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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并没有说服老族长,更不用说其他人了,签订协议所产生的后果只有等到秋后才能显现出来。他回到家,苏来问起。他说起协议内容。苏来嘴角翘起,鼻翼中的气流发出“哼”的一声,他道:“孙有才比君山的土匪都坏,‘活阎罗’怎是好惹的主,孙有才有过之而无不及,苏家楼不晓得,我早听说过,鲁镇西北村庄农民没少丢了土地,饿死荒野的,他就像一个魔鬼,魔爪伸到哪里,哪里就要遭殃,我不去管此事,就是害怕引火烧身,大旱之年,苏家楼遭受灭顶之灾,这算是天谴;甘霖过后,必是五谷丰登,但知**。”

“爹,如何办才好?”苏童紧蹙眉头。

“人家事不要过问,各家自扫门前雪,少问人家瓦上霜。”

“爹,爹,你太过分了!金花险些饿死了,你知道吗?”苏童又想起大旱之日,他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他道,“满地窖的土豆、地瓜,满麻袋的粮食,可,可……”

“走了两个月,先前在江南、苏北,而后才回到高家庄,谁知道山东大旱,民不聊生,饿殍满地,如果不是当初老族长追得紧,我也不会忘记将地窖之事告知你们娘几个,再说了告诉你们,还不够苏家楼这些贱民抢掠的,灾难之日,不要再将‘孔孟’挂在嘴边了。”

“爹,你,你……”苏童因为欲与爹争辩,面红耳赤,气恼地走出去了。远远地望见金花与苏峰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从东到西像风一样地飞。他坐在一块青石上向远处呆望,茫然与惘然。得到粮种的农民在地里忙活开了,手中捧着的玉蜀黍像金子般闪闪发光,随着他们手脚的抖动,一粒粒玉蜀黍被播种下去。东山下到西山,方圆十多里的土地上,每几米都会有忙活的两三个农民,鸟瞰的话,像镶嵌在赤色、褐色毯子上的蚂蚁,头颅一直耷拉着,腰部几乎与地面平行。

夕阳即将沉入润泽的田野,东山对过矗立的树林赫然呈现黑色的轮廓,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四处上下翻飞,金花带领几个小伙伴们从家里跑了出来,他们手中多了些什么东西,苏童无法辨认。

“大哥!”是金花的声音,悦耳的声音由风信子一直传送到他的耳边,其他小伙伴们也像鸟似的停落在他的身旁。“大哥,爹给你的!”金花手中捧了一块饼映着夕日的余光熠熠生辉。苏童心里一阵难过,一股咸咸的东西一直流到心里,流经的道路极为狭窄,所以显得有些憋闷。他摇摇头,强忍微笑,他说他不饿,给小伙伴们分了吧。苏童这话一出,其他孩子都转向金花,金花不舍,掰下一半,小伙伴们像饥饿的狼羔一哄而上,抢到一口的觉得不解饿,抢不到一口的还在埋怨,于是,发生了争斗。苏童一上前,一切矛盾与怨气便消散了。可是,小伙伴们红红的眼睛盯着苏金花眼中剩下的半块饼了。显然,金花意识到了,他一转身,呼啦跑了。小伙伴们急了,在后面追赶。金花有些害怕,她嚷着,“不要追我,这半块饼要送给老族长爷爷!这半块饼要送给老族长爷爷!”

老族长正在远处的田地里,老族长夫妻俩年事已高,身子有些佝偻,满脸的沟沟坎坎还不及田地的平整,像极了大旱之日的沟壑。老族长手握着头,老伴在他身后点玉蜀黍,他们将整个田垄织成了绸缎,小心翼翼,殚精竭虑。呆痴的儿子在地里玩着泥巴,头上、衣服上、脸上褐色、黄色一大片一大片的。金花的唤声惊醒了机械劳作的老族长,他站定,远望,眼前有些昏黑。稳定下来,金花也到了跟前。

“老族长,您吃,烧饼。”

“你爹让你送来的?”老族长询问,询问的时候,他望了望远处的苏童,随后又回头看看老伴与呆傻的儿子。

“嗯,嗯……是,我爹让我送来的。”金花脸上都是笑。

紧随金花的那些孩子们都不敢上前,因为眼前是老族长,老族长在他们眼里便是威严,如山神爷般的威严。他们站在地头远望着。“接过来吧,不要亏待孩子与苏来的心。”老伴如此说。老族长接过饼,他问金花吃过了吗?金花说吃过了。他又望远处的孩子。金花说他们也吃过去。老族长把饼递给老伴,老伴又将饼给了儿子,儿子哪管三七二十一,连饼带嘴角的泥巴一并吞入肚里。

这些影像慢慢地在苏童的视线里变得有些模糊了。模糊的时候,他有些担忧娘来。也正是在黑霾慢慢笼来的时候,突然在他眼前闪现一道白光,他一惊,心被揪了一下。他腾地站起,远望,不错的,是一匹白马,奇怪的是不是原有的嘚嘚嘚敲地声,也不是“哒哒哒”声,悄无声息。他想起来了,泥泞之地哪来的声响。

“苏童?!”

这声音陌生,疑惑间,那马拐过黑霾弥漫的小道,跑进了苏童的视野,一个女子一紧缰绳,手中的马鞭子冲着苏童。马儿缰绳一放松,马儿便伸长脖子去寻找鲜嫩的野草。那女子跳下马来,冲着苏童嚷道,“你是苏童,我见过你的。”

“我不认识你,你是?”

“我是高玉环——高家大院的小姐。”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傲气,嘴角微翘着,“那场戏应该你去,‘崔莺莺’非你莫属,你爹虽然唱腔浑厚,戏术老道,但是脚步上有些迟缓了,我从省城回来目的便是听你唱戏,可是事与愿违,所以,我今日找你来。”

“说的有些过了,大旱之年,谁还有工夫唱戏,饿殍满地,腐尸千里,心情就像淤积的尘土长久封闭着。”苏童猜测这高家小姐也绝非只是为了听戏,可是在他心里本能的等级观念就决定他对她充满敌视,戒备,继而疏远她。他继续道,“小姐,天已经黑了,还是回去吧,我们苏家楼附近经常有君山的土匪活动,万一碰上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哼,我才不怕,我有这个,”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放在苏童手里,苏童感觉到了重量,是手枪,他心一悸,连忙把手枪递给高玉环。高玉环哈哈大笑起来,“有人说你像个女人,果然不假。”继而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笑。

“你才女人!”苏童脸庞笼上了红布,火辣辣的,幸好是傍晚,有黑影的遮挡看不出来。苏童一转身,要走。哪知高玉环一把拉住了他,近处有黑影,很熟悉,是娘,不偏不倚正被娘看在眼里,这如何是好,如果有了地缝,苏童非得跳进去不可。

“娘!”苏童唤了一声,撒腿跑向村里。高玉环想唤,手抬起来,但是碍着童娘,已经是失望了。童娘冲她微笑,这笑令她温暖,她想张口,但不知如何称呼。“回去吧,高小姐,天晚了,高老爷要担心了。”童娘的笑在高玉环心里觉得有些虚假,因为一个“高小姐”便宣判她希望的破灭。这苏家楼与高家庄尽管近在咫尺,但是又似遥远不及。高玉环有些凄然。童娘转身走了,她这一走,更像对她的漠不关心。

苏童在村口老槐树下等着娘。至于娘与高玉环的谈话,苏童根本不予关心,他只是要给娘汇报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大事,他以为。苏童面向老槐树站着,光滑的躯干在夜色中依然泛着莹莹的光泽,月亮上来了,照在四处,显得老槐树周身的柔和,繁密之时的阴森荡然无存。忙碌一天的村民陆陆续续回家了,他们大多都要从老槐树下经过,透过月光,苏童能辨别出他们,苏童大叔大婶,大爷大娘地唤了半天。少顷,娘走过来。

“娘,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苏童迎了上去,月光下,娘消瘦的脸庞显得更为消瘦。

“童儿,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娘望着苏童充满忧虑与深沉的脸笑着说,“看我的童儿愁的,有什么事情放不下,莫非是高玉环的事。”娘望着村外,高玉环已经上马,她的身影映在夜影里了。

“才不是,我爹在地窖放了许多粮食……”娘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捂住苏童的嘴巴,环视四周,没人。当然,精明的苏童也知道说话的场合的。苏童继续道,“爹说这些粮食早在几个月前都准备好了,还有地瓜、土豆……”

“这个该死的老东西,差点饿死了我的金花。”娘显然恼火了,苏童还是第一次见娘生那么大的气。苏童拉住娘,千劝万说,娘的火气才慢慢舒缓过来,她长叹一声道,“还是伟儿做的对,怎么不气死这个老东西!”娘的火气如果说一时消掉看样很是困难。苏童便问娘有什么事要告诉他的。

“高玉环在省城上学,人家上的是新式学堂,我想给你爹商量让你也去。”

“娘,我不去,人家是大小姐,咱是农村人,本身便不是一类人。”

“什么不是一类人,她是高家大小姐不假,我儿也是人中之人,地主家怎么了,巴结上门了,咱还不稀罕呢。”

“就是,不稀罕。”苏童跟着说。

他们说着便回到了家,进入家门,他们看见爹正在抽烟,娘就有了气。苏童察言观色,竭尽全力示意娘。娘看到了,上了里屋,拿出一个针线筐,针线筐里有一副快要完成的鞋垫。娘戴上顶针,针头在头上摩挲一下,又将线头迎着灯光,娘的手头轻巧,线头已经攒到针缝里去了。

“金花差点饿死,你知道吗?”半天,娘才说话,说的时候她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显然泪也涌了上来。

苏来哀叹一声,这一声哀叹便说明了他的愧疚,他还在抽烟,烟尘弥漫了整个小院。

“地窖的粮食怎样处置?”

“那不是粮种,明日到集市上换些粮种回来。”

“剩下的怎么办?”

“卖了吧!”

“你缺钱吗?高老太爷给你的银票还不够吗?你要看着同根的苏家人都饿死,你才心甘吗?”

“你说怎么办?”话语里充满了火药味。苏童将金花与苏峰安顿睡觉了,耳语几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呆在被窝里不许害怕,不许出声。金花与苏峰都是懂事的孩子,他们听从大哥的吩咐。苏童安顿之后,又回到小院来。灯光有些差,娘将针线筐挪到门前,既能借着灯光,又能与苏来交谈。

“我总不能辛辛苦苦赚钱买的粮食送给其他人了吧?”

“送给他们又该怎么样!”苏童插了一句话,他说这话很硬气,有点苏伟的劲头。

“滚一边去,王八羔子!还摊不上你插嘴,想把你老子气死,你做着一家之主,有能耐,像你弟弟一样,干脆举起‘百宝箱’砸死我算了,我也活够了!”

苏来这样一说,苏童立刻投降了,他不是那种大逆不道的孩子,心软下来,再也没有其他话了。他看着娘,不知道娘会如何劝说爹。娘说起了爷爷与奶奶,娘果然有办法,她说爷爷救助穷人于危难,奶奶抚养卜一鸣师弟。她说了许多,说得苏来哑口无言。她甚至反问,“年轻的苏来不是这个样子,现在的苏来是怎么了?自诩为‘常山赵子龙’,豪气、心地、报复、精神、品质,难道相差十万八千里不成?”

苏来不语,嘴角的红色烟头越发明显,他抽得很凶,一颗接一颗。最后,娘再询问他的意见的时候,他站起身,睡觉去了。娘与苏童相视而笑,苏童望着娘,娘问苏童是不是喜欢高玉环,苏童摇头说不喜欢。娘点头,不语。

翌日,日头像昨日那般好。苏来起个大早,唤苏童。苏童问爹去哪里,苏来说去赶集换些粮种,赶不上补种,一年算是白搭了。苏童明白这个意思,腾地起来了,穿衣,洗漱完毕,草草吃些饭,将地窖的大半玉米倒腾了出来放在地板车上运走了。

地窖里虽然憋闷,娘却不觉得。她掰动手指算了算,但是怎么也算不清。她自语道:“差不多了,节省着,能承受个两个月,两个月后树叶、野草返青,又能兑付两三个月,实在不行,再让苏来捐出一两张银票换些粮食还是能对付些日子,一到秋凉,玉米便能收割了。可是,苏童说的一件事却令娘忧心忡忡,苏童说村民大多都给孙有才签了协议,按了手印了。村民没有文化,他们应该找苏来商量才是。昨夜,娘就问苏来了,苏来说他们是自做决定,他一概不知。苏童在旁不语,他知道轻重。只不过,娘长叹不已。

补种的时候,苏家地里只有娘与苏童,苏来上哪里去了,他的活动范围是小树林、家里的小院子,还有镇上的集市,也许还能顺着洛河走上一遭。懂事的金花与苏峰玩疯了,玩累了,也来帮忙,围着田地一阵风跑,娘看着他们风跑,这劳累竟然也减少了一大半。缺少人手,村民们都来帮忙,两天的工夫,苏家的所有玉米地全部补种完成。娘望着宽阔的玉米地,真得希望,这刚播种下去,第二日,它们便能拱出头来。苏家楼的其他村民何尝不是这个希望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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