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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三伏之后天气越的炎热了起来。

一个让人无法直视的火球挂在天顶上给人的感觉却是有七八个太阳一起在散着热量。天地之间都泛着白光炫得人双眼花。

虽然有风但吹到身上依然燥热难当。无论人畜无一例外都是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道边草木的枝叶也都是蔫蔫的只有树上的知了依然在吃饱喝足之余欢快用嘶哑嘈杂的调子在唱着。

虽然已经换了一身薄纱的袍服韩冈头上的汗水还是涔涔而落背后也湿透了。眯起被烈日的反光照得酸涩的双眼韩冈有点后悔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是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出城来视察汴河边上新作坊的工地的。

“这天气还真是越来越热了。”韩冈虽是这么再说却仍在烈日下边走边看。

新工坊的围墙已经画好了地界而通向码头的道路也留了出来规划得有条有理。韩冈示意随行的伴当拿起撂在地下的钎子用力敲了敲只落下了一撮碎土看起来厂房的地基也是用心去夯筑了。

“臧樟。”韩冈喊来在这里主持的板甲局管勾官“的确做的不错。”

管着新作坊修葺之事的老工头正拿着手巾擦着汗听到韩冈夸他连忙将手巾往袖子里一收跑着上来“多谢舍人的夸赞。要用几十年的房舍下官哪里敢不用心。”他偷眼看看韩冈头上的汗水“舍人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连工都歇下来了。还是等到申时暑气稍稍退了再来看也不迟啊。”

“我身子还没这么金贵一时的暑热也算不了什么。”韩冈笑道他出城来也不仅仅是为了来视察工地只是没必要对臧樟说:“如今可比当年读书时要好得多了。不比当年坐在寓居的禅房里冷了热了都是要硬熬着。”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臧樟啧啧称叹虽然是工匠出身但显然是读过两年书他堆起笑脸“不过舍人这不已经是受了大任了吗?”

韩冈笑了笑。难怪只能在军器监中做事臧樟的马屁功夫尚有待锤炼话是说得没错只是未免显得过于粗糙而少了含蓄。不过看着老工匠也是满头大汗的跟着韩冈也是知道体恤下属挥了挥手“也罢先回去歇歇吧。”

参与建设的工匠们现在一个个都躲在树荫底下享受着清凉。皇帝不差饿兵韩刚这位判军器监也不能逼着手下的工匠们顶着能晒死人的炎炎烈日上工。

入夏后的这段时间这一片工地都是四更天便开工到了巳时就停工歇上到了午后暑气稍退则重新开工一直干到初更。总计的工作时间不变只是要躲一躲这火辣辣的太阳。

让臧樟回去看着他的手下韩冈也带着随xing之人回到附近的凉亭中坐下来。

一等韩冈坐下伴当连忙递上刚刚买来的解暑凉汤。京城人会做生意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就能看到贩们的身影。就在新作坊的工地边这段时间有不少贩靠着从匠人们手中赚来的钱养家。

展开折扇一边摇着一边喝了两口已经微温、变得名不副实的凉汤韩冈抬头看看外面亮得眩眼的汴河水面:“这天气一天比一天要热河北那边也许会更严重。定州路的旱情这个夏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缓解。”

与他面对面坐着的却是最近又回到三班院中任职的种建中今天是有事随着韩冈一起出城来。

种建中则是大口的将凉汤喝光掉痛快的呼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比起去年要好多了听说定州路还没有一起蝗灾。”

“单纯比灾情大的确是不比去岁。”韩冈叹道“不过这是紧接着熙宁六年七年的大旱之后的又一场旱灾前两年也许还有一些人家能靠着存粮撑过去今年就不可能了。”

按照转运使路来划分河北分为东西二路可若是按照经略使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军区——来划分则是分为定州、高阳关、真定和大名府四路。这一点就跟陕西很像设有经略安抚使司的有熙河、秦凤、泾原、、鄜延还有永兴军这六路而转运使路过去是陕西路如今则是一分为二分别是永兴军路和秦凤路。两种路份的划分其辖区截然不同。

继前年去年的大旱之后河北北部的定州路一带今年又是遇到大旱。边境地区的灾情怎么看都是让人。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辽人的南京道也同样干旱同样是流民在道。

韩冈不得不庆幸王安石回来的时候迟了点没人将灾情与他联系起来。可是只要新法依然推行世人用天灾攻击新法的问题就不能解决。

水灾旱灾蝗灾地震说起来这几年的确有些不顺这些灾害大宋都经历了一遍。虽然从道理上来说这是国家地域太广的缘故加上气候上的偶然因素但新党为此而损失的民心却是怎么也挽回不了的。

只是种建中就没有这么多感慨了“定州这一旱就又有流民了……欲昆祸福相倚啊黄河金堤这下子又可以开始全力去修筑了。束水攻沙也能更早一步完工。”

“谁知道呢?”韩冈无奈的摇摇头“不见黄河破堤不见流民在道就没人急着此事。朝廷到现在也没有定下谁来的都提举黄河工役进度能快得起来就有鬼了。”

得了种建中的提醒韩冈想起了到现在还没有完工的黄河大堤重修工程。

去年一个冬天过去河北那里仅仅是将黄河北岸的外堤加固了而且还没有完全完工。要想开始修筑内堤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对此韩冈也不心急慢慢来也不是坏事反正事不关己。也有人跟韩冈说这是都水丞侯叔献在案中捣鬼。

主管督促此事的都水丞侯叔献的确与韩冈有怨确切一点就是他怨恨韩冈至于韩冈则没多少闲空去跟他过不去。

两年前为了冬天从汴河运粮入京侯叔献曾被王安石点将。不过他当初所献的碓冰船成了世人的笑柄而韩冈所荐的雪橇车冬天时在北方则已经十分常见了。侯叔献因此对束水攻沙的治河方略有所偏见也是人之常情。过去见过几次面都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节。但治河之事任谁也不敢做手脚说他故意拖延那就是污蔑了韩冈也不会蠢到去相信。

又在亭子中坐了一阵看看日影西移种建中对韩冈道:“欲昆时候差不多了。”

韩冈点点头他出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更是为了迎接张载一行。

出城五十里迎接张载韩冈恭迎的心情是真心实意但他不想惹人注意便找了个视察工地的借口出城来。而种建中位低官卑倒是没人会在意他的行动请假也很方便。

韩冈招来臧樟吩咐了一句便与种建中一起上马。张载在京城中的学生主要的就是韩冈和种建中。其余大多只是听过一段时间的讲学算不上是真正的入室弟子。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张载才必须出关中一行。

沿着官道韩、种一行向西而去。

种建中抬头看着天空:“这个天气不宜出行先生身体一向不好车马劳顿也不知能不能吃得消。”

“也怪我太心急了。”

“不干欲昆你的事。”种建中连忙摇头“不赶在令岳进京前先将此事递到天子的案头上去就算到了秋冬先生也入不了京城。”

韩冈并不打算跟着种建中一起批评自己的岳父在这件事上王安石怎么说也算是退让了。“多亏了吕微仲要不是他出面也难以说动王珪出头。”

种建中听了一笑明白了韩冈话里的意思便说道:“吕微仲前两天就去秦州了。他守秦州经略秦风不知他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论xing格吕微仲并不会主动出击他在河东的几年也没有见他主动对付过党项人。何况如今夏主做了辽国的女婿想要打狗也得顾忌着身后的主人。”

”说得也是啊。”种建中闻言一叹“如今要对付西贼需要顾忌的事又多了一层。”

两人骑马西行从身边过去的车马无数属于驿馆系统的也有不少但都不是张载一行。一直向前行了十几里前面又出现了一队车马。

韩冈眼尖一眼就现他前几日派去迎接张载的家丁就在前面骑着马魂在一队仆从之间。而后面跟着的车马中竟有许多他熟悉的面孔。

“是先生!”种建中兴奋的说道“连吕与叔和苏季明也来了!”

“还不快下马!”已经返身落地的韩冈提醒道。

两人连忙带着从人避让到路边迎面而来的一行人就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了。几辆车中还有马匹上许多年龄各异的士人纷纷下来看着韩冈、种师道两人眼中都带着欣喜之色。

中间一辆马车的车帘这时一动一个瘦削苍老的身影走了出来韩冈和种建中一见就一起在路边大礼拜倒:“学生拜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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