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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夺罗兀城的兴奋不过数日紧接着就是当头一棒向着赵顼的脑门上挥来。(www.paoshu8.com_泡&书&吧)

丰州失陷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没人想到西夏敢这么赌上一把。

丰州陷落得到了充分补给的党项人军势大振同在黄河西岸的麟府二州如今都有陷落的危险。而且还要提防着契丹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趁火打劫。

这是谁的责任?

几乎也是惯例了当这个噩耗传入京中之后朝堂上的大臣们不是想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而是追究责任。

欲要追究守臣失土之罪但知州高遵路已经战死疆场连同下面的将校三十七人还有近两千守军一同殉国。与高遵裕一样高遵路也是太后的亲叔叔既然他已经以身殉国再加罪也未免太不合人情了。

板子当然首先是要落在府州知州折克柔身上不管怎么说他也有失察敌情的罪名。只是也不能深责朝廷还要靠他收复丰州。

麟府丰三州是折家的地盘其中居于核心地位的府州开国百年来全是折家人担任知州。想想韩琦他三判相州就被说成是朝廷莫大的恩典而折家盘踞云中之地上百年却已经被习以为常——在许多宋人的眼中府州折家那是当地的土官而不是朝廷派遣的流官。

禁军、义勇和弓箭手加起来接近两万人的麟府军说极端点就是折家的私军折家家主对他们的的影响力不在朝廷之下。这在大宋国中也算是独一份。说到将门中的种家姚家那都是根基浅薄跟盘踞麟府一带上百年的折家没法儿比的。

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麟府军换装的序列总是排在最后。神臂弓都没有配足配发床子弩的记录还是在庆历二年嵬名元昊领军攻打河东的时候更别说板甲、斩马刀、飞船这些军器监出产的新玩具连个样品都没有发过去一件。

为了夺回丰州这些军器要紧急调拨河东的兵马也得做好支援的准备。但此时崇政殿中依然不是在讨论此事。

“此乃陛下误信人言之故!”吴充当初就反对对西夏开战现在得了罗兀却丢了丰州更是让他抓到了把柄。对赵顼一点也不客气“自熙宁五年息兵以来陕西、河东三年不见战事秉常亦自恭顺。陛下误信种谔狂言兴兵侵夏。须知犬入穷巷其必反噬。先有秦凤遭袭西贼破数寨而归继而又有丰州被攻占。得一孤城却失一州之地当可谓之得不偿失。臣请陛下召回大军调回种谔以论其罪。”

这一次的战事天子不顾他这位枢密使的反对而强行让鄜延路出兵这枢密使做得还有什么意思?文彦博当年就能将夺下绥德的种谔丢到随州四年他吴充也不会输人。若以为到了这时候他还会恋栈权位不敢直言就未免太小瞧他吴充了。

赵顼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吴充戳到了他心里的伤口上但他还不能发作否则有损声名。外面的士人从来都不会留口德即便是皇帝也一样。

“丰州之事与种谔无关!”

赵顼出言袒护种谔将吴充的指责堵了回去。他还要灭亡西夏种谔这样善战的将领肯定不能少。

吴充心下冷笑也不言语了。想息事宁人哪有这般容易?御史台的言官们现在应当都在写弹章了自从侬智高之乱后国朝再也没有失陷过一座州城。这可是几十年来的第一遭总得有人出来负责。

“西贼力弱若尽起河东之军丰州指日可复。而种谔携胜势溯无定河北上兵胁银夏。西贼必首尾难顾。”冯京几句话平复了赵顼的坏情绪只是赵顼刚刚点了一下头冯京就话锋突然一转:“只不过万一西贼将丰州献与契丹如之奈何?”

赵顼脸色更为苍白若丰州当真落入契丹手中就如羊入虎口哪还有夺回来的机会。一时心乱如麻好半天方才问道:“蔡确现在到了哪里?”

冯京回道:“蔡确只走六日此时应当还没有到雄州。”

“发金牌急脚命其兼程而行!”

“陛下!万万不可!”几名宰辅闻言心中大急齐声阻拦这事哪里能做得?一时间两边都忘了党派之分。

王安石连忙道:“越是危殆之时越是得戒急戒躁。若是被北朝觑透了虚实必生觊觎之心。北人之欲壑岂是区区五十万银绢能填?届时必生事端。”

“陛下只需遣人将此事告知蔡确便可。”韩绛也道:“他只是通报攻取罗兀的国信使丰州之事与其无关。即便辽人索求金银土地自会遣使来也轮不到他说话。”

辽国肯定不会想看见灭掉西夏一旦西夏求到辽主面前甚至按照冯京所说将丰州送给辽国。辽国君臣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即便会将丰州送还也肯定要连皮带骨的狠狠斩上一刀。

“就依韩卿之言。”赵顼点着头。接着又惶惶然的问道“但眼下河东、陕西两地之事又该如何处置?”

“如今正值冬日北方必是大雪封路交通往来不便。丰州陷落的消息一时也传不到辽主的耳中当尽速遣兵夺回丰州。而鄜延路也当继续被上攻打银夏。不论银夏得与不得当能令丰州贼军不敢一意坚守。”吕惠卿声音停了一下“要在辽国出手干涉此事之前!”

这就是有底气和没底气的差别。

只要辽国不插手进来崇政殿中的君臣并不担心西夏张玉在甘谷城种谔在罗兀城一攻一防两次大捷都说明了宋军的战力已经远胜西夏。可一对上辽国谁也不敢说必胜甚至连作战的信心都没有连同赵顼也一样。

只能选择躲避。

赵顼静静的闭上眼睛心头沉甸甸的。都已经八年了他登基已有八年可登基时所发的宏愿依然是镜中水月。究竟什么时候能让他不用再顾忌北虏出兵北收燕云?

……………………

“朝廷肯定要顾忌北虏的反应。”

“西贼攻打丰州就是为了将辽人拖进这场战事中来现在肯定已经遣人去通知辽国……不过辽人会趁机勒索当不会出兵掺和。”

桌上摊开一幅潦草的地图宋、辽、夏三国尽绘在图上。张载站在桌前韩冈、苏昞、范育、吕大临这几位得意弟子都在桌边看着地图议论时局。

张载门下弟子少有只会说着仁义道德的腐儒他们的目标都是真正贯通六艺的儒者。为万世开太平并不是指穷兵黩武但也少不了涉及兵事。即便是吕大临、苏昞这样专注于经义、礼法的儒者也对诸多兵书倒背如流。

“玉昆说得没错。”苏昞低头看着地图上丰州的所在虽然很是模糊但至少大体的位置没有错“西夏女主外戚当道国力日渐衰弱。甘谷城下野战参拜继而又被种子正轻取罗兀城以西夏现在的困境也只能求救于契丹。”

“罗兀城是不是西贼故意没有加以防备?”范育问着。

“罗兀城的陷落其实当也是在党项人的意料之外。”韩冈想了一想说道“若是一开始就明知罗兀难守就算想装个样子也不会放上几千铁鹞子。那可都是精锐单是俘获的战马就有整整一千三百匹是鄜延路如今战马总数的一成半!”

“说得有理。种子正的确是个将才。”苏昞抬头冲韩冈笑了笑“也有玉昆的功劳在。”

“丰州旧属契丹。太祖开宝二年其守将千牛卫将军王甲举城来归。不过当时的丰州其实是在屈野川【今乌兰木伦河】东。归于中国后便与折家一样由王甲的子孙世代传承。只是到了庆历元年被元昊领军夺占时任知州的王甲曾孙王馀庆战死之后就再也没有夺回来。现在的丰州是嘉佑七年于府州萝泊川掌地复建为州也就是将旧属府州的古长城以北的地方都划了过去。”

张载对丰州的掌故侃侃而谈。在韩冈的记忆里当年求学时张载也在教学中表现了他对陕西、河东的山川地理和历史变迁了如指掌。现在依然能娓娓道来可见他旧年在这方面到底下了多少功夫。旧年献兵策于范仲淹也是有所依仗。

“中分府州重设丰州其中当也有削弱折家的用意在。”韩冈道。

“初时麟府有王家分庭抗礼。自丰州陷落后便是折家一家独大。”张载说到这里便停了口。这等用来制衡臣子的手段出自于法家兼有法术势中的术、势二道他这等纯儒自视看不过眼。避过此事问韩冈道:“玉昆朝廷是否已经决定要将丰州夺回?”

“就是今天上午崇政殿中刚定下的。”韩冈点了点头“丰州肯定要夺回否则西贼将此州送给辽国将辽人引进来那样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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