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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过劳的伤痛还没缓回来，还得继续走磕磕碰碰的下山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莽森之林，楚琰只能含泪前行。
乌鸦嘶哑的叫喊声让人毛骨悚然，正如这暮夜突然吞没了白日，不免让人脊背发凉。
“小爷不走了！”楚琰没了耐心，冲着只剩一小块红色边缘的太阳喊道，仿佛在向它发火。而后就地而坐，没想到一屁股戳到凸起的坚石上，随即狼嚎鬼叫压过乌鸦的哀啼，备受挫伤的他一下子弹跳起来，灰溜溜地捂着屁股挪到一旁草堆上，坐下好好喘口气。
他自认为不是鲁莽之人，不会因为负气而自暴自弃，所以他强忍住怒气没有一脚踢到那块早不凸晚不凸的石头上，而是退到一旁休整一番。
小姑没有留给他任何干粮，以为有人负责他的吃喝就可以省下赶马队的口粮，但她压根不会知道，一切都是谎言，没有莲花派，没有师父教武功，根本连人烟都没有！除了一个怪人。
此刻真的就只有一个人，最怕一个人在异乡的土地上漂泊。
一人空对月，无酒亦无人与共饮。
有东西一直硌着他的屁股，他抽出手左掏右掏，废了好大劲才把裤兜里的东西弄出来。那是一个雕刻着东皇的核雕，小巧却坚硬如铁，连东皇的眼睛都似乎炯炯有神。这是楚琰离家时从老爹袖口里摸走的，虽不值几个钱，但好歹有家的味道，本想留个念想，反倒碍手碍脚。
他高举核雕生气地想把它抛远些，无奈内心复杂煎熬，转念又默默地将它装回裤袋里，任凭它硌着自己的肉。
忽然静谧了，太阳早已完全沉没，乌鸦和蝉似乎默契地转移阵地，四周平静得让人心慌。
山里没有光源，只有头顶一轮圆月撑起一点点亮光。这里就像一个诡异的空间，把所有活物排斥在外，而他恰好误打误撞。突然想起祠堂里的地下室，楚琰打了一个冷颤，祈祷不会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别人口传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像对于他完全免疫，福没到，无穷无尽的麻烦倒是接踵而至。
后背毛毛的，楚琰万分矛盾，想转头搞清楚背后的林子构造，可就怕万一转头就碰见龇牙咧嘴的凶兽，可不转头内心又不安稳，总感觉什么东西在偷窥自己。
这种痛苦纠结的万恶之源就是太安静。楚琰决定自己制造噪音缓减这种神叨叨的压力。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楚琰干咽口水，声音逐步增大。
他的朗诵声音越大，颤抖声越微茫，但平复不了心脏越来越慌的事实。
细微的嗷叫声正向他一步步逼近，声音低沉，而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的声音上，所以听不见。试想，正在等待猎食的老虎会让猎物发觉自己的存在吗？
楚琰没劲念下去了，他呆滞地坐在原地，感觉地面在震动，其实只是内心的恐惧造成的，但他真的快被吓破胆了，寂静得已经不正常。他连番吞咽口水，下意识地猛然转头，正巧对上闪烁着绿光的老虎眼。
彻底崩溃了，原本只是以为心理作用，完全没料到真的危机真的在他旁边游荡。
一人一虎四目相对，居然还朝着对方眨眨眼。
此时此刻此分此秒，楚琰的脑袋里高速闪现无数画面，隔壁老王家卖瓜小孩踢了一脚流浪狗楚玥那个死丫头又跑去告状村里母鸡乱飞乱撞巨人开天辟地……“砰”
那些混乱不堪的画面忽然崩塌，脑海里只有白茫茫一片。
楚琰紧张地深呼吸，重新理了理思路，迅速回忆路过的地方，慢慢地谨慎地起身，同时不忘与老虎的眼神交流。而后，拔腿就跑，独留下茫然无措的老虎。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什么烂事都摊我身上了呀！”楚琰一路狂奔，偶尔瞥一眼身后穷追不舍的老虎。
人与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楚琰只顾乱跑误闯入一处隐蔽的洞穴，月亮微弱的光源在洞口就已被截断，洞内伸手不见五指，而老虎的低嚎正逐步逼近。
在摸索和不顾一切地前行的选择中，他选择后者。
然后摸黑中，他华丽丽地撞在岩壁上，整个人曲背，一手扶着岩壁，一手直接按在伤口上，掌心的汗沁到擦伤伤口里，伤口像撒盐一般火辣火辣的疼，身后的老虎正虎视眈眈地凑近。
无路可逃！
可楚琰还想挣扎一会，就这么葬命虎口可不是他的风格。想象中的他闭紧眼睛，靠听觉判断老虎的位置动作，与它慢慢周旋，带到它有些松懈之时，以虎头为借力点，跳到老虎视野盲区，狠狠地拽住虎尾，集全身之力于掌心将它甩出去。
只惜那是想象，如今他连正视老虎的勇气都没有，仅凭老虎凶悍的吼声，双腿就已抖动不停。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招，仅在走投无路之时使用，什么时候走投无路，自然是现在被逼到墙角动弹不得的时候啊！
老虎见前方奇特的物种忽然没了动静，踱着方步走来走去，正即楚琰要破口大叫之时，老虎兴奋地迈开大步直接扑到他的身上，不是对食物饥不可耐，而是对玩物的爱不释手。
这的确让人大跌眼镜，被狂虐的楚琰不知如何面对这只对自己舔来舔去的大老虎，黏腥的气体从它那血盆大口里直接喷到他的脸上，整个人比掉进老虎胃里还难受。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他想推开老虎，但明显只够挠痒痒，老虎甚至高仰头露出下颚，而所谓的杀手锏也就是大喊救命，抛下他所看重的颜面，但这杀手锏的确不合时宜。
比起遇到饥饿的老虎，流氓虎才最可怕。
“你不用叫了，他不会伤害你的。”野性十足的声音顺着火光传进来。
老虎见到火光，即刻扔下掌中玩物——楚琰，像顽皮的大花猫一样蹦蹦跳跳，围在手持火把的少年身旁，时而下趴，时而跃起。
“黑熊，你把他给吓坏了。”少年挺拔着他那瘦骨嶙峋的身板，宠溺地抚摸老虎耳后。
“你等一下！它叫什么？黑熊，哈哈哈哈哈！”楚琰忘记前一刻的怂样，直接捶地大笑，“你这名字起的，哈哈哈哈哈，也太不走心了吧！”
少年并不想搭理他，领着老虎往外走。而老虎忽然蹲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巴望他们快走的楚琰，似乎不想放弃那个新到手的玩具。
“去吧！”少年头也不回地走出山洞，但他并未离开，只是站在洞外，因为火光照亮了大范围漆黑的森林。
“你干啥……”看着又转身扭动腰肢走向自己的老虎，楚琰乱了阵脚，紧贴岩壁双脚蹬个不停，“你别过来，哎呀，仁兄，我错了，黑熊这名字可好听了，又霸气，又好记”
“黑熊！走了。”少年故意装出高冷的模样想吓唬楚琰。居然敢怀疑他的品味。
“少年且慢。”
老虎又想一扑而上，被少年抓住尾巴拽到身后，悲伤地趴在地上。
“你如此英俊潇洒，想必也是爽朗之人，不如……让我去你家住一晚。”
诗句节选自《湘夫人》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