之事尽数托付给韩机宜由他代掌印信。眼下没有他的签押调令就是一张废纸何谈出兵?”

蔡延庆闻言脸彻底黑了下去心底的怒火毫不掩饰的外露出来:“处道现在可不是讲究门户之见的时候了。你可想看着你父一生心血最后落到功败垂成的结果?”

王厚则是更加坚定的摇头回应“临洮堡不会有失而家严回来时河湟也依然会稳如泰山。现在当是镇之以静不要让巩州上下陷入慌乱的境地。”

他说着就站起身向蔡延庆拱手行礼:“还请运使稍待时日。”

王厚旗帜鲜明的反对蔡延庆瞪了许久也拿他没有办法。虽然王厚的官位不高但他的身份太过敏感。即便蔡延庆强命下面征发下面有人想凑趣的呼应也得掂量掂量王韶回来后的结果。

蔡曚得意起来“运使这事还是请朝旨的为好!”哈哈笑了两声“眼下王、高二位久无音信熙河经略司只靠着一个黄口孺子来撑场面还是早点禀报朝中选派得力之人来河湟!”

王厚冷下脸:“家严只是没消息而已别真当他回不来了!”

从蔡延庆那里告辞出门王厚心中郁郁难解。临别时蔡延庆看过来的眼神直如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原本他很被蔡延庆所看重但这一下两人的关系已经彻底冷淡了下来。

其实蔡延庆做得是对的国事为重权限之事当然得先抛到一边。为国而无暇谋身蔡延庆的作为的确让人敬佩。

但韩冈的应对应该也是对的他没有下令调动各处兵马只是带着两千人去临洮堡就是要维系熙河路的稳定。还没到最危急的关头贸然调兵、征发只会让巩州、乃至整个熙河路陷入一片混乱。一旦乱势成型就很难再镇压下去。恐怕十数日后就是中使带着命令河州前线撤军的诏令过来。

与蔡曚的龌龊心思不同蔡延庆和韩冈的决断没有对错之分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之间的取舍让人难以决断。

王厚仰头向天他之所以拒绝了蔡延庆是因为他相信韩冈肯定能够将眼前的乱局处理妥当。

一阵清亮的鸣叫从天际传来晴空之下一行鸿雁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北方飞去。鸿雁传书王厚也盼着自己的话能传到韩冈那里去:“玉昆一切都要看你了!”

……………………

就在景思立兵败身死的消息传到陇西城的同时同样的消息也让镇守在河州城中的苗授连忙派人将姚兕姚麟都招了回来。

看过了韩冈让人送来的手书姚兕依然他那张招牌的棺材脸而姚麟则是失声而笑:“一切如故!……韩玉昆还真是敢说啊!河州城内外兵马一万三四他这一句可就都要让我们把这么多条性命交到他的手里了。”

苗授板着脸不言不语任凭姚麟说着。

姚兕咳嗽一声先堵住了兄弟的话这才问着苗授:“苗兄你说现在该怎么办?退军还是坚守?”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苗授回答着“既然韩玉昆说一切如故那贤昆仲就继续去清剿河州蕃部而在下也继续镇守这河州城。”

姚麟双眼一下瞪起眉头挑起的角度凝着他心中的怒意:“苗都监河州城这里可是有着近一万四千条人命!包括你我!”

“除非珂诺堡有失狄道城失陷。不然我们的退路就是安安稳稳的贤昆仲何须担心?”

“何须担心?”姚麟嘲弄的笑容“苗都监这临洮堡的情况在下是再熟悉不过了。有一段城墙外侧塌了一半在下奉命与景思立交接时还是没有给修起来。在禹臧花麻攻打临洮堡的那些天里城墙上不知有多少暗伤。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垮下来。这样的寨堡都监你说能守住吗?”

“……韩玉昆已经领军赶过去了就算最差的结果也能保住结河川堡。”

苗授并不是很喜欢韩冈但他信任韩冈信任韩冈的能力。几年来韩冈的作为让苗授相信他能维持住河州的安全。围在临洮堡外的西贼刚刚全歼了景思立所部气焰正盛但苗授就是相信韩冈有能力不让他们干扰到河州前线。

姚兕、姚麟都是外路将领他们该挣的功劳也挣足了就算熙河功败垂成最后的罪责也压不倒他们两人头上。但苗授不同他其实是王韶、高遵裕南下后经略司中的最高官员。只是韩冈是文臣能力又值得信任所以王韶才将职权让韩冈带掌——虽然只是经略司中庶务。

但同在一个监司中苗授与韩冈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目前的情况看苗授只有选择支持韩冈:“……请二位放心。”

“北面的临洮堡危在旦夕南下的三千军又是生死不明苗都监这样的局面你让我们怎么安心得下?”姚麟厉声质问。

苗授话声不徐不急目光坚定异常:“王经略和高总管肯定能回来!”

姚麟嗤笑一声正要出言讽刺几句姚兕拦住了他。姚家兄弟中的长兄正色对苗授道:“苗兄一旦结河川堡被围困粮道就断了。自康乐寨同珂诺堡的山路支撑不起一万四千人的粮草补给……所以在下只看临洮堡的结果。如果临洮堡失陷为了帐下的几千儿郎我兄弟俩肯定要撤退了。就算日后受到责罚也比兵败身死要强。还望苗兄勿怪!”

苗授略作深思最后点头“……也罢就以临洮堡为据!”

点头的同时心中则在说着:‘韩冈不要辜负了王经略的信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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