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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莹和钱萍刚刚藏好，只听到外面有一拨人走了进来。苏莹侧耳倾听，只听一个不出三十岁，很年轻的声音道：“这次有东方先生与裘处天裘大帮主两位出马，那几个人今日虽然逃走，日后终能全部歼灭。”钱萍低声道：“小妖女，这个声音是我蒙古大汗手下将军的儿子，名叫德尔玛”苏莹没等她说完话，马上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钱萍知道她是怕被金狗们发现，当下不做声了。
苏莹悄悄地透过帘子看外面的动静，见有六个人在这儿，大金国王爷完颜志，西鬼东方毒，他的小侄子东方明，鬼头刀邹飞，蒙古大将儿子德尔玛，还有嗯？一个看似傻傻乎乎的姑娘。苏莹认得她，她是小时候万花岛上的一个玩伴。当年苏灵师东游，看见一处酒店烧毁，一个小姑娘在废墟中哭泣，当下心一软，把她带回了万花岛。这个小姑娘不知怎的，天生就是傻傻的，虽然傻，但是和苏莹十分好，玩儿了好多年了。苏莹再看，却不见裘处天的半分影子，看来刚才德尔玛的话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德尔玛长长叹了口气，道：“欧阳先生，令侄武功既高，人品又好，长得也不错，本来我就打算和他义结金兰，结拜安达，现下”东方毒瞥了他一眼，道：“我侄儿自然很好，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就收了你做徒儿吧。”德尔玛嘴角微微向上一撇，抱拳下跪，高声叫道：“师父再上，请受徒儿一拜！”紧跟着“咚咚”几声，向欧阳锋磕头。
钱萍心想：“这德尔玛，好好的一个大将之后，怎么拜了这恶人为师？”想到这儿，心中越来越愤怒。完颜志道：“我这个做父亲的，无敬师之礼，日后再当重谢。”此时苏莹早已把头伸了回来，只用耳朵听，当听到“做父亲的”的时候，不由得一愣，心想：“钱大娘不是说她是蒙古大汗的大将之子么？难道是骗我的？”钱萍听到这儿也愣住了，心道：“怎么？难道是我听错了？‘做父亲的’？”
东方毒道：“珍珠宝物难道我海坨山没有吗？我东方帝是瞧着这孩子聪明，盼望我一身功夫将来有多个传人罢了，不必重谢。”完颜志道：“本王失言，还请先生勿罪。”其余除了傻妞之外的几个人急忙道喜。苏莹悄悄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人必定是拜了那金狗王爷为父，真不要脸。”
仿佛是在验证苏莹的想法，东方毒道：“各位不用道喜，我看那，德尔玛能拜完颜王爷为父，真是荣幸之极。”完颜志大笑道：“哈哈，东方先生就不用拿本王开玩笑了吧。”忽然一人叫了起来：“傻妞饿了，傻妞饿死啦，你们这帮大活人，怎么没有一个人给我找吃的？”德尔玛笑道：“好好好，傻妞安静一点。”说到这儿，又撇嘴对邹飞喊道：“喂，你没听到傻妞的话吗？你没看到傻妞饿了吗？快点给她找吃的去！”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苏莹只听到傻妞大声咀嚼着，定是已经吃到了东西。傻妞一边吃，一边道：“喂，兄弟，你说要带我去好地方玩儿，怎么还没到？”德尔玛道：“马上就到了。”傻妞又道：“喂，你怕不怕鬼？”德尔玛道：“鬼？哪里有鬼？兄弟我可不怕鬼，是你怕吧。”傻妞道：“是啊，我是怕啊。”说到这儿，突然哭了起来，道：“哇哇哇，傻妞怕鬼，那个蓝袍白头发的鬼魂会找兄弟讨命的，哇哇哇，傻妞怕鬼杀了兄弟，杀了大爷，哇哇哇！”
钱萍听了这番说话，疑心大起，心道：“傻妞说得蓝袍白头发定是吴志道长了，可是吴志道长明明是被小妖女的爹---苏灵师所杀的，为何他的鬼魂会来找德尔玛和东方毒讨命？”苏莹也听见了此话，心道：“傻妞一直在万花岛，她一定知道是谁杀了吴志师父，我可以找她为我爹爹洗清冤屈。”想到这儿，苏莹把心一横，拉过钱萍左手，伸手指在她掌心中写了四个字：“求你一事。”钱萍点了点头，心道：“她救了我性命，又保护我，我帮她办了事，也算是报恩了。”苏莹见她答应，又写道：“告知我父，何人杀我。”写完，便撩开一半黄布，走了出去。钱萍已经感觉到身旁微风一动，知道她已经出去，把左手握成拳头，继而再次侧耳倾听。
只听苏莹笑道：“东方伯伯，您好啊。”众人万料不到神像后面竟躲得有人，邹飞立马抽出鬼头刀，德尔玛也立马抽出鞭子，将她围住。德尔玛喝道：“你是谁？难道是刺客？”苏莹并不慌忙，道：“什么刺客？我没事做那玩意儿干什么？是我爹爹命我在此等候东方伯伯大驾光临，你们这帮无知之徒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东方毒道：“不知令尊怎知我会来此？”苏莹不管身边兵器，又上前一步，笑道：“东方伯伯有所不知，我爹爹奇门五行，占卜天象，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随随便便看个星星，看个月亮，看看奇门五行，自然知晓。”东方毒虽然表面点头，但心里有十成有九成不信，但心中知道就算再如何逼问她，这个鬼丫头也不会说真话，便只是笑笑。邹飞，收起鬼头刀，上寺外看了一看，不见有人，便已经放心了一大半，折回来站在完颜志身旁。
苏莹瞥了一眼德尔玛，心中便已经想起当年萧炎在大漠被打，好像就是这个德尔玛引起的，当下心中便不快。可是苏莹毕竟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知道东方毒在此，自己要是敢出手伤他新徒弟的话，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毒把自己弄死，那样的话，什么也没盘问出，还把命搭上，不值。苏莹只是笑了笑，向前走了两步，坐在一个蒲团上，笑吟吟的道：“东方伯伯，你在这儿逍遥，可是你害得我爹爹好苦。”
东方明只是微笑却并不回答，他心中知苏莹虽然年幼，却是机变百出，古灵精怪，只要他一个应对不善，给她抓住了把柄，在众人之前可是难以下台，当下只静待她说明来意，再定对策。只听她缓缓说道：“东方伯伯，我爹爹给全真教的众老道，啊不，众王八围住啦，你若不去解救，只怕他难以脱身啊。”东方毒道：“哪有此事？我怎么不知？”苏莹急道：“不知怎的，那些臭道士始终纠缠着我爹爹。再加上个赵童颜那个赵天通从中胡搅乱搅，我爹爹又不肯分辩是非，只知道把所有误解都一人扛下来，那还怎么得了？”
东方毒心道：“欢喜，欢喜，真是皆大欢喜。”嘴上却道：“小鬼丫头，你爹爹可是东神，武功了得，全真教几个小杂毛，奈何得了他？”苏莹撅起嘴，道：“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你不知道吗，全真教的七个臭牛鼻子再加上个赵童颜，我爹爹便抵挡不住了啦！”
苏莹说完，见东方毒还是没有动身的迹象，眼珠转了转，笑道：“东方伯伯呀，你可知道二十年前的《火阴毒经》？”东方毒心中一惊，那本《火阴毒经》乃是他们黄山比武获胜者所得到的，他只看过前面一小段，还是偷看的，听苏莹这么说，她定是已经熟背于心，急忙道：“好丫头，你能给我背一下第一篇的那一句话吗？”苏莹笑道：“琴再抚，剑重磨，媚柳对枯荷。荷盘从雨洗，柳线任风槎。饮酒岂知欹醉帽，观棋不觉烂樵柯。山寺清幽，遥临万倾烟波。”
东方毒大吃一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苏莹道：“你忘了我爹爹吗？爹爹已把这篇古怪文字逐句译出，从头至尾。我亲眼所见，怎会骗你？”东方毒道：“那你能不能再背几句？”苏莹笑了笑，道：“我看了三遍之后，现下还记得几句。”东方毒心道：“只看了三遍，真是当今才女。”只听苏莹念道：“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直到背到这儿，东方毒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会，一会儿把这所有的叽里咕噜的怪文字给我翻译过来，我就救你爹爹去。”苏莹见目的达到，笑着点了点头。
钱萍在神像背后，听两人说来说去，话题不离《火阴毒经》，刚才苏莹又背了一段叽里咕噜的怪文字，寻思苏莹为何要在他掌中写了“告知我父，何人杀我”八个字。只听苏莹又道：“那你明日一早再和我一起前去，好吗？”东方毒心一直在《火阴毒经》上面，笑道：“这个自然，你也应该歇歇。”
苏莹站起身来，走到傻妞身旁，笑道：“傻妞，你还认得我吗？”傻妞笑道：“你是我西瓜姐姐。”原来小的时候，每当傻妞被苏灵师训，总要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大哭，每每这时，苏莹总是带着一个西瓜来找她，找到她之后，就把西瓜给她吃。久而久之，傻妞便叫苏莹为“西瓜姐姐”。
苏莹笑了笑，道：“傻妞啊，你不是在万花岛上的吗？”傻妞道：“有一天，兄弟和大爷一齐上岛，说是办完了事就要带我到好玩的地方去，还给我吃糕。”苏莹笑道：“是这个名叫德尔玛的兄弟到岛上来，带你坐船，一起来的，是不是？”傻妞笑道：“哈哈哈，西瓜姐姐你真聪明。是啊，他待我可是真好。”
钱萍心道：“德尔玛几时到过万花岛上？”又听黄蓉问道：“傻妞，我爹爹那时到哪里去啦？”傻妞惊奇道：“西瓜姐姐，你可别说我逃走啊，岛主要打我的。”苏莹笑道：“傻妞乖，我不说，不过你要答应我，现在不管我问你什么话，你须得好好回答，不许撒谎。”傻妞道：“西瓜姐姐，你可别说我是逃出来的，上次岛主要我写字，我写得歪歪扭扭的，岛主就骂我傻。”苏莹道：“傻妞自然是傻傻的，要不怎么能叫‘傻妞’呢？是我爹爹骂你，是岛主不好，傻姑可是好姑娘。”苏莹说完这句话，又道：“那后来怎样？”傻妞道：“忽然一个哑仆进来东指西指、咿咿啊啊的，好像是在说着什么，一个道士和一个女人来到岛上，要求见岛主。然后岛主就说：‘我不见客，叫他们回去吧。’过了一会儿，那哑仆送了一张纸条来，爷爷看了一看，放在桌上，就叫我跟哑仆出去接客人。哈哈，那白发道士真好玩，给我好吃的。我向他瞪眼，他也向我瞪眼，还笑呵呵的摸了摸我的头。”
钱萍回想当日到万花岛求见之时，情景果真如此，初时苏灵师不肯见他们，待吴志道长将事先写的书信送入，这个傻傻的傻妞才出来接待，可是吴志道长现时已不在人世，心中不禁酸痛。苏莹又问：“爷爷见了他们两个吗？”傻妞笑了笑，道：“岛主叫我陪那两个人吃饭，哼！他自己走了。我不爱瞧那白发道士和那和妇人，就偷偷溜了出来，见岛主向海里张望，我也站在他身旁向海里张望，看见一艘船远远地，远远地，哈哈，就开了过来，船里坐的都是道士，都是那穿着袍子道士，可好玩了。”
钱萍心道：“当日我们找苏灵师谈论婚事，始终没见全真诸子到来，怎么这傻妞又说有道士坐船而来？会不会是编的？不会的，傻妞是傻憨憨的姑娘，和炎儿甚像，不可能说谎的。”
只听苏莹又问：“爷爷怎样？”傻妞道：“他说他要坐船出海钓鱼，叫我等那些道士上岸之后，领他们进去，和那两个人一起吃饭。我说我也要去钓鱼。岛主说不许我去钓，叫我领道士进屋去，他们不知道岛上的路曲曲折折。”苏莹微微一笑，道：“那后来呢？”傻妞道：“后来爷爷就走了。”苏莹道：“那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傻妞道：“什么？回来？没有啊，他没回来。哼，小气岛主，都不带我去玩儿。”
钱萍身子一震，心道：“苏灵师没回来？那是谁杀的吴志道长？难道是”又听苏莹问道：“你记得清楚吗？别记错了。”傻妞道：“傻妞不会记错的，傻妞不说谎。”苏莹笑道：“我知道，傻妞是好姑娘，傻妞不说谎。那后来怎么样？”钱萍听她问话的声音发颤，显是问到了重大的关节所在，马上侧耳倾听，生怕漏掉了一字。
傻妞说道：“然后我就看见岛主飞走了，然后兄弟和大爷就上岛上来了，原来那些道士都是假的，是拿纸糊成的。然后他们就上岛了，说要给我好吃的，让我带他们去看看那两个人。”她说到这里，苏莹不再询问，似在静静思索，过了半晌，道：“东方伯伯，你糕儿还有吗？再给她几块吧。”
东方毒冷笑道：“有，当然有。”钱萍心一紧：“原来这东方毒那日也在万花岛上，难道是他？”只听得苏莹道：“我早已猜到，只是我想要傻妞亲口说出来罢了。”东方毒笑道：“你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但你怎能猜到，倒说给我听听。”
苏莹笑道：“我初时见了岛上的情形，也认为是我爹爹杀了钱大娘和吴志师父。后来想到一事，才知决然不是。杀死吴志师父，弄瞎钱大娘眼睛的，是你，还有”说到这儿，瞟了一瞟德尔玛，笑道：“是你和德尔玛，哦不，应该叫完颜德尔玛。”东方毒道：“哦？你怎么猜到？”
钱萍心道：“原来这丫头早已经瞧出凶手是东方毒和完颜德尔玛二人，她这样冲出去，是要舍了自己的性命，揭露真相给我听，好为他爹爹洗清冤屈。好姑娘啊，真是好姑娘啊。我瞎了眼珠，将罪孽硬派在她父女身上。她纵然明说，我又岂肯相信？钱萍啊钱萍，你这杀千刀的臭瞎子，是你生生逼死这位好姑娘了。”
只听东方毒道：“你怎么又想到我身上？”黄蓉道：“想到你并不难，掌毙白马，当世有这功力的寥寥无几，无非就是东神西鬼南吏北侠。吴志师父临死时说了‘杀我者乃’，说到这儿，便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便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个‘二’字，炎哥哥说，”吴志师父写字时喜欢把‘苏’字先写两个横，喜欢把‘东’字先写两个横。我想，如果绝非东神，定是西鬼。可是我爹爹从来不会使毒，那么就只有西鬼了。”
东方毒大笑，说道：“吴志这也是个汉子，挺硬朗，竟然等得到见你们。”黄蓉道：“我见他临死时的情状，必是中了怪毒，你擅长用毒害人，这可是我爹爹说过的。”东方毒笑道：“没想到啊，他让我养了四十多年的宝蛇咬在了头上，竟然还能支持那么久。”苏莹恍然大悟，道：“你知道道士有着浓密的白发，所以就”东方毒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你又是怎么猜到是我这个新徒弟的呢？”苏莹笑道：“我在保护钱大娘时，和邹飞打了几个回合，等他逃走时，我扶起钱大娘就要走，忽然看到她手背上有一道鞭子打出来的伤疤，我想到，这当今世上，没有靠鞭子出名的人，假如是泛泛之辈，不可能在吴志师父在的情况下打到钱大娘，而善用鞭子的，也只有蒙古兵了。本来我还有疑惑，可是今天看见德尔玛，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东方毒叹道：“小丫头也算得料事如神，此事机缘凑合，也是命该如此。我与徒儿前赴万花岛之时，倒不知吴志和一个什么‘钱大娘’是在岛上。”黄蓉道：“是啊，吴志道长和钱大娘只凭得侠义二字，若说到功夫武艺，如何在你东方伯伯眼里。你们两人定是另有图谋。”东方毒笑道：“小丫头聪明机伶，料来也瞒你不过。”
苏莹道：“我猜上一猜，你们两位大显身手杀了吴志师父，装作是我爹爹所为，再毁尸灭迹，将我岛上仆人全部杀死，更无对证。日后事发，师父、郑官吏岂能不与我爹爹为难？你们又怕我爹爹回万花岛后毁去你们留下的种种痕迹，是以故意放钱大娘逃生。这人眼睛被你们打瞎了瞎了，嘴里舌头却没烂掉。他真相瞧不见，胡言乱语却是会说的。”
钱萍心想道：“钱萍啊钱萍，你这个臭瞎子，活在这个世上尽害人啊！”忽又听东方毒叹道：“我真羡慕苏老神生了个你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我们杀了吴志，又嫁祸给你爹爹，这中间委实曲折甚多，你这个丫头却一切猜得明明白白，有如亲眼目睹一般。哈哈哈，小丫头，你真是聪明得紧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