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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华夏天气正热,新州市作为一座刚刚挤进二线的省会城市,在骄阳似火中依旧无比繁忙。
在城市西北角的一家工厂里,林季身上的汗水已经浸透了灰色的工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从身边经过的车间领导。
“韩师傅,您看,我领了15块料,按说能生产315个小刀粒,可是怎么数都少了三个。”林季的脸色有些尴尬。他手里捧着托盘,里面整齐地摆放着数百颗黑色的小颗粒。
被称为韩师傅的中年女人扭过头来,她看了看托盘里的产品,眉头皱了起来:“小林,你可是个大学生啊,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这个星期第三次了吧?这车间里没人拿也没人偷,为什么会找不到呢?”
林季眉头紧锁,他也感觉莫名其妙。本科毕业来到这个制造超硬材料的车间里实习已经一个多月了,开机器,填料他已经很熟练,按说应该不会在技术上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至于人为因素,他不是没想过,但别的工人都离他挺远的,干活期间也没有碰过他的东西,肯定不是被人拿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季心中无比疑惑。
韩师傅看着神色恍惚的林季,叹了口气:“已经不能再包庇你了,这个月绩效八百块扣掉。小林,你跟我儿子差不多大,年轻人什么生活状态我知道,我不管你晚上是打游戏还是干别的,都节制一点!昏头昏脑第二天怎么上班。”
林季咬了咬嘴唇,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扣绩效工资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整天把公司的产品弄丢,不扣绩效说不过去,韩师傅也的确够照顾自己了,前几次弄丢产品她都没提扣工资的事,只是勉励自己要细心。
回到工位前,在其他人中午休息的时候,林季又钻到机器下面,仔仔细细地翻找着地面。
车间里的机器叫做六面顶液压机,是一种生产立方氮化硼或者人造金刚石的机械。它由三对数吨重的液压缸拼接而成,通过液压系统和电力系统在中心部位产生高温高压,从而达到制造产品的反应条件。
林季开的这台并不是什么新型号,控制台甚至都是02年制造的,比林季也小不了几岁,压机的表面和周围更是脏兮兮的,到处都是油污和灰尘。
作为一个新人,更先进的机器显然轮不到他,可凭着过人的学习能力,林季也把这台老机器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基本没出过什么问题,也不知这个星期是怎么了,他居然三次弄丢了产品。
有可能是产品型号的原因,这次林季负责的的产品型号有些奇葩,它之所以被称为小刀粒,是因为这些超硬颗粒比米粒也大不了多少,一般是是镶嵌在硬质合金上之后,再组合成机床刀具的。
往压机里填一次料就能生产出21粒这种小玩意儿,也的确很考验专注力。
天气如同流火,机器下面的脏油仿佛都在沸腾,林季身上更是不用说了,汗水早已把浑身浸透。他咬着牙,拼命眨着眼,这样汗水才不会顺着眼角流进去。
他的心里憋着一股火气,这些挫折让他想起了刚入职选择实习部门的时候那个“老太监”的嘴脸,那个面白无须,头上也没几根毛的中年男人轻蔑地对实习生们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眼高手低,吃不了苦。”
听到“眼高手低”这四个字,刚入职的林季和气地反驳了几句,“老太监”立刻就问他敢不敢去公司里最脏最累的合成车间。
林季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你们能做的,我们也能做,而且要做得更好!从进车间第一天起,林季就一直用这句话鼓励自己。
他要做出成绩来,让所有人知道年轻人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不堪,一个月来各种艰苦他都克服了,直到这个星期接连出现的怪事打乱他的所有计划。
找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林季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顾不上周围墙壁上的黑灰和油污,他靠在墙上,无力地仰起了脸。看着灰扑扑的天花板,他口中喃喃道:“妈的,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混到这个地步啊?”
回应他的,只有机器的轰鸣声。
好在下午的工作相对顺利,小刀粒在他的仔细排查之下没有再丢失。下班后,林季长舒了一口气,他交了产品,换下工装,准备坐地铁回自己的小窝。
那是他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合租,单间,房租刚好和他被扣掉的绩效数目一样,也是八百块。
就是这样一间最多十平米的小屋,却能在新州这个城市里给人家的温暖。
草草吃了晚饭,又抱着《液压工程师技术手册》啃了一番,林季疲惫地睡下了。也不知怎么了,最近他的精神特别容易疲惫,这似乎也是导致他工作上犯错误的罪魁祸首。
在睡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工作的车间里,在梦里他穿着工装,坐在常开的那台机器前。
忽然,他觉得裤兜里有种异物感,便顺手一掏。
梦中的他定睛一看,发现手中躺着的竟然是上午丢掉的那三颗小刀粒!
惊讶,迷惑,一种奇特的眩晕感袭来,生理上的剧烈反应和心中的震惊让林季瞬间惊醒。
他趴在床沿上干呕几声,颤抖着缓缓松开自己的右手。
借着窗外路灯的微光,他看到三颗熟悉的超硬颗粒躺在手心,一如梦中那样。
那一瞬间,林季的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无数的疑问一股脑的涌入,这是怎么回事?它们怎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这个21岁的年轻人浑身颤抖着,他的世界观在不断破碎,无尽的恐慌如同潮水将他淹没。手中那三颗黑色的超硬颗粒突然变得有些烫手,他大叫一声,将它们扔了出去。
凌晨两点的小区里,几条狗汪汪地叫了起来,仿佛是对他狼狈模样的嘲笑。在凉风猛吹的空调房里,林季出了满身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