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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这是十二道金牌召岳飞吗?
不过来送信的不是金牌急脚只是宦官而已。而他韩冈也不是武将而是文官。
“大小王庄一战辽军伤亡过万这是河北、陕西所无法相比的大捷。”
“辽贼新逢大败已无心坚守代州只要稍待时日官军必能重夺代州。此时罢兵亲者痛而仇者快。”
夜中的追击斩获的首级几近三千逃窜不得缴械投降的也有千余。
在以步兵为主的宋军追杀下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军力丢弃的战马、军械数量则更多辽军的损失可谓是伤筋动骨几年内都很难再回复元气。要不是其中不见多少辽军作为核心的宫分军和皮室军韩冈直接就敢大张旗鼓去攻打代州城了。
章楶、黄裳、折可大诸多幕僚无论文武人人气急败坏。原本担心朝廷拖后腿可一直不见有诏旨来才放心下来。现在即将大获全胜不意这时候却来扯后腿。
夺还忻代二州失土这是多大功劳?!周世宗也才三州十七县啊。
被一屋子虎狼盯上浑身颤抖的姜荣几乎要哭出来身子抖着:“小人只是奉旨前来军中事岂敢若枢密可具表奏闻”
“朝廷诏令何在?”韩冈放过了他。
这位姜荣并不够资格宣诏携带诏书过来的另有其人。
那名韩冈十分熟悉却暌违已久的中使托着黄绫裹起的诏书“枢密此乃密旨请排开无关人等。”
姜荣闻言一下怔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同伴而韩冈立刻低头领命。
帐中的几名幕僚交换了眼色纷纷退出帐外。亲兵摆下香案也都退了出去只剩下韩冈一人。
韩冈走到两位内侍面前背朝帐门面对阉宦“请天使传召。”
“不敢。”那名宣诏中使向韩冈躬躬身“小人出来前圣人也只知枢密在修造轨道并不知晓有此大捷。”
韩冈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慢悠悠的修造轨道跟辽贼的对峙似乎看不到尽头。朝廷那边的耐性消磨得差不多了。
“若是枢密当真领下旨意使得河东兵事功败垂成绝非圣人所愿见。这份诏书传与不传其实是一样的。”
“是吗?”韩冈很惊讶有此胆色的内侍可不多见。难怪名气能有那么大地位能有那么高人品不论胆量就是超乎常人。不过拒不拒诏那是他的责任用不着他人来越俎代庖:“童阁门既然是奉命传诏还是不要耽搁了。”
童贯迟疑了一下见韩冈心意坚定也只能无奈的暗叹一声。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又好不容易拿到这个差事却无法如愿以偿。
点了点头他展开诏旨宣读起来。
韩冈躬聆圣训最后再拜起身双手接过诏旨。
这份诏旨上缺乏细节没有将事情说得很明白不过和议将成、权且休兵的命令还是确定无疑的。
所以韩冈更为惊讶。
西府怎么会同意双方罢兵的动议呢?至少在眼下大宋在河东的优势一天比一天明显功劳近在眼前无论是章惇还是薛向都不会甘愿放弃。
另外他们就不怕吕惠卿的反对?复夺兴灵的功劳吕惠卿这位枢密使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被送还给辽人。
“猝然罢兵必有缘由朝廷究竟是为何事罢兵?”
韩冈还没有收到来自京中的信报之前和谈的条件两府都不愿接受但现在突然同意肯定是辽人一方开出了什么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禀枢密。”童贯回道:“是辽人那边改了和议的条款。”
“什么条款?”
“大半就是枢密提的条款。”姜荣在旁插话韩冈的要求还是他上次带回去的“岁币不增而兴灵则是以银绢一百万匹两赎买下来从此归于大宋。”
“银绢各五十万?”
“正是。”
“我之前说的是三五万贯吧。如今却是百倍于此。”韩冈话声转寒:“尔等怎以此事诬我!是我少说一句勿过三十万过必斩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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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寇准在曹利用去签订澶渊之盟前特意说的警告。‘虽有敇旨汝往所许不得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勿來见准准将斩汝。’
韩冈一变脸姜荣几乎吓得魂飞胆破宰辅之怒岂是他这个小黄门能担当得起的。
“还请枢密息怒。此百万银绢并非岁币乃是断买。就如世间买卖田宅断卖本就要比典卖价高。相比日后岁岁鏖兵百万非多。”
绢五十万匹银五十万两相当于两倍的岁币。不过这不是岁币而是一次性的买断。
韩冈之前说的三五万贯的确是太少了但这一百万匹两的买断费也未免太多了。如今的银价一两一千八百钱相当于两贯半而作为随笔供给辽人的绢绸均价也在两贯上下。两百多万贯的现钱。以兴灵之地的税收不知要到哪一年才能收回来。不过也正如童贯所说得到了兴灵光是省掉的军费就不知多少了。
除了买断兴灵的代价过于高昂之外本质上跟韩冈的要求一样。这两百多万贯的财货也是照顾耶律乙辛的面子所给予的实利。
韩冈其实也不甚恼比起岁币这个一次性的买断的确不算吃亏。也难怪朝中不怕吕惠卿反对和议。他所争的不正是兴灵吗?
“此外还有沧州北界增开榷场。解州刺史将为使常驻。”
这的确也是韩冈的要求。之前准备用来卖好耶律乙辛同时收买京中豪门的手段。至于解州刺史就是皇后的那位堂兄。
“武州呢?”
“辽人愿以代州诸关塞换回。甚至可以交还熙宁八年河东北界割让的七百里失土。”
还真有创意韩冈倒真想为耶律乙辛的想象力拍案“……皇后怎么看?”
“圣人和王平章不同意。”
的确是不可能同意的要是让天子赵顼知道谁也说不准他是高兴还是羞恼。
“不知枢密你意下如何?”
“你觉得我们现在该同意吗?”
韩冈带人出帐辽军的尸骸正收拢起来在野外焚烧一道道浓烟在澄蓝的天幕下分外显眼。
“飞捷的奏报早已上京请两位回去后奏于皇后殿下和议可以但武州绝不交还。”
韩冈望着南方的滹沱河水“天时地利人和俱全难道还要怕他辽贼不成?”
滹沱河发源自繁峙县瓶形寨附近的泰戏山出山之后一路流向西南。途经代州雁门县、崞县抵达忻口寨。然后在忻口寨折往东南穿过太行山进入河北。
滹沱河穿过太行山时落差极大不能利用其来沟通河东、河北但滹沱河在河东的径流大半是在忻州、代州的带状盆地之中水流平缓河面宽阔自古时起就有水运通航。《墨子》之中提起大禹治水便有‘呼池之窦,洒为底柱……以利燕、代、胡、貉与西河之民’之语。这个呼池便是滹沱河。
只是之前正逢春末山头融雪和春日雨水汇合的桃花汛时节已过滹沱河水位大降。三尺多勉强可以行船的水深已变得深不盈尺河底浅滩一段段的暴露在外整条水道完全无法利用。也许再过一个月夏汛到来时这条河道将能重新派上用场但那时候几乎连饮马都显得困难。
其实以堤坝抬升水位的工程技术手段在灵渠中就有使用用于滹沱河上也一样可行。可是要弥补从代州到忻口寨的落差在河面宽度能达到七八十丈的这一段河段上就需要修筑高度至少在一丈的漫水坝这个工程量比一条简易轨道大得太多人工、物资和时间都不是韩冈能消耗得起的。
通过当地的土著了解到水文地理后韩冈便决定放弃水运、修筑轨道。本就不擅长水路交通的辽军也同样只能望河兴叹。
现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从大小王庄至代州城四五十里简易轨道的修筑需要大量的工时和物资。但随着时间进入四月五台山中的雨水也渐多起来滹沱河中水位的上涨让韩冈原本放弃的选择又重新进入了他的视野中。相对于耗费过大的轨道当两艘载着百余石粮食的河船在数匹挽马的拉动下顺利的抵达了代州城下预备好的码头上官军的补给线也变成了水路交通加上轨道运输的综合体。
这可谓是天时相助。
山中的雨水多了但代州盆地中却没怎么下雨。这让逐步进抵代州城下的宋军能够很顺利的做起攻城的准备来。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老天帮了大忙。
除了天时之外人和的方面也同样越来越占优势。
在神武县的方向麟府军之前就已经控制了古长城一线彻底掌握了武州直面朔州之敌。随着辽军兵败大小王庄朔州守军士气大落折克行乘势翻越古长城。
这也意味着宋军全面攻势的的开始。
一天后宋军的骑兵出现在朔州州城外并与退守此处的辽军几番交手。
出自河外的骑兵实力不弱不过数目不比朔州的辽军仅有千骑。一番缠战后见辽军越来越多便选择了撤退。
两千多辽骑紧追不放一口气追出了二十余里直至山中被引进了折克行摆下的伏击圈。
只可惜辽军熟悉地理且领头的军官为人精明麟府军的伏击最后只咬住了两百多人下来。
但这一战也打掉了朔州辽军最后一点信心。面对宋军紧逼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冒险远离朔州城的防护。
所以第二天当第一支步军抵达城外便顺利的安营扎寨下来。
从神武县翻过古长城进抵朔州的麟府军超过五千并压制了城内的守军。
仍在大宋境内坚持不退的辽军此时已经面临着后路断绝的危险。且朔州往北便是西京道的首府大同府了。
此处战略要地是不容有失。
要代州?还是要朔州?
韩冈正等着萧十三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