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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二托着一个盘子过来了,“客官,你们的饭食来了,笋脯一碟,馉饳一碗,槐花麦饭三份,请慢用”。

闻着混合有槐花、白面、麻油三种香味的槐花麦饭,种师成整个人骨头都酥了,再看看那份刚刚出锅的馉饳,汤水仍在碗中沸腾,面皮包馅的馉饳,亦随着沸水浮浮沉沉,种师成再也忍受不了了。馉饳太烫,无处下嘴,于是他先端过槐花麦饭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想,这朵朵槐花,都是那个什么“七姑娘”清晨从槐林中摘取而来。看着朵朵蒸熟了的晶莹剔透的花瓣,种师成似乎看到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庞,看着麦饭上撒着的节节葱花,他更是仿佛看到了那双摘取槐花的葱白玉藕般的芊芊细手,他忍不住感慨道:“七姑娘真是好手艺啊”。

“客官,这麦饭是我们后厨师傅蒸的,七姑娘只是采摘了一些槐花而已”,二提醒道。

“闭嘴”,被打断思路的种师成愤愤道,“你懂什么,这什么拌饭来着”。

“是麦饭”,二满头黑线道。

“哦,对,麦饭,吃的主要是一种意境。意境,懂不懂?摘取槐花,恰恰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到这,种师成脑海中似乎又浮现了一幅美人拈花微笑的图画,看着二似乎还想什么,种师成直接掐断道,“至于蒸饭啥的,谁不会?好了,好了,也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忙去吧”。

钱、赵两人相视一笑,也懒得理吃槐花饭吃成花痴了的种师成,各自用毛巾净净手,夹了爽口的笋脯,就着热腾腾的麦饭,吃了起来。

“七姑娘,刚才就是这位客官夸您来这”,二引着一位姑娘姗姗走来。之所以是“姗姗”走来,是因为她确实走得极慢,而走得极慢的原因,倒不是步步金莲啥的缘故,而是因为胖。

“公子”,七姑娘在种师成背后福了一福,这一半蹲式施礼后,就差没能再站起来,艰难地撑起来后,她接着道,“听杜,您对奴家的手艺很是肯定,奴家在此谢过了”,完,白了旁边的店二“杜”一眼,大概的意思是:哼,叫你平时瞧姑奶奶我的手艺。

正在大口吞咽馉饳残汤的种师成闻声,赶紧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转身施礼道:“姑娘客气了,能吃到如此美味,是我等的幸运”待看清眼前这位大约比自家公子与钱公子绑在一起还胖的“七姑娘”后,种师成下巴直接拖到了地上。

再施一礼,种师成直接翻过茶坊凭栏,一溜烟逃也式跑了出去,“多谢姑娘美食。公子,我吃太多了,去散散食”

看着目瞪口呆的“七姑娘”,赵德芳苦笑一声,歉然道:“姑娘勿怪,这家伙就这副德行,容易害羞,对,容易害羞”。

“哼,又是一个棒槌”,七姑娘讪讪道,看着已经快没影的种师成,叹了一口气,径直转身走了,差没把身侧的二撞倒。

“七姑娘身形如此丰腴”,钱惟濬心翼翼措辞道,“为何贵店偏偏却令她去槐林摘花呢?”他实在是有些好奇,忍不住询问二。

店二道:“还不是因为她总偷吃,掌柜才死活不准她再进后厨”。

“哦,原来如此”,钱惟濬恍然大悟道。

“谢谢店家了”,赵德芳留下几角散银,准备起身离去,“钱公子,我们继续赶路吧”。在人前,他亦不好再称钱惟濬“殿下”、“世子”啥的。

“那种兄弟怎么办?不等他了?”

赵德芳朝外面呶呶嘴,苦笑道:“你看”。

顺着赵德芳指的方向,钱惟濬望了望,就看见种师成躲在一颗老槐树后朝自己各种比划,大意应该是:别磨蹭了,快出来,赶路。钱惟濬苦笑一声道:“那我们快吧,别让种兄弟等急了”。

“公子,我刚才散食时,路过前面有户人家,刚好他家有两匹马,俺花了银两,买下一匹,如此我们便各有独立的一匹马了。赶紧赶路吧,不然天黑前,不知道能不能赶到洪泽镇投宿呢”,种师成催道。

“你倒挺性急啊,呵呵,那好,赶紧赶路吧”,赵德芳笑道。

当赵德芳三人紧赶慢赶,总算抵达洪泽镇时,已是日落黄昏时分,最后一抹斜阳,映照在水天之间,将漫天云霞、洪泽湖水接连起来、渲染成一片褐红色,壮丽无比。

美景如斯,钱惟濬不禁吟起唐初文豪王勃那千古流传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在他与赵德芳正沉醉于水天一色的晚霞景象时,却听种师成感慨道:“要真有只野鸭飞过,射下来,倒是极好的美味啊”,看着意兴阑珊的钱、赵,他又补充道,“行了,两位公子,别看了,也别吟诗作赋啥的了,赶紧投宿吧,这湖畔客栈,好歹应该有些河鲜可以填饱肚子吧,俺可不想再吃那些淡出鸟的拌饭啥的了”。

“种兄弟,我可记得你吃的是意境来着,呵呵”,钱惟濬揶揄道,一番交道下来,钱惟濬已经跟赵、种颇为熟络,倒也开起玩笑了。

看着老脸通红的种师成,赵德芳笑着解围道:“行了,钱兄,你也别调笑老种了,是得找家客栈投宿,我都有些饿了”。

“公子,前面有间客栈”,种师成呼道,完,一行三人都赶紧牵着马走了进去。

将马儿交给店里的生牵去马厩,三人径直走进正堂,寻了张桌子坐下,顷刻,便有跑堂的二过来,二挑起肩膀上搭着的抹布,三两下便将赵德芳等面前的桌面擦拭得干干净净,恭声道:“客官,想吃什么?”

赵德芳、钱惟濬不约而同地望向种师成,等着他又报一大堆吃食,没想到这次种师成竟然没有做声,待到他看到赵、钱两人都望着他时,他才不好意思道:“你们店都有些啥呀?”吸取上次教训,他也懒得再浪费口舌,一堆,最后啥也没有,徒添烦恼。

跑堂的二报了一大堆,又都是些寡淡无味的菜式,种师成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到突然听到“烤全羊”,种师成才出声打断道:“烤全羊,你刚刚的是烤全羊?”声音竟然都由于激动显得有些颤抖。

“是,客官”

“别了,赶紧弄一只来,要肥的,越肥越好”,种师成打断道,口水都流出来了。

种师成催得急,二只好跑回后厨吆喝一声“烤全羊一只,要肥”,然后,又麻溜地跑回来,继续问赵德芳、钱惟濬:“二位客官,你们要些什么?”

“有什么河鲜吗?”钱惟濬问道,作为两浙人,他可吃不下多少干巴巴的烤羊,还是得来鱼贝才对胃口。

“有青虾、河蚬、白鱼,还有从湖面新鲜捞来的菱角”。

“各来一份”,钱惟濬其实也饿了,亦豪气道。

“老钱,哦不,钱公子,你这样才对嘛,有大丈夫气概,对俺的脾性”,种师成赞道。

“大丈夫就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是吧?”赵德芳失笑道,“行了,他们了不少了,我就再一份银鱼羹吧,再多了,也吃不了”。

“好嘞,客观您稍等,我马上去催后厨下菜”。

就在种师成摩拳擦掌等着烤全羊时,羊没来,倒来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其中一人高喝道:“都别吃了。爷爷们办事,闲鱼杂碎都给爷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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