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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乐园中司马光坐在桌边。**--*

桌上放着已经整理好的行装。车马也在外面准备妥当只要司马光说一声立刻就能出发。

但昨晚才接下两份诏书的司马光现在却犹豫了。因为从昨夜到现在自文彦博、富弼甚至王拱辰、楚建中一干元老那里他陆陆续续的收到了十几条有关东京城的最新消息。

尽管还不知道更进一步的情报但皇后垂帘是确定的王安石成为了平章军国重事也是确定的。这样的情况下司马光自问再去京城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上京再受王安石的羞辱吗?若是变成那般情况司马光宁可去死。

虽说已经接了诏但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十)迟几天出发路上推说生病就此回洛阳也没有什么关碍。

只是这可是十一年来第一次离开洛阳的机会!

司马光看着行装一时间竟无法决断。

“大人你看谁来了。”司马康忽然引着一人进了正厅。

看清来人司马光便心头一惊:“和叔你怎么来了?”

那人上前一步在司马光面前拜倒:“刑恕拜见君实先生。”

刑恕是司马光的门人但也在吕公著门下行走同时还是二程的弟子。这两年因为吕公著一直都担任枢密使所以刑恕一直留在京城中任职。

“和叔远来辛苦了。”司马光看着刑恕就微微笑了起来。

英姿焕发的刑恕是旧党新生代的中坚力量司马光从不掩对他的欣赏。

虽说刑恕好结交在旧党中友人遍地在中间看风色的那一派中同样朋友多多甚至在新党一脉那边也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但司马光和吕公著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在他们看来刑恕这是为人阔达有着不拘小节的脾性只要能守第28章 官近青云与天通(十)住底限也是无伤大雅。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甚为欣赏刑恕的缘故。换作是其他人司马光和吕公著怕是立刻就翻脸了。

刑恕风尘仆仆脸上有些花这是刚在外面擦了脸却没有擦干净的缘故

“京城中的事想必君实先生已经知道了。”刑恕坐下来就说话“天子郊祀后在宫宴上突然中风实在是让人有措手不及之感。--(尤其是皇后垂帘一事更是让人意想不到。枢密命学生告假来西京就是来跟君实先生计议一下还让学生去问一问富郑公和文潞公的意见。”

说完后刑恕就端起司马康亲自送来的茶水几口就喝了精光喝完后立刻又要了一杯。这番举动看着失礼但司马光对此却没有半点不快。

司马光神色沉重问着刑恕“晦叔是什么意思?”

“君实先生别的不论。天子在垂危之时依然记得要将太子太师之位赠与先生可见对先生的看重。至于之后变成现在的这个局面着实让人纳闷。枢密有言当也宿直的只有王珪、薛向和韩冈。其他宰辅都是后半夜才招进去了。”刑恕看看司马光沉声道:“有些事在洛阳是看不清楚的。”

……………………

“刑恕在外求见?”

午后时分正在小憩的富弼被儿子惊醒了。

“他刚从司马君实和文宽夫那边过来。”富绍庭顿了一下补充道“是吕晦叔命其告了假从京中赶来的。”

“此人天生乱德吕晦叔、司马十二都是长歪了眼。”富弼摇头断然道“我不见他就说为父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富绍庭愣了。‘巧言乱德’这是孔子之语。刑恕会说话这倒是真的但说其天生乱德未免过分了一点。

富绍庭知道富弼并不是很喜欢刑恕但也从来没有表现得如此尖酸刻薄。自家父亲对他人的评价除了奖誉之辞外都尽量不会外传以免日后祸患。尤其是这些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脾气也是越发的好了起来。

说起来这个变化好像就是在韩琦病死之后。不管怎么说明争暗斗了一辈子至少在寿数上终究是赢了韩琦一着。

但今天父亲的反应实在很奇怪。富绍庭还想劝上两句但看着富弼不耐烦的挥挥手就不敢多问了。只能先出去找个借口将刑恕打发了。

听说富弼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刑恕便站起了身拱手道:“既然郑公不适刑恕岂敢再打扰?”

富绍庭有点难堪陪着礼送着刑恕出门。

刑恕的坐骑已经被牵来了富绍庭将刑恕一直送到马边。二程的学生这个身份倒也罢了但吕公著的心腹人司马光的门生这两个身份纵然是富绍庭也不便轻忽视之。

在富府的大门前就要上马的刑恕拉起富绍庭的手微皱着眉轻叹着气声调沉沉语重心长“刑恕素知郑公最重纲常旧年英宗有恙一时触怒了慈圣正是有郑公直言劝谏。”

富绍庭楞然他不知刑恕为何提起这番旧事。

虽然刑恕说得简单但富绍庭清楚当年的事‘伊尹之事臣能为之’是富弼当着不敬仁宗、忤逆太后的英宗皇帝的面亲口说的。富弼那时是在正告英宗赵曙如果不守孝道的行为再继续下去他就要学伊尹‘放太甲于桐宫’了。之后外界的传言甚至变成了‘伊霍之事臣能为之。’那就是说富弼还要学霍光废立皇帝了。

富绍庭发着愣刑恕依然是语气诚挚的说话:“如今太后尤在宫中却是皇后垂帘郑公或许是因此而积郁在胸。”他看看左右凑近了一点“但眼下两府皆寂然无声御史台也不敢多言依刑恕愚见郑公还是早日为太子上贺表的好。”

富绍庭不由得点了点头也许就是因为跳过了太后变成了皇后垂帘才让自家的父亲这么恼火。至于那些传言几分真几分假还真说不清楚。

刑恕虽然是二程的学生司马光、吕公著的门人但并不是茅坑里的石头那般又臭又硬的那种人权变的地方比较多。或许是这个缘故自家父亲才看刑恕不顺眼。但这能说刑恕错了吗?当然不能!都如此推心置腹了。

拱了拱手富绍庭真心诚意的向刑恕道谢:“多谢和叔指点。”

刑恕连忙回礼连声说着不敢。谦让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

在门前目送了刑恕骑马出了巷口富绍庭这才转回来向富弼禀报。

富弼还是半靠在榻上听见动静才睁开眼睛:“刑恕走了。”

富绍庭点点头:“儿子刚送了他回来。”

“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

富绍庭立刻摇头:“没有。”

“知情识趣啊。”富弼抿嘴笑了一笑。

富绍庭拿不准富弼的心思小心的问道“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富弼眼皮又抬了抬:“你说呢?”

富绍庭低头考虑了一下道:“是不是给天子寻些药方?洛阳城这边也颇有几个名医当不输太医局的几位翰林医官多少。”

富弼点了点头“虽然天子不一定用得上但该尽的心意的确该尽。”

得了父亲的肯定富绍庭胆气稍壮又道:“既然皇太子已经册立大人亦当上贺表才是。”

“这是理所当然的。”富弼也没有犹豫。

“剩下的儿子就想不到了。”富绍庭虽然还有想做的但他还是觉得不说的好所以他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富弼没其他的吩咐只从榻上欠身坐起:“拿笔墨来贺表为父要亲自写。”

富绍庭忙忙的亲自找来笔墨纸砚帮富弼在榻上小几上准备好动笔的一切。服侍着已经难得提笔的富弼写字富绍庭试探的叹道:“如今一来就不知太后和雍王会有什么结果。”

“这是你该操心的吗?”富弼笔一停声音转冷:“朝堂上的事都别去操心!”

……………………

“雍王发了病太后也病倒了司马光多半就要进京不知大人觉得怎么处置?”

同样的夜幕下数百里之外东京城南驿中王旁问着王安石类似的问题。

“这是玉昆……”王安石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事跟玉昆都没关系了为父更没兴趣。有皇后在有两府在自然能处理得好。”

“……大人可是平章军国重事!”

“与集禧观使有区别吗?”王安石拿着一卷书翻着从露出的一角书皮上能看到作者的名讳——韩冈。

王安石早就对官场没兴趣了。两度宰相十年都堂早耗尽了他的心血连最看重的长子都赔了进去王安石除了维护新学道统之外就只剩下优游林下的兴致了。

这一回撞上天子重病要不是看在赵顼旧日的情分上他根本就不会来趟这汪浑水。尤其还是平章军国重事!难道以王安石四十年官场的眼力还看不出赵顼耍的帝王心术?就是一时心软啊才接下了这个职位。

但话说回来这个差事也有个好处胜在轻松凡事可以不理每隔五日上朝闭着眼睛站着就行了。换作是三度宣麻再任宰相他还不一定会这么痛快的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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