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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垣断定马匪头领一定没有听说过卡夫卡写的“巴格达死神”的故事,更不知道弗洛伊德在晚年还提出一个“死本能”的概念。一场不期而遇的邂逅,让“死本能”拽着马匪头领心甘情愿地投奔死神的怀抱。此间的变故复杂吊诡,以及惊骇。

头领被突如其来的枪弹击毙,马匪们犹自不乱阵脚,在马背上只是分了一下神,但并未勒住战马,依旧叫喊着挥舞砍刀向周垣二人杀来。毕竟是久经沙场,杀人如麻,马匪的心理素质那是杠杠滴。

“来得好。”周垣大吼一声,催动战马,手挥大马士革钢刀,径直杀将过去。只在风驰电掣间,周垣和马匪擦肩们而过。

佛说前生500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但不是每一次擦肩而过都是美丽的结局。

白光闪处,红光崩现,周垣的钢刀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对着马匪头颅斩将过去,“对不住了。朋友。”

“好快的刀。”头颅翻滚在空中,犹自嘶喊,不过明晃晃的太阳怎么成了黑色,天空也瞬间暗淡下来?那死去多年的老娘,你怎么也来看望我?

马匪们今天注定流年不利,在他们纵横多年的河西走廊主战场,遇上了周垣这位横空出世的大杀神。只在一个冲击后,周垣的大马士革钢刀便砍翻了五人。

“再来。”周垣拨转战马,怒视惊魂未定的马匪,大马士革钢刀上血滴飞落。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马匪们噤若寒蝉,没有再战的意志,短短时光里,人马折损过半,这特么和送死有啥区别。我们做马匪也是为了发财,但如果人死了,要钱有啥用,那娇滴滴的舞娘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周垣勃然大怒,“都他娘的是蹲着撒尿的吗?战与不战,痛快一点。”

“兄弟们,风紧,扯呼。”马匪们一声唿哨,丢下驮马和同伙,四下里散开奔逃。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是马匪在戈壁滩和草原上的生存法则。

那边,惊得目瞪口呆的李蓉回过神来,欲纵马追击,被周垣喊住,“李姑娘,打扫战场,看今儿马匪们送来了啥福利。”

李蓉应了一声,勒马回头,和周垣一起费了一注香的时间圈住所有的驮马战马,用刀一指马匪的首级,对周垣道,“拿去领赏,说不定三边总督会给你个一官半职。”

“功名与富贵,与我如浮云。”周垣装出一身清高的样子,“如今朝廷昏暗,做个不入流的小官,倒不如寄情山水快活些。李姑娘可愿意随我驾一叶扁舟,垂钓江湖否。”

“嘻嘻,酸掉牙了。”李蓉却不配合周垣的表演,将龇牙咧嘴血粼粼的马匪首级挂在驮马上,“没有钱和官职,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你还寄情个头。快查看一下缴获的物事,有没有值钱的。”周垣收起钢刀,将驮架上的物品逐一查看,“今儿没有想到会发了大大滴利市。有丝绸、茶叶、盐巴、棉布还有金沙、宝石。哈哈,咱们发财了,看来,做马匪还是很有前途的。”

李蓉却神色黯然,“周垣,且不说因为这些财物有多少人死去,单是看这马匪的结局,不是被人杀,就是杀人,结局总不好。你武艺超群,不应埋没在民间,还是走征途比较好,将来也可以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周垣以为然,离开主流社会,那些被边缘化的人群,极少有成功的。饶是李自成、张献忠这两位狠角色,最终也没有落下好结果,“那我听你的,就算给个小队长也干。以后再寻机会升迁。不过,花寨堡我不熟,这里面的很多关节还要你帮衬着打通。”

“小官无非是花些钱,这不难,再说了,你杀马匪还有军功呢。”

周垣把马匪的盔甲卸了,衣衫靴子剥下,“衣衫都是好料子,新着呢。有血和污渍不要紧,洗后还可以穿。”李蓉也不是矫情,“行,我们家穷,不嫌弃。”她深知戍边之苦,很多将士甚至都无冬衣。她的父亲自充军到此,一件棉袍穿了多年,补丁摞补丁,还依旧穿着,舍不得也没有钱去做新的。就是她自己,正值青春年少爱美的年龄,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倒是这些作恶多端的强盗却穿上了轻裘,简直无处说理。

收好衣衫鞋子,李蓉拿起马匪千户的甲胄,让周垣试穿了一下,“很合适,就像给你量身定做的。敢情这家伙是给你送行头来了。这副镔铁铠甲,少说也要费几百两银子。对了,地上还有铁胎弓和箭囊,你也一并收了。这可是军中利器,普通士兵也没有资格用的。”

周垣穿着铠甲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拾起铁胎弓,从箭囊抽出狼牙箭搭上,双臂用力将弓拉成满月,朝天空中盘旋的兀鹫射去。

目睹了地面上出现了战斗场面,翱翔于在高空、寻找动物尸体或动物病残体的兀鹫们很兴奋,呼朋引伴滴旋绕着徐徐下降。几具尸体算得上一顿大餐,让食物贫乏和极其饥饿的兀鹫越聚越多,尽管地面上还有人活动,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它们极为自信地认为,即使盘旋在低空也是安全的,地面上长着两条腿的人不足为惧。但今天的经验主义将害死它们。一支利箭破空飞过,犀利的箭头裹着风声,撕裂皮肉,将其中的大小两只兀鹫串在一起。

“好哦,好哦。”李蓉看着天空中缓缓落下的大鸟,对周垣崇拜地满眼都是小星星,“周垣,你真了不起。”

东方,正在行进的三边总督杨鹤亲兵卫队目睹空中一幕,一阵骚动。

他们中不乏武艺高超者,更有射箭高手,自然知道空中涉猎着实不易。

“一箭双雕,真是神奇。”

“好厉害的箭法。”

“今天开眼了。”

“肃静。”

正闭目养神的杨鹤听到外面的喧哗,挑起轿帘,问随行的侄子杨嗣业,“文中,怎么回事?”杨嗣业勒住马,将看到的一幕简单讲了,“伯父,我看来西北这荒蛮之地,还是有能人的。”

杨鹤沉吟稍许,放下轿帘,“你带着侍卫去查看一下,务必要客气。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能把此人招揽到我的麾下,充实都亲军中来,为朝廷效力,就更好了。”

“伯父放心,我去去就回。”

二三里的路程,快马转瞬而至。杨嗣业和护卫拐了一片矮树林,便看到正收拾行装的周垣和李蓉。及近,二人滚鞍下马,杨嗣业冲周垣李蓉拱拱手,“贤伉俪请了。”

周垣通过望远镜早就看到来人,一大明文士,一穿甲士兵,并无弓箭远程武器,料定不是歹人,心中少了戒备。“先生请了,将军请了。”

“在下三边总督杨大人麾下杨嗣业。请问刚才射下猛禽的可是先生?”虽然周垣一声戎装,但是杨嗣业并没有把他当普通的军户或者武官看。他跟随伯父杨鹤多年,曾熟读《柳庄相法》,也阅人无数,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眼前这人,威风凛凛而不邪,眼睛有锐利光芒而不凶,定是戍边镇邦之才。

“正是在下。周垣不才,偶露小技,让先生见笑了。”周垣不亢不卑,冲东面施礼道,“敢问先生说的三边总督可是万历朝进士,历都御史、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杨修龄杨公?”周垣不露声色地拍了一记马屁。

“不错。”杨嗣业笑着回答,想不到伯父的名声连大西北也有人知道。看看地上的兀鹫、眼前的马匹和悬在马上的人头,“先生,这些是鞑子的首级?”鞑子发型异与汉人,杨嗣业是知道的。

周垣踢了一下马匪的尸体,“这些是官府悬赏捉拿多年的马匪,一直祸乱河西百姓;今儿被我碰上了,我岂能让他们溜了。未料一战之下,只斩了匪首和另外几名喽啰,其余的还是逃了。实在可惜”

杨嗣业心中大喜,伯父这是捡着宝了。这周垣定是军中一员虎将,如果能入总督亲军,何愁三边不靖?“看先生一身戎装,请问在军中任何职?”

“周垣惭愧,乃是山野牧民。虽有心报国,奈何无人赏识,便纵情河西,以放牧为生。”周垣信口开河,一旁李蓉听了,心中大笑不止,捂着肚子蹲下。周垣恨不得踢李蓉几脚,有外人在场,你能不能正经些?

“如此更好。”杨嗣业笑道,“适才某见先生技艺超群,便对伯父说了。伯父命某前来,请先生到军前一叙。”

“杨公素有清望,正直无私,天下敬仰。能够听从杨公教诲,乃三生有幸。”周垣话锋一转,“不过,杨先生,你看我衣衫不整,贱内蓬头垢面,容我二人沐浴后,再去见杨公,如何?”

周垣这样说,表示对杨鹤的尊重。杨嗣业大喜,这周垣,懂事,取出名帖递过,“先生明日可到花寨堡总督行辕找我。”周垣双手接过收起,牵过悬挂人头的驮马,又取过一袋茶叶置于马上,“些许礼物,不成敬意。”

杨嗣业命侍卫牵过驮马,“周先生,这匪首且作你的军功,我会上报总督大人。只是伯父治军极严,收下礼物难免会被怪罪。”

周垣故作生气道,“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茶叶。你若推辞,便看不起在下。”

“周先生果然是爽快人。”杨嗣业大笑,翻身上马,冲周垣一拱手,“明儿我在行辕恭候光临。”和侍卫绝尘而去。

等马蹄声渐渐消失,李蓉这边起身,大笑不止,“笑死我了,周垣,你撒谎怎么不脸红。”

周垣一脸平静,“我是个老实人,说老实话。”

李蓉止住笑,“周垣,你是认真的?”

“那当然!”

“贱内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懂?就是又丑又笨的婆姨。”

李蓉勃然大怒,抄起马鞭,“好你个周垣,看我不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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