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2017提示您:看后求收藏(三江阁网www.sanjiangge.net),接着再看更方便。

苏伟站在苏家楼村口,放眼望去,但见绵延的黄土地直铺到蓝色的天际。此刻,朝阳有些娇弱,正向东山东南盘桓的圣石踱去,今日如春,不同昨日,尽管残留燥热,却通身化作一阵温润的清凉。

那场疾风暴雨浇得四野酥透,远远近近,山冈上、田垄里,奔往苏家楼的小道两侧,山茱萸绽放着雪白的花朵,小草冒着嫩芽,它能在一夜之间长大。田间地头,苏家楼农民在察看墒情。晨辉将苏家楼新翻的畦畦红壤点染得更加辉煌。光洁无华,湿润饥饿的土地仰望着长空,期盼着播种。条条田垄沙质的顶部闪着绯红的光芒,而山冈的些许阴影处却呈现出朱红、猩红与褐红的颜色。粉白的苏家楼砖屋宛如褐色海洋中的小岛,那海波涛起伏,浪花滚滚,却在波峰裂作碎浪的瞬间忽而凝注,因而这里看不见笔直悠长的田垄,因为是山区、丘陵,不像华北平原,也不像东北黑色的沃土。苏家楼迤逦的丘陵被耕耘为无数条曲线,免得肥沃的土壤被雨水扰了秩序。

这是片野性十足的红土地,雨后红如血,大旱天飞尘四起,扬沙漫天。此时,这是片欢快的土地,白色的房屋,红彤彤的瓦顶,宁静的四野,缓缓流淌的清幽芳香。

忽听见马蹄嘚嘚嘚敲地,鞍辔作响,一人放肆的喧声笑语。苏伟与童娘转向官道。官道驶来一辆马车,在官道与苏家楼交错的村口停下来了,下来一个穿着考究的商人,后面跟随着两个短衣帮。商人望着苏家楼,环顾片刻,招呼一声身后两人,他们便踏上了苏家楼的村路。他们从苏伟与童娘身边走过去,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可巧,马车刚入村口,马车便深深的陷入泥路里。马身前倾用力,马蹄也陷入泥地里。前面行走的商人停下来,示意短衣帮。他在前面牵马,两个短衣帮一左一右各抱一个车轮,“嘟嘟,嘟嘟”商人吆喝,车轮还没有出来的意思,苏伟看着车上的五六个麻袋,那些麻袋鼓鼓的,用绳子牢牢得捆缚着,装的是什么,苏伟猜测不出。“伟儿?”娘示意苏伟。苏伟刚才望见商人的德行,便没有好感。娘让帮忙,他极不情愿,虽不愿意,但是脚已经到了车旁,手已经伸了过去。

“不要指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商人一席话从捆缚麻袋的长绳传了过去,“人都说鲁镇之中数苏家楼清静,堪称‘世外桃源’,这不一样受大旱所累,没有粮食,你们这些苏家楼人整日里念叨老槐树的好,老槐树能给你们吃,能给你们喝,装作圣人一般,为何将老槐树的树叶、树皮都剥得精光。我看呢,该有如此……”他看见苏伟松开了手,嘴角冒出“呲”的一声。

童娘怔怔地望着商人,商人无视她,“嘟嘟,嘟嘟”,尽管这片泥地够泥泞,但是还是没有阻挡他们,他们顺利地到了苏家楼老槐树前,随着鞍辔声,小孩们迅速聚集在马车周围了。老远处苏伟看到小孩子中有苏金花与苏峰。

“娘,他是什么人?”

“孙有才,是个商人。”

“商人?”

“大旱之后,总有这样的商人。”

娘说得很淡然,苏伟还想再问,但是娘已经走出老远,回头唤了一声疑惑与迟疑的苏伟。苏伟答应一声,跟了过去。

“娘,他似乎很有钱,我将来也要像他一样……”

“不!不!不!伟儿……”娘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苏伟站定了,她嘴角有些抖动,眼角泛着晶莹,她用手拭去。

“娘,你怎么了?”苏伟的眉梢透着焦虑与担忧,娘从里面看到了善良,她的眉梢舒展开,反而笑了。她说:“伟儿,你爹有你爹的好……”

“不要提他!我受够了!”苏伟像个斗怒的小马。

“娘的话,你听吗?”娘并没有因为苏伟打断她的话而责骂他,反而,语气更加柔和了些,苏伟感觉心坎上麻酥酥的像极了苏家楼的田埂与沟壑。

“那当然,娘让伟儿死,伟儿绝不死乞白赖地活着。”苏伟似乎在给娘许下誓言,显然这些誓言并不是娘所需要的。此时,娘传递过来的是责备的眼光,苏伟意识到这话说错了,但是他又不知道如何去表达。他吱吱呜呜半天,道,“只有大哥说的话能讨娘喜欢,我可做不到,他像个娘们一样,娘都是护着他。”倔强的小马有些撒娇似的嘟囔着嘴唇。

娘拉着苏伟的手放在胸前,脸颊、眉梢、发丝、鼻翼之间都流着笑,苏伟最喜欢娘的这个神态,他感觉好温暖,这只斗怒与倔强的小马被俘获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伟儿、童儿、金花,还有刚到我们家的峰儿,你二叔有文化有主见,这些比你爹强,原来我就有这样的打算,只是不舍得你离开娘,跟随你二叔,娘放心,做个矿工,安安稳稳生活,将来娶个媳妇,给你娘生一窝孙子。”

“娘,你说什么呢?”苏伟厚实的脸庞竟然现出羞涩之色,“娘,你们不是对二叔有意见吗?”

“那是你爹,娘不这样认为,伟儿,下井很苦,你能受得了吗?实在受不了,再回家来,那时,你爹的气便消了。”

“娘,你还真以为爹是被我气的……”娘听到此立刻捂住苏伟的嘴巴,她不想让他说出一些不适宜的话来,好在苏伟明白娘的意思,他抱着娘的肩膀,他向娘保证什么苦他都能承受,什么难他都能挺过去。娘望着身边个头已经超过自己的儿子,他确实壮实得像个牛犊子。

金色的玉米似乎从捆缚的麻袋里映出了光色,照耀了整个苏家楼,随着小孩子们的一阵阵呼喊声,田地里的人聚拢开来,再接着呆在家里发愁的人们也来了,他们看见孙有才早就忘记了东山的太阳。老族长脚下也轻快了些,他被日光映了一下眼睛,稍微低了一下头,擦拭鼻翼两侧由于焦躁而渗出的些许汗滴,在拐角处便嚷开了,“是孙有才吗,苏家楼每家每户都惦记着你的好来,”老族长颤巍巍的双手老远都伸了过来,那眼神与心情远比双手来得更急切。“你是我们苏家楼乃至鲁镇百姓的福星,你虽然不是鲁镇人,鲁镇人的性格、脾气在你身上都能体现出来,两个字就是‘实在’,老槐树尽管在这大旱之年形同枯槁,过些时日,他定能像我们苏氏家族恢复生机,蒸蒸日上。又如苏来所唱,东山有火烧不尽,西山有凤来求凰。”

“苏老爷子为何不来,冲着苏老爷子,咱一切都可以商量?”他左顾右盼,不见苏来,脸上有些失望,“苏来不是庄稼人,说不定又上哪儿唱戏去了。”

“哪里唱戏,昨日与他二儿子闹一出,说不定今天起不来了。”

“怎么了,说说……”孙有才是猎奇的主,听出了蹊跷怎能善罢甘休,寻思去,放能找出乐子。双手捧起的金色玉米在阳光的映照些炙烤的人心。

不远的苏家小树林,苏来端坐在一块青石上,青石被雨水冲刷地分外洁净,显现出它的纹理来。苏来点燃了一支烟,青烟冉冉缭绕,围着头上的树枝打着旋。头上的树枝没有了树叶,那些树叶还没有长成便成了百姓们的口中食了。现在也不敢伸出头来,只不过端详着四周,探着头颅望着苏来,苏来并不顾及它们。苏来的“百宝箱”内有几盒香烟,那是高老爷赏给他的,原来抽起来,相当有味道。此时,静下心来,在小树林里,再抽一支,竟然索然无味。老槐树下的喧哗声,他听到了。他没有抬头,呆望着慢慢要探出头的一块嫩芽,纤细柔美。

“爹,孙有才的粮种不要钱,只不过要给他签订协议,用将来的粮食作为补偿。”苏童显然听到了老槐树下的商议,他赶来告诉爹。他也抵达了小树林,脚下沾满了泥淖,厌恶地将鞋跟不停地在青石上磨蹭。

“童儿,跟我来。”苏来有些神秘,将还未燃尽的烟头丢在地上,不必担忧会引起火灾,因为脚下到处是泥泞。苏来在前面走,苏童在后面紧紧跟随。转过了苏家的小树林,未到尽头之处有成堆的麦穰。苏来示意苏童,苏童不明其意,拨开麦穰,里面竟然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质盖子。苏来回头望着苏童,苏来示意苏童打开,苏童打开,苏童看到原来是一个地窖。苏来环视四周,透过树林间隙他看到老槐树下百姓一张张忧郁的脸庞,他嘴角“哼”了一声。

窖口并不算宽敞,可是进入里面之后,地窖变得辽阔起来。里面只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苏来也下来了,下来的时候,他将木盖子盖住了,里面更是一片黑暗。苏童正要说,苏来点燃了一支洋火,借着洋火弱小的光,苏童环顾四周,眼前景象令他大惊失色。他不敢相信,此时,微弱的光也熄灭了。苏童以为这是幻影。苏来又点燃一支洋火,刚才的景象再次呈现。苏童已站在一个过道里,他的左面是盛有粮食的麻袋,鼓鼓囊囊的,抚摸一下,苏童就能辨别出来是玉米,是小麦,还有谷类。右边是土豆、地瓜,成堆成堆的摊在那里。苏童看后想起这艰难的一个多月,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了。他一转身正要走,苏来拉住了他——强拉住了他。他听到外面有声响。

“刚才爹与大哥还在这里,谁知道他们上哪里去了?”是金花的声音。

“老族长还是信不过我孙有才,都是乡里乡亲,赚不得多少便宜,眼前这场及时雨正是补种的好时机,误了墒情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要钱还得罪人,真是的,苏家楼百姓不领情,我去他处。”孙有才要走,还是生硬地被老族长拦住。

“往年有什么大情小事都要找苏来商量,因为他见多识广,有文化,我们族人虽长眼耳口鼻却算个瞎子、聋子、哑巴,等着吧,苏来也许去他处,等他晚上回家时,我们再商量不迟。”

显然孙有才生气了,他将写满黑字的白纸揣到怀里,一摆手,已经走出老远,身后是紧追不放的老族长等村里百姓。

“这个孙有才的协议有问题……”

“爹,你应该出去告诉老族长他们!”

“我才懒得去,这大旱之年能够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息事宁人的好。”

“爹,你!你!你!”苏童脸色涨得通红,因为在黑暗里看不出来,他转身要出去,毕竟地窖还是有些狭窄,撞了苏来一下。苏来“哎呦”一声,“童儿,你去哪?”

“我去告诉老族长,这些协议不能签!”

“多管闲事!”

“哼,哼,哼”苏童由于气恼,右手用力,将木盖子扔得老远,出了地窖,头也不回就向老槐树下跑。

“反了你,都反了,两个狗东西,早知道这样,你们小的时候,我就掐死你们两个王八羔子!”苏来在后面不停辱骂,由于气恼,他的双手有些哆嗦。苏童一溜烟跑出老远,苏来捡起木盖子重新放置完毕,又用麦穰遮盖得严严实实。鞋底有些泥淖,他没有心思去处理,径直回了家。家里没有人,他坐在凳上,心烦,无事可坐,走到里屋,又看到那个被苏伟摔得稀巴烂的“百宝箱”,他又骂了数十遍。他找到了香烟,点燃,然后走到院中坐在一个马扎上,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门外,大门直对着小树林。门外还有几个小孩子经过,他们好像从来没有经受过前几日大旱之日的影响似的。苏来喃喃道,“怎么都这样?怎么会这样?”脚下落了一个毛毛虫,他抬头望了望眼前的枣树,枣树叶也被摘光了,他能想象得到这些都是童儿与伟儿的杰作。他扭曲着眉宇,眉梢因为思索不停地抖动着,他哀叹一声,烟尘倒灌入他的咽喉与气管,他咳嗽起来,先是小声,随后大声咳嗽起来。

(本章完)

历史军事推荐阅读 More+
帝女哀歌之诛心泪

帝女哀歌之诛心泪

文昌君
帝女哀歌之诛心泪的简介:痛彻心扉,方有诛心血泪。受者蒙寐,献者无怨无悔。诛灭其心,自流血泪。南边郦国有这样一个秘术,取诛心血泪,可起死回生。*她是大迎边将的长女,因为双生妹妹的存在,她自幼戎装,假充男儿教养。妹妹占用了原本属于她的名字,爱上了与她两情相悦的大迎皇子。她的不离不弃,感动的却是途经大迎的郦国皇子。十五岁那年,阴差阳错之下的她被大迎皇子送到郦国和亲,她万念俱冷。大迎与郦国交战,妹妹与心
历史 连载 64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