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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很是有些力气的一把拉起萧乐然往前厅疾走,被她这猛地一拉,萧乐然本就有些微醺的脑袋顿时混成了一锅浆糊,待一阵风风火火地到了前厅,家里的长辈和下人都已然齐了,站在最前排的是萧世安和萧礼然,萧母立在其后,萧乐然瞧这阵仗顿时清醒了不少,一路匆忙绕过下人,停在母亲身边。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匆忙凌乱的样子,赶紧手忙脚乱地又收拾了一番,母亲在一旁没有像往日一样絮叨她,而是为她整理了皱起的袖子,她觉得今日得到众人都有些奇怪,她想问母亲,但母亲只低头说了一句“站好。”再无其他。无奈,萧乐然只得也安安静静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整个前厅安静得让人有些窒息,眼下因了酒酿的作用,她有些困却也不敢在母亲身旁打哈欠,只得一个劲地咬着舌头、握紧拳头,将每一次哈欠生生逼成了眼泪。

宣旨的队伍哄哄闹闹地来了,萧世安上前寒暄了一番,样子很是谦卑,领头的则完全是另一道气派略略回应一二便喊了声:“圣谕。”萧世安带头,大家齐身跪下,只听那刺耳的声音徐徐传来,“兹闻萧世安之女萧乐然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苏家三子 苏迟默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汝待宇闺中,与苏迟默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之。择良辰完婚。钦此。”

起初萧乐然因了哈欠憋出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掉了出来,一滴一滴的倒是有些停不下来。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宣读圣旨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却让萧乐然觉得时间真真是冗长得狠,她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很是困难的想了想圣旨的意思,原来……原来是来赐婚啊。

萧乐然的头嗡嗡的炸得有些疼,顿时酒意全消。什么苏家三子?什么适龄婚娶?什么天造地设?她只是一届布衣,为何会被选中?她何曾与那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天造地设了?这颁圣旨的人怕是疯了不成?

她看见父亲跪着的身体晃动了,但还是勉力说了句“草民接旨。”站起身来接了旨,恭恭敬敬地送一路人马出了府。父亲在府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自走了出去。

母亲看着萧乐然,颦着眉眼神里有些犹豫,低下头说道:“乐儿,傅家的那门亲事还是忘了吧……”

“母亲不必说了,我懂,成婚前的一应准备就麻烦您了。”萧母似乎有些诧异,蓦的抬头看着萧乐然。萧乐然起身与母亲扶了扶礼便转身走出了门,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紧握的手心被指甲刻得生疼,她小心翼翼地不去眨眼,一路过了两处圆形拱门和一处假山,身旁不时有丫头小厮与她行礼,她佯装无事的模样与他们点点头。

待走到自己的园子,她的喉咙处一阵的水响之声渐起,萧乐然极力地扶住白墙,用力地呼着每一口气,待走到那颗大树之下,眼泪终是簌簌地落了下来,一颗颗的打在地上,未有什么响声但又似乎响彻天地。

她扶着那颗大树,不住的唤着:“言佑……言佑,我本要嫁的是你……是你啊。说好生生世世与我相伴的,为何你却可以这般轻易的抛下我,那我算什么,算什么啊?”她用力的敲打着树干,手间磨破出血也未曾停下,这世间的事情真是蹊跷,曾认定此生除了某人誓不嫁的人,却因了一张黄帛改了心性、换了身份。

忍冬站在离大树有些远的地方搅着绢子,咬着嘴唇,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去。她听着“傅言佑”这个名字,心里一阵的痛,那年傅家因了一道圣旨被贬岭南时,萧乐然抱着傅言佑不愿松手,二人哭得极是伤心的情景,傅言佑强忍着眼泪不住的安慰萧乐然,约定安定后定寻了机会回来见她。可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傅家无故的当夜便出发岭南,走至郊外尽数被杀,分尸烧骨惨不忍睹。一夜间繁荣一时的傅府人死宅空,却未有人提及半分。

月黑之时萧乐然总算是消停了,她任由忍冬扶着躺下不再言语。歇下不知多久朦朦胧胧间,窗户似是被吹开了,一股子风猛的就灌了进来,吹在脸上有些凉凉的。萧乐然睁开眼睛,似有个黑影在眼前晃动,她猛的惊了一下,十二分的精神一瞬间全回来了。

“啊!呜……”她吓得刚要叫出声来,便被一张大手捂住了嘴。

“嘘,别叫,是我。”借着微微的萌光,总算是看清了来人。青绿衣衫,眉清目秀的眉头紧紧的皱着,腰间还挂着萧乐然年少时给他做的荷包,包面上的刺的是几支东倒西歪的翠竹,生硬不堪。往后萧乐然也做过些荷包给他,他倒是很开心地收下了,却也很顽固地拒不携带。问其原因,他说,带着这个,每次见面都可借着笑话她一番,不甚有趣。交此损友,定是上辈子做错了什么。

“再急也要等上一个时辰,天大亮了再从正门来呀!你这样的跑我这来算什么回事?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不能这样随意呀!”萧乐然有些气急败坏,胡乱的裹了裹被子,瞪着他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他倒好,也不像往常一样爱生气,静静地听着,只顾自己皱着眉,手里不知道何时拿出了一方手帕,上面有他的标志性纹样——竹子,味道也是萧乐然熟悉的。他抬手为萧乐然拭下许多的汗珠,无视了种种很突兀地问了一句“你喜欢那人吗?”

“谁?”

“苏家老三。”

“说这些干什么,也不重要……”

那说上来就上来的脾气他至今也没改过分毫,他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抓着萧乐然的肩膀尽力压低声音和火气地说道:“怎么不重要?那是你的一辈子,怎么能不重要?你要是不喜欢,我带你走,天涯海角,四海八荒,只要你一句,我立刻就带你走!管他什么苏家老三,管他什么赐婚!”

“我走了家里怎么办?你应该知道这亲……是为了与罪孽撇清关系……”

“什么罪孽,你有什么错,硬是要成为权力的牺牲品。言佑又有什么错……”

“井锡!够了!”

“我不该提他,我不说了。但你要想好,若想走便放了鸽子出来,我会安排好所有,花灯会、酉时、大树下见。”说完站起,背影不似往日那般跋扈高傲的模样,看上去竟有些疲惫。

“你不必这样待我……。”

他顿了顿,没有回头看身后的萧乐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罢,推门大步流星地走了。估摸着是想起了什么,才飞檐走壁了一番,终是不见了踪影。

看着门外已经大亮的光景,忍冬站在这样的景色里很是坚毅地说道“小姐,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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