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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雷霆手段一举铲掉了绊脚石同时将民怨转嫁给一干粮商王安石在京城和朝堂重新确立了地位和声望。他的相位一时间不会再动摇。原本想看着他笑话准备携起手来将其请出东京城的一干人等也都偃旗息鼓一个个都安分了起来——反正河北京畿的旱灾还在继续今年的肯定是要绝收到时候再出手也不迟。

只是被王安石所击败的粮商却都不是让人省心的货色差不多各个都能与赵顼攀上亲。虽然卷着民意一股脑的鼓动天子将他们给捉了起来但如今事情稍定麻烦也便来了。

宗室也分远近。绝大部分的粮商他们娶的县主、宗女与天子的关系都不算很近只是在大宗正寺有个名字罢了。可是其中一人的身份却让赵顼听说之后都会感到棘手更别说王安石、吕惠卿他们。

“粮行行首高扬的儿子娶得竟是临汝侯的女儿!”

说话时吕嘉问面色严峻。王雱听着却有些纳闷。临汝侯又怎么样?郡公的女婿也在大狱中坐着呢。再说京中几千宗室公侯遍地他哪知道临汝侯是谁?

吕惠卿也奇怪吕嘉问的一惊一乍很少见他如此模样:“一个宗女而已……”

“是县主!”吕嘉问立刻更正神情更加沉重。

“县侯的女儿怎么封县主……?”王雱脸色一变急问道:“是哪一房的?!”

看到王雱终于明白吕嘉问叹道:“是濮安懿王的曾孙女!”

厅中的诸人同时吃了一惊王安石都免不了脸色一变。王雱惊问道:“怎么可能濮阳郡王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答应将侄孙女儿嫁给商户?”

英宗皇帝赵曙是濮安懿王赵允让的第十三子只是自幼被没有子嗣的仁宗皇帝养在宫中。他登基后的濮议之争就是是否要追赠其父为帝还是只称皇伯从而引发的朝堂之争。虽然英宗没有成功赵允让只是被称亲。

可不管怎么说濮王一系在如今的宗室中地位十分特别就算是天子也要让他们三分。赵允让的次子也就是英宗皇帝二哥如今袭封的赵宗朴最是要面子怎会可能会答应这么一桩婚事?

吕惠卿叹道:“高扬之母是魏王家第八房纪国公德存家的山阳县主其妻亦是县主。本来就是皇亲国戚为儿子与濮王家结亲大宗正寺怎么会管?”

王雱听得更为惊讶母、妻皆为县主高扬本人至少也一个地位不低的环卫官。忍不住问道:“高扬此人怎么自甘下流!?”

“商人出身还能怎么样?用钱买来的亲戚能洗多干净?米商又是祖传的行当他又如何甘心放弃?”吕嘉问长叹着:“说实在的当是临汝侯那边贪了那几万贯的彩礼还有四时八节都不会少的礼金。临汝侯所在的那一房早年去了南京定居与京城的兄弟们来往得也少一个庶出的女儿出嫁哪一个会在意?”

吕惠卿对此也稍有了解:“在南京应天府的那一批宗室不在天子脚下他们做出的事是向来出格。”

吕嘉问摇着头叹气一声接着一声:“高扬也是聪明被捉起来后根本就没细说硬是在狱中坐着也不让自己家里面来闹。等过了年开封府开始查玉牒这才给发现了。现在消息也到了南京年前事情在风头上不好闹现在风声稍定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去求情说不定还真能脱身。”

“那就诏令与高扬之子和离将女儿回去就是了。”王雱很不在意的说着“反正都是为了钱。”

曾布摇摇头:“这不合法度。”

依律夫妻是可以离婚的。丈夫因故单方面遣出妻子叫做休妻。而夫妻两人都同意离婚则称作和离。但丈夫犯了法之后妻子单方面要求离婚从法律上说是不会得到允许的更不合纲常。

“而且还有儿女在。”曾布接着反问“骨肉连心总不能把他们都和离掉吧。”

“不然还能怎样?总不能就此放人吧?”王雱狠声说道“这可是天子亲自下的诏令!”

“但天子必有悔意怎么说都是濮王家的人。”吕惠卿作为天子近臣很了解赵顼的为人。如今的皇帝就是这般心思和想法都容易波动。当日因粮商们盘剥民财而勃然一怒将之尽下大狱治罪谁求情也不理会。可是等到这年节一过怒气稍收想法也会随之改变。

宗室们的反扑乃是预料中事但濮王一脉的身份太过于棘手天子很难加以重惩。可一旦这一个被放过所有人便都能籍此脱身。

吕惠卿和曾布都望向王安石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但这句话还得王安石来说。

一直沉默着的王安石不出意外的保持着刚硬一点也不在乎得罪濮王一脉的后果“祖宗亲尽亦须祧迁。更别说此辈贪于私利动摇国本。从饥民身上渔利时可曾想过会造成多少百姓成为路边饿殍可曾想过会因此而造成民变?!即是如此如何还能宽宥?当依律加以严惩!”

吕惠卿、曾布都知道王安石会这么说。他们更清楚这番表态对于王安石却不会有好结果。吕、曾二人都是熟知文史几乎在同时想起两个人来——商鞅、晁错。

商鞅变法触犯了以太子为首的秦国贵族。晁错则是鼓动景帝削藩开罪了所有的藩王。两人最后都没有能落个全尸。

不过对于新党和新法并不用太过担心。就像商鞅被车裂之后秦国依然坚持他所订立的法度而晁错被朝服腰斩于市后汉景帝、汉武帝照样还是要削藩。

可是从王家的角度来说后事堪忧啊!王安石眼下这个态度当真是为国无暇谋身了。身受天子知遇之殊恩欲鞠躬尽瘁以报之。虽然让人敬佩但家族都不顾了

粮商一案是由开封府、御史台、审刑院三堂会审不过最终的结果还要秉承天子之意。在赵顼的态度表明之前王安石暂时还不能插手其中。

暂时丢下这件烦心事王安石问道:“方今京中的粮价如何?”

身为三司使的曾布立刻答道:“前面动用了一百一十万石常平仓存粮京畿粮价都恢复到七十文一斗。”

“不是七十八文?”王安石惊讶的问道心头微微生怒。官府卖粮可都是一陌一斗七十八文的价格是他亲手批准怎么没人跟他说就私自将粮价降到七十文去了。

“官府散出的米价还是七十八文。”吕嘉问接口道:“给出七十文的是京畿残存的粮商。金平等大粮商皆被捉了起来这一干没被捉起来的中小粮商全都被吓到了哪里还敢再卖高价。”

王安石略略皱眉有些担心的问道:“他们不会亏本吧?”

“只说米价。粮商们在田间收购稻谷基本上都是二十文一斗。加上运费、人工还有碾制的损耗成本也不过五十文。”吕嘉问掌控市易务一年多浸淫日久商务上的事情也便越发的熟悉起来“金平等大粮商前段时间以超过正常一倍的价格高价购粮……”

听到这里王雱冷哼一声“此辈心怀叵测”

吕嘉问附和的点着头:“谁说不是虽说成本贵了二三十文但真的给他们得逞明年……不是今年。今年仓中多一斗他们就能多赚六七十文甚至一百文。不过中小粮商就没有这份财力没有在这上面花钱。放到现在就是他们的运气了。”

停了一下吕嘉问问道:“相公要不要将官中售粮的价格也降下来?”

王安石摇头“不用不着。常平仓卖粮是为了降粮价不是赚钱。仓里的粮食还要用来赈济灾民能少卖出一斗就是一斗。”

常平仓的确不是用来的赚钱的现在仓中的粮食因为价格标得高而卖不出去可到了流民来了的时候就都要免费送出去了。

吕嘉问起身向王安石行礼以示敬意:“相公仁德爱人嘉问感佩。”

曾布在一边冷眼看着吕嘉问奉承着王安石他这个三司使做得很没有意思。吕嘉问是他的下属却从来不听他的话有事从来都是找到王安石这一边来或是去找吕惠卿而两人也没有对此破坏朝规之举加以指正。就如今日之事吕嘉问不先通报自己直接到了王安石这边才说出来。几个月下来曾布的心中已经积攒了一团火。

唇角保持着温文尔雅的浅淡笑意收在袖中的拳头捏紧又放松。

权力的争夺要未雨绸缪只看在宣德门之变上横插了王安石一刀的蔡确他现在侍御史知杂事的身份就知道天子的态度了。如今也只消仔细看着赵顼怎么处置这一次的案子了若是天子还是想要保着几家亲戚那自己该怎么做也就可以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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