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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清早露水凝重，被火舌卷燎过的枯木湿漉漉的，就像被水洗过的煤球，永远都洗不净。
露珠倒挂在树叶背面，顺着叶脉滑落，好似女孩脸颊滴下的泪滴，溅在地面支离破碎。楚琰从梦中忽然惊醒，皮肤冰凉内心炽热，在万物苏醒之际，感受不一般的冰火两重天。
此刻他感觉浑浑噩噩的，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睡在这荒郊野岭，脚旁倒置着空酒坛，四周是狭小的一片大火烧过的荒芜。
脑袋像通风了一般，清凉的感觉下夹杂着微弱的头疼。他摸摸后脑勺，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他一手造成的，因为无知。好像还喝酒来着，两人畅谈人生感慨，但墨黔又在哪？
楚琰踉跄着走了两步，那家伙死猪一样的睡相烙在脑海里，继而他想通了原委，勃然大怒。那家伙肯定睡在自己的床榻上，虽然床榻简陋，但比直接睡在地上舒服是毋庸置疑的。
“墨黔！你大爷。”楚琰站在洞口双手插腰破口大骂，俨然房东无理取闹时的姿势。
“吵你二大爷！”墨黔反手拎起草鞋甩了出去，那带有强大攻击力的鞋子被楚琰完美躲过。“吵死！”墨黔耷拉着头颅，无精打采地抱怨。
经历晨露洗礼的楚琰此时浑身是劲，他大步跨进洞窟，将半躺着的墨黔拽起，四仰八叉地趴在简易床榻上。
眼看恬不知耻的楚琰就这样粗暴地抢走捂热乎的床位，出乎意料地，墨黔并没有计较，他太困了，懒得耗劲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转身摸到黑熊的窝里，继续做梦。
这大概是两人碰面以来结局最融洽的一次相处，虽然只是因为太过乏累。
时间缓缓推移，直到太阳的光和热喷薄而出，墨黔睁开惺忪的睡眼，洞窟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醒着。
少有的安宁，不是环境，而是心境。他在无数这样的清晨里醒来，却很少体验过如此的心旷神怡。从醒来心里一直期待什么，什么令人振奋的事情估计就要来临。
他把头扭向一旁，楚琰依旧口水连连地死睡着。墨黔上前又是一脚。
楚琰气愤地坐在地上，眼眉间暗藏杀气。
“为赔偿我的红薯，你得陪我一起去补充一下粮食。”墨黔没好气地说。
“不去。”楚琰利索地拒绝，转身欲躺下，“不就是偷吗。”他小声嘟囔。
“你必须跟我去！”墨黔态度强硬起来。
“小爷也是有原则的，不偷不抢。”
墨黔像地痞流氓一样死缠烂打，强吼不行开始软磨硬泡，“你陪我去，我就把你的债务减轻一半。”
“不要，小爷又不是穷疯了。”无奈楚琰毫不领情。
墨黔都快愁死了，满洞乱晃悠乱跺脚。
楚琰看不下去了，坐起来斜眼看着他，冷语道：“你为什么要非要去偷，自己种不行吗？别人的红薯也是辛苦播种的，你就这样偷了，心安理得吗？”
“大哥，你给我钱呐！”墨黔皱眉大声道。
“学着做生意呗！”脑子里小姑妖娆的背影由模糊过渡到清晰，又慢慢远去。
“不会。”墨黔无望地嘟起嘴，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怜人又好笑。
“我……”楚琰正比划到一半，就被墨黔伸手弹了回去。
“你必须跟我去，才不是因为要去偷，而是因为……”墨黔憋红了脸，像娇滴滴的学步小孩鼓足勇气迈出的难以逾越的一步，“因为……她啦。”
“他？谁呀？”楚琰讨厌这种神经兮兮的感觉。
“你不懂，就是她！”迈出第一步的人，很难止住迈出的第二步，墨黔更快速地窜来窜去，心里想吐露的话像决堤的水坝，滔滔不绝。“她总是扎着两个麻花辫，喜欢穿碎花裙，跟她爷爷奶奶住在茅草屋里。她的声音可甜了，像加了蜂蜜一样。眼睛黑漆漆的，走路总喜欢蹦跶。”
“她？你……喜欢的人？”楚琰努力幻想他描述的姑娘，可总感觉是那种年龄比他大上一轮黄花老姑娘。
“嗯。”墨黔害臊地捧着脸，胸膛内小鹿乱撞，“我总是能在遇到她，废了好大劲才打探清楚她住在哪，她家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圃，里面载满了雪白色的花，秋天又黄灿灿的，可美了。有一次我瞎转悠恰好撞见她，就跟在后面走了一路，她哼了一路小调，最重要的是。”墨黔整个人强行挤进楚琰狭隘的眼眶里，“我发现她总是要到她家的红薯地里。”
楚琰鄙视的眼光戳穿了他的整个身板，想象着一个极其猥琐之人躲躲藏藏地跟在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身后，画面一度很不和谐，说道：“你居然跟踪一个大姑娘，变态！”
“什么变态！”墨黔矢口否认，“这叫搞清楚局面，以防被动，女孩子更喜欢主动的。”
“所以，她认识你了吗？”
一语道破真相。
墨黔愁眉不展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不过一变脸，他又重新斗志昂扬，“总有一天她会看到我的。”
“所以你现在要创造碰面的机会，而偷红薯正好是个契机。”
“老弟，你最懂。”墨黔竖起拇指，楚琰回复了中指。
“你知道我怎么知道这个什么机？切机？”
“契机……”楚琰特别希望此刻面前放置着一块冻豆腐，然后他反身一把拍到眼前这小子的南瓜脸，“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楚琰觉得他闹腾死了，
“就是被你误杀的那几个红薯呀！我密谋了好久，想去蹲点的，然后误跑进她家的菜园子里，就刨了几个红薯，可能动静太大，被发现了，她把我当成小偷，追着我跑了好远，那，真好。”
你本来也就是小偷。楚琰心底感觉真想一巴掌扇死他。
他偏着头违心地笑道：“其实你可以再像上次那样自己蹲点，长久一来，你们见面的次数也变多了，相思之苦也解决了，那个姑娘也就顺理成章地到手了呀！”他一股脑儿瞎掰。
“不是不是。”墨黔狠狠地摇了摇头，“你要去菜园子里守着，我去通风报信，然后跟她一起来抓你，这样她就会感激涕零了，然后，你懂的。”一个蕴含巨大野心的笑容呈现在他脸上。
莫名其妙地直接当炮灰？楚琰才不会傻不拉叽地被人追一路。“那你去蹲呀，我去通风报信，再和她一块来抓你，到时候你别跑，抓住这短暂的相处时间，改善一下的单相思痛苦之情。”
笑话，楚琰暗自嘲笑墨黔的幼稚，姑娘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反感，多少人还会在再一次碰面的清新典雅之地好言相对。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