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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此山非圣，正道是邪
郝城城墙上。
一名守城的士兵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他睡眼惺忪地看着城外的景色。
城外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有一片碧蓝的天空，有一条蜿蜒到远处的河流，还有来来往往的人流。它们构成了一幅画，构成了壮丽的山河。
士兵的瞳孔中倒映着的就是这样的美景。但他的心没有丝毫的触动。
也许在成为守城的士兵之初，在第一次登上那处城墙之时，他也曾为这美景动容、也曾怀着激动的心情看着城墙下的一切，心怀远大的抱负。
但现在的他早已忘了那时的心情。在无数次的早上，他无数次地走上同样的城墙，无数次地看着城外同样的景色，在不断重复着的生活中，他丢失了最初的心情。
他知道，生活夺走了什么东西。但他并不想找回什么。此时他靠着城墙，看着看了无数次的景色，他伸了个懒腰告诉自己，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他不需要改变。
平凡就是幸福。
他记得这是某个伟人说的，现在他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他现在有妻子，有孩子，他当守城士兵的薪资足够他养活家人。夜间休息的时候，他可以回到家，和自己的妻子聊聊家常，陪孩子玩一会儿，然后躺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星空渐渐地睡去。等到第二天，他又是守城的士兵，百无聊赖地待在城墙上，看着城外一成不变的景色。
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士兵想。
那些放弃了原来稳定的生活，试图去追求什么东西的人，都是傻瓜。
士兵又想。
“他们根本不明白，幸福的生活就是平凡的。那些傻瓜老是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才会弄得头破血流，所以才会受伤……”
士兵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城外的景色喃喃说。
但是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那双无神的眼睛，忽然涌上难以描述的悲伤情绪。士兵看着城外的景色痛苦地握拳。
“但是……我也想成为那样的傻瓜啊……”他用很低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轰”的声响，听起来像是两个巨大的东西相互撞击的声响。紧随着那阵声音的，是一阵巨大的气浪以及无数断裂的树木。
整座郝城都因为这气浪而颤抖。
士兵紧紧地抓着城墙的边沿才不至于被气浪吹走。他在这阵巨大的气浪中挣扎着睁开眼睛。
他看到远处的天空中，两道耀眼的白光如流星般滑过天空落在地平线上。
那一瞬间，那道璀璨的白光深深地烙印在士兵的脑海中。
“那是……神仙吗？”士兵在心中低低地问自己，虽然没有人回答，但他已经有了答案。
有朝一日，我「李偃」也要成为那样的白光。
——这就是他的答案。
二十七岁的李偃不知道，这个答案，他要用尽一生的时间去追逐。
……
郝城城外森林。
在地龙决和幽绿色飞剑撞击在一起的那一瞬间，林克和黑衣男子也看到了那两道如流星般坠落的白光。
两道白光坠落在气浪的中央。
那一瞬，两人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人影，随后气浪爆发，两个人被气浪卷得抛飞出去，狠狠地撞击在附近的两棵大树上。
鲜血不约而同地从两人的嘴角溢出，两人在这次对拼中都身受重伤，瘫坐在地上。
“什么情况……刚落地就被攻击了……？”
就在这时，一阵银铃般的女声从气浪中央的扬尘中传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扬尘中显露出一个苗条的身影。在那苗条身影的旁边，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姿。
“大概……是我们落地的不是时候吧？”那男人语气不确定地说。
听到那两个人普通的对话，林克和黑衣男子的眼中都露出骇然的神色。他们并非身处气浪中心都已经被气浪冲击得受了重伤，而那两个人落地的时候正处于气浪中央，听声音却似乎毫发无损？
——这简直难以置信，那可是他们两个人全力的一击！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刻，黑衣男子和林克的脑海都冒出这样的想法。他们坚信，即便是门派长老级别的人物，在面对他们全力一击的时候也不会显得这么轻松。
扬尘渐渐散去。
两个人看到，身穿白衣的一男一女淡淡地立在那儿。那两人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男的俊朗出尘，女的貌美脱俗，一席白衣飘飘，宛若谪仙。
林克的目光顺着两人的白衣，落到他们的右衣袖上。两个人的右衣袖手臂处都绣着一个古剑图腾。
在看到那古剑图腾的瞬间，林克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蓦地想到一句话——千载定九州，万古西昆仑。
“昆仑？！”
林克脱口而出。这两字一出，他对面的黑衣男子同样面露震惊之色。
对于九州的修士来说，昆仑是一个传说。九州各大修仙门派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欲上九天，先登昆仑。”由此可见昆仑的超然地位。甚至九州流传着的所有修炼法决，据说全部源于昆仑。在九州各大门派的眼中，昆仑无疑是修仙的圣地。
根据门派的典籍，昆仑坐落在九州极西严寒之地，昆仑门人极少下山，几乎不与九州接触，他也只是多年前从古籍中看到的过昆仑的道袍。当时的他不以为意，没想到多年之后竟然看到了真实存在的昆仑道袍。
这么说，这两个人来自昆仑？！从不与九州接触的昆仑门人为什么会来到郝城？
林克没有细想下去，此刻他只是感到幸运。
“两位师哥师姐是昆仑的人吗？”林克用虚弱的声线朝两人出声。他的声音成功吸引了那两人的注意。其中的女子听到他的声音，漂亮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克一番，朝师兄撇嘴：“炎均师兄，这人真是不知廉耻，年纪比我们不知道大了多少岁，竟还好意思喊师兄师姐。”
听到她的话，林克强忍着不露出愤怒的神色。
那被叫做炎均的男人则对师妹说道：“他说的没错，昆仑凌驾九州修士，你当得这声师姐。”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就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炎均的话无疑承认了他们是昆仑门人的身份。
林克听得大喜，连忙说道：“在下乃是九州正道万化门弟子！实不相瞒，在下与对面那邪道妖人相斗，无奈修为低微，两败俱伤，现在已无力夺那妖人性命。两位既是圣地昆仑之人，可否助我斩杀那邪道妖人，以维护九州和平？”
“你——！”那黑衣男子听到他的话，顿时大惊，一双愤怒地瞪着林克，却无言反驳。林克说的不错，他所修习的御剑之术并非正统御剑之流，在九州被人认为是“邪道”，为正道所不耻。
而现在，林克想借着正道的名义，让昆仑的两人杀了自己。
黑衣男子的拳头不由地紧紧攥起，心头充斥着愤怒与不甘。他自问生平所为光明磊落，没有做半点亏心之事。所谓邪道，不过是一些不愿受束缚，行事自我之人，却被生生按上一个“邪魔外道”的名头。
“所谓正道，才是真正的邪道！”黑衣男子咬牙说道。说完之后，他认命地闭上双目，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昆仑，不过如此。”
“两位师兄师姐，快将那邪道妖人杀了！”林克看到黑衣男子闭目，连忙说道。他知道御剑之流恢复的速度远超修炼五行法决之人，所以若是昆仑的两人并未出现，死得将会是他。
但是天数并没有让他死，在这一刻，天数让「圣地」昆仑的两人降临。
果然，天道站在正道这边。
林克开始庆幸自己当初拜在了万化门之下，也庆幸万化门乃是世人公认的正道。而在世人眼中，正道及正义。
“你在说什么傻话？”
清脆的女人声音打断了林克的思绪。
身穿昆仑道袍的女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林克，“昆仑可不管什么正道邪道，那样的理由不足以说服我去杀一个人。”
林克的神情僵住。
“师姐，你在说什么？那人可是邪道啊！你现在不杀了他，他日后必定为祸九州苍生！”林克急切地喊道。
“苍生？”女人淡淡地看着他，“什么叫苍生？你是苍生，他也是苍生。昆仑不管苍生间的厮杀，只管「九州」的存灭。”顿了顿，“何况，在我们眼中，你和他只是一样的「凡人」而已。”
林克的脸色因为女人的这番话变得惨白。
“你、你们算什么圣地？！”他破口骂道，“遇上邪道竟不管不顾？！你们根本有愧圣地之名！！！见死不救，你们简直猪狗不如！！！！”
昆仑的男人——炎均听到林克的咒骂声，瞥了他一眼，“我们从未说过昆仑是圣地，只是你们擅自将昆仑称为圣地罢了。”说罢他扭头看向师妹，“冰若师妹，快走吧，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被称为冰若的女子点了点头，随他的步子离去。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
林克看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身影，面若死灰。
“哈哈哈哈哈哈——！”就在这时，林克听到不远处的黑衣男子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真是没有想到，事情竟是这样！你们正道擅自将昆仑认为是圣地，但在昆仑眼中，你们和我们一样，都只是蝼蚁而已。真是可笑至极！”
林克听着他的笑声，听得头皮发麻。
“那么接下来，这笑话该结束了。”黑衣男子笑毕，朝着林克伸出右手。落在地上的幽绿色飞剑，在他的右手催动下，缓缓地悬浮。
最后的那一刻，林克看到黑衣男子的眼神中，那宛若实质的恨意。然后便是充斥眼眸的幽幽绿芒。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