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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刺史时修筑的堤坝在这次越河洪水中被摧毁得七零八落,仅剩的几处虽然屹立不倒,却也看着让人放心不下。

年前敕令招募到的役夫有限,跟着月下眠来赈灾的民工也早已走得七七八八,赵格致只好求助于江州营军屯的民兵和来自京城的禁军。

赵格致和月下眠商量出来的结果是先巩固未塌的堤坝再重筑已塌的旧堤。他不敢让月下眠跟他一起去因越河溃堤而被淹没的地方察看,在他眼里月下眠就是一个会移动的绝世奇珍,稍稍磕一下都能要了他老命!

月下眠不好拒绝他的好意,便打发明顺和乔上虞跟他一起去——明顺算是安亲王府的招牌,可以更加强有力的表明政府并没有放弃人民。乔上虞作为防治瘟疫的大夫背着新做好的小药箱,长袍宽袖的不像是看病的,反而像游玩观光的纨绔子弟。

在月下眠欲盖弥彰的告诉他并没有公报私仇的时候,乔上虞拎着小锤子将月下眠递来的铆钉按在孔洞上恶狠狠的狂捶一百遍。

月下眠与那铆钉心有灵犀的都觉得身上好疼,他弱弱地辩解道:“我将江州营都派给你了,你跟着赵格致他们多安全呐,我们这边就两个人和一群手无寸铁的普通役夫……哦,还有兔崽子似的不顶什么用的禁军……你见明顺如同见我,不用太想我,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了……唉~江州人民会感激你的!”

乔上虞举着小锤子要敲破他的脑袋,月下眠讪笑着跑去找雪清欢寻求庇护。

于是,几人分成两拨,一拨三人带着大部队去了严重溃堤的越河拐弯处的村落监督堤坝整修和村民安置情况,另一拨两人带着修堤的役夫禁军去了尚未受到洪水波及的村落。

别岸村是越河下游最大的村庄,村里百十来号人,月下眠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越河在此处的堤坝还是比较完整的,堤上的役夫已经开始动手加固,而多数役夫都聚集在离此处不远的另一段堤坝上开堤分流,据说那段堤坝已出现了裂痕,虽不至于立刻崩溃,但那几条巨大的裂缝看着也够吓人的。

官府里懂水利的建议另凿河道,将流经此处的越河分流成两段入海。月下眠不指望递到京城的折子能有回复,去堤上转了一圈亦觉得此计可行,便派了役夫和禁军去帮忙。

越河堤坝一直采用草泥混合的方式堆砌,别岸村的村长在看到月下眠出示的官府公文后才点头答应带他去堤上转一转。

“不是老朽不肯答应你,实在是刺史大人规定了,不准带除官府之外的任何人靠近堤坝,听村里服役的人说堤坝可能不结实,所以我们平日里也是不敢去的……”

月下眠暗地里把刺史骂了一遍,骂完了才发现骂错人了,假刺史已经死了。

雪清欢伸手在堤上抓下一块夯土,捻了捻,说道:“草多泥少,不安全。”

村长呆了半晌,不由赞道:“女侠好气力!”

须臾,他又叹气说道:“这夯土一直都是如此,去年修堤的草泥还不如这个,刺史大人说在外面抹一层泥就够坚实了……好在我们这段河流平稳,又不是转角处,所以一直没有发生大洪水,只是不知今年能不能熬过去……”

“里面这般松软,怕是挡不住越河的几次冲击吧?”月下眠掂掂碎土,劝他说:“我建议你还是带着全村老小搬到后山上去为好。”

“大人说的是,其实早在几天前村里就已有人组织着往山上搬粮食了,只是还未搭好棚屋,不方便居住。”

“甚佳!我们去那边看看……”

……

洪水爆发的时候正值黄昏时分,修堤役夫听到“暂且收工”的号令后各自回村吃饭歇息,修筑堤坝的土石材料堆在堤下由禁军看守。

月下眠在村长家蹭过晚饭,跟村长坐在院子里说话,雪清欢坐在屋顶上远眺着奔流向东异常兴奋的越河,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溃堤了!”

月下眠和村长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堤坝怎么突然就坍塌了呢?!

直到洪水爆发时“隆隆”的声音传到耳际,村长才慌里慌张的跑出家门喊道:“溃堤了,溃堤了,快往山上去啊……”

“清欢,我们跟他们一起走!”月下眠紧跟着出了院门,边走边喊道:“去通知禁军,让他们也往后山去……”

不等洪水涌来,别岸村已鸡飞狗跳闹腾不休了,全村人少背老长携幼的一股脑涌向后山,月下眠一手牵着个小女孩一手抱着个还在襁褓里的小奶娃,背着祖父母的爹娘跟着村长在前面走着。

从禁军驻扎的地方返回的雪清欢一把抓起月下眠的腰带,将轻功发挥到十成,带着这一大两小蹬着崖壁翻上了村民聚集的高处阔地。

洪水眨眼间便淹没了别岸村的房屋,水流狠狠地拍在不算高的崖壁上,溅起的浪花扑了站在临崖处的雪清欢一身。

村长点着人头,数着数着惊慌问道:“李二家的去哪里了?”

“没看见呐!”

“会不会去别处了?”

……

村民议论纷纷,突然一声尖叫道:“那是李二夫妇,还在水里泡着呐!”

“救人呐!救人呐……”村长看着在洪流里起起伏伏挥手求救的两个人,声音微带哭腔的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说话也不愿动,终于有人反驳说:“怎么救?下去就上不来了……”

“要不我们放根绳子下去?”

“哪有绳子……”

月下眠小声问道:“清欢,可有危险?此二人能救否?”

雪清欢肯定的说:“无险,能救。”

“劳烦你了。”月下眠不好意思的笑笑,但在雪清欢要下水时却又拉住她的袖子支吾道:“要不……还是算了,我不放心你……”

对雪清欢来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皆无需放在眼里,是死是活跟她没关系,但她对月下眠那时不时善良得跟佛祖似的心肠委实震撼了一把,遂说道:“无碍,属下去去就回。”

月下眠没拦住她,带着几分自责与惊慌的紧盯着崖下出水蛟龙似的雪清欢,看着她入水,抓人,出水,登崖上山一串伶俐连贯的动作做完,他的心仍剧烈的跳个不停。

雪清欢将李二媳妇送上山,又站在陡崖斜伸出来的树枝上,用垂到水里的龙骨鞭缠着刚刚腰带断了故未能接住的李二用力将他甩上山崖。

喀嚓!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月下眠几乎要跳崖,他跪在崖边将手伸下去,对仅用一把匕首险险撑在崖壁上的雪清欢喊道:“清欢伸手,我拉你上来!”

“不妥,你会掉下来。”雪清欢拒绝拉他的手,这段山崖确实不太结实,月下眠跪伏的地方很难承受两个人,尤其是还有一个挂在半空的重量。

月下眠亦感觉到身下的石块有些微颤,他担心太过用力会使得石块下坠砸到挂在陡壁上的雪清欢,遂往后退几步,喊道:“你将龙骨甩上来,我拉你上来。”

雪清欢甩上龙骨鞭的那一瞬,洪水巨浪从背后扑来,将她狠狠拍在崖壁上,她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月下眠手中的龙骨鞭一紧又一松,他急忙将鞭子拽上来,却发现另一段空荡荡的,顿时如遭雷击,他跪在崖边近乎疯狂地喊道:“清欢!”

天色已晚,崖下漆黑一团,月下眠寻不见雪清欢的身影。他自恃水性不错,便不顾村长的阻拦跳入了洪水中。

双脚钩在水下某块石碑上的雪清欢尽力避免被洪水卷走,却不幸被上方落下的某物砸到,她沉入水中的那一刻瞬间辨认出了该物:“殿下!”

砸到雪清欢的月下眠内心亦是哀嚎不已:“哎呦,我的老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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