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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年之后的一天,肥遗带着青鹤、天虎来到中原腹地,忽闻得战鼓齐鸣,号角连天。他们纵云升空向响声鼎沸处瞭望,是两个部落正相互厮杀。肥遗心中窃喜,这正是他期盼已久的场景,冲天虎道:“天虎,你去打探一下!”

天虎应声而去,肥遗遂变作一只乌鸦远远地跟着。天虎到了山下,看到两军对垒,厮杀正酣,便跃上一棵大树静观其变。被惊起的几只乌鸦盘旋了一会,复又落在天虎的身旁。

突然“呀——”的一声鸣叫传来,一只壮硕的乌鸦盘旋在树顶,天虎身旁的几只乌鸦听了这一声鸣叫,居然吓得箭一般地振翅而逃。天虎抬头望去,那乌鸦犀利的目光咄咄逼人,天虎顿觉不寒而栗,陡然有一种急欲逃窜的念头,天虎暗笑自己的怯懦——我大天虎是谁?还怕一只乌鸦不成!不再理会它。乌鸦落了下来,全神贯注地观看着树下的厮杀。

过了半天,天色渐晚,双方依然难分胜负,各自收兵罢战,埋灶做饭,休整疗伤,准备明天的厮杀。

天虎下了树分别先后变作两个阵营的军士,混迹于其中,用了半个夜晚,探了个明白,返回禀报师父。这是争夺中原大地两个部落之间的最后决战,北方部落首领叫共工,南方部落首领叫祝融。他们各自平定了南北方之后,逐鹿中原,决一雌雄。立约盟誓,胜者称帝地狱,败者臣服于帝,世代为臣。

肥遗听到这儿,笑道:“世代为臣?想得好!帝为刀俎,臣是鱼肉,格局已成,死无葬身之地矣!”肥遗脸色突然严峻起来,“天虎,为师的心思你知道吗?”天虎道:“徒儿不知道,徒儿也不敢知道!”

肥遗满意地点点头,道:“天虎,你真不知道也罢,假不知道也罢,为师今天就认认真真地告诉你,你可听好了。”天虎诚惶诚恐地跪下,道:“徒儿一定好好听,好好记,入耳入心入脑!”

肥遗道:“共工与祝融要争做这地狱的主宰也须得问问我们师徒答应不答应!天虎,这地狱是我们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我等了好久好久啦!你听明白了吗?”天虎朗声道:“听明白啦!师父就是这地狱里的玉皇大帝,师母就是地狱里的王母娘娘!”

肥遗笑了,道:“你说得很好!那你是什么?”天虎道:“徒儿的今天全是师父给的,已经心满意足啦!哪里还敢想有什么奢望?”肥遗道:“有什么不敢想的?我们要夺得这地狱,什么天下大事,什么兵马战事,以及治国理政等等,不全都交与你吗?”

天虎万分分意外,天下大事、兵马战事、治国理政这是什么担子?在天庭就是托塔天王李靖和太白金星啊!星月宫、云楼宫虽比不上灵霄宝殿高大巍峨,但亦是金碧辉煌,为众仙所敬仰。天虎忐忑不安地说道:“徒儿愿终生追随师父,甘效犬马之劳!”

肥遗让天虎起来,冷冷地说道:“接下来,该我们出手了。你看这共工与祝融,谁会胜出?”天虎道:“势均力敌,目前正处于相持阶段。”

肥遗十分高兴,目前,他不希望哪一方处于绝对优势,否则将直面强敌。那些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对他和天虎来说是予取予求,百无禁忌。然他目的是驾驭而不是杀戮,故而不能简单地以武力取胜。想到这儿他便决定考一考他的徒弟。

肥遗故作愁眉不展状,问天虎:“你有什么好法子吗?”天虎道:“我们既不做螳螂,也不做黄雀,我们要做那个捡拾鱼蚌的渔夫。”肥遗心中大悦,点头道:“很好,你打算怎么办?”天虎道:“现阶段,谁处于弱势便帮助谁,等到共工和祝融的实力几近消亡的时候,再让他们决一雌雄。届时我们把那个最后的幸存者杀掉,地狱不就唾手可得了吗?”

肥遗呵呵笑道:“天虎,你文武双全,好好干吧,前程不可限量啊!这事就交你去办吧!”天虎受宠若惊,惊喜之情几近溢于言表。

师徒的这番言行,青鹤看在眼里,却像没有发生一般,谈笑自若,心里却是郁闷之极。她也曾想象着肥遗做了地狱里的玉皇大帝,自己做了地狱里的王母娘娘,会有多荣光!这会是真的吗?这一切太遥远了,遥远得如同此时头顶之上的天庭,可望而不可即啊!还有那个天虎,自从做了肥遗的徒弟,完全变了个样,城府突然深不可测——话只说三分,心机隐匿,滴水不漏。青鹤心里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单纯活泼的天虎。想到这儿,青鹤的耳畔便回荡起天虎那“啊哦……啊哦……”的叫声来,青鹤扑哧笑了起来。

肥遗难得见青鹤一笑,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天虎看到这一幕,小心翼翼地走开了。他的脑海里又清晰地浮现出黑龙潭来,那巴掌大的水面,就在眼睛晃悠着,大汶河中的那个生灵在潭中幽怨地望着他,自身仿佛是一根羽毛,随时都会堕入深不可测的潭中。一阵寒战袭来,他真想恢复本相,匍匐在地,一阵迅疾狂奔之后,再撕心裂肺地吼几声。也许那才是真实的自己——天虎这样想。

共工设计把祝融引进一片开阔的平原,掘开一条大河的堤坝,洪水暴发,祝融兵马淹没在滔滔洪流之中。祝融不善水性,即将丧命之时,天虎化身一白袍小将将他救出。祝融收拾残兵败将,仓皇逃窜,一路丢盔卸甲。逃至一道山谷时,共工追来。祝融仰天长叹,心灰意冷,便欲拔剑自刎。

天虎抬腿飞脚踢飞祝融手中长剑,建议祝融在此火烧共工。祝融却认为大火一起,共工就会退兵,岂肯火中待毙。天虎告诉他,火一起,便有大风刮起,这是上天在助他一臂之力,机不可失。祝融立即依言而行,指挥军兵四处放火。天虎跃上山顶,向巽地吸一口气,吹向共工军兵。大风顿起,火势汹汹,共工军兵霎时乱作一团,拥塞山道,很快便被烈火裹挟,有幸逃生者只有十之一二。共工大败,祝融乘胜追击,转败为胜,双方又进入相持阶段。

天虎的作为大大出乎肥遗所料,他认定天虎是一位少有的战神,难得的是他搞阴谋也得心应手。想到这些肥遗便不寒而栗,心中甚是不安。现在还不能断定天虎有野心,若有野心岂能容他!夺得地狱之时,便是他的死亡之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时他的心里雪亮起来——地狱广袤无际,但也仅能容得下他和他的青鹤。

祝融与共工的争斗从未停歇,两位旷世枭雄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厮杀都在天虎的掌控之中。最后的决战是在一片开阔的大草原上,天虎陪着师父肥遗和师母青鹤立于云端,观看这场生死攸关的大决战。

天虎意识到心中憧憬已久的关键时刻终于到了,根据师父安排,今天祝融与共工无论是谁,只要他是那个最后的胜者,都将死于天虎的剑下。而后,师父将率天虎,拉起一支队伍,吞并祝融与共工余部,统一地狱。

两军对垒,狭路相逢,共工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仓皇南逃,祝融挥军追击。天虎遵师父之命,挺师父所赐宝剑,坠下云端,直取祝融首级。天虎立于祝融上方,正欲从容优雅舞剑之际,突见众军士无不悚然、惊恐地盯着左侧后方。天虎扭头一看,大吃一惊,便见师父化作一条黑色双身巨蛇委顿于地。

慌乱之中,有军士跪下磕头,瞬间众军士纷纷跪倒于地,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祈祷上苍宽恕他们云云……祝融端坐在栗色战马上,手掿一杆红樱点钢枪,睥睨肥遗一瞥,举枪高吼道:“弟兄们!上天派神龙下凡,助我们打败共工这贼,冲啊!”

祝融打马向前冲去,大吼道:“传我将令——捉杀共工者,加官晋爵,赏万金!冲啊!”众军士于惊愕之中清醒过来,想到上天派神龙下凡相助,瞬间勃发了万丈豪情,发疯似地追随着祝融前进。在弥天盖地的滚滚尘埃之中,他们不但看到了巍峨的宫阙和大王祝融赏赐的搁在丹盘之上的金灿灿的金元宝、亮锃锃的银元宝,还看到了大王御案之前那些轻歌曼舞的妙龄女子,顿时血脉偾张,拼命地向前冲,想象着手起刀落,共工的人头落地……

大军远去,这片狼藉之地还笼罩在刺鼻的尘埃之中,天虎忧心忡忡地奔至肥遗身旁拄剑跪地,哽咽道:“师父……您……”青鹤平静地说道:“天虎,不要难过,你师父没什么大毛病,只要喝上水就会好的,当务之急是把他弄到大江大河里去。”

天虎大喜过望,忙起身道:“这个好办!”念动咒语,摇身一变,变了几十个一模一样的身强力壮的青年小伙,齐心协力,抗起师父巨大的身躯向东奔去……

肥遗从一干涸的湖泊中上了岸,未见天虎,问道:“天虎呢?”青鹤道:“上战场了。”肥遗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青鹤道:“多亏了天虎。”肥遗感慨道:“做梦也没想到我收了个好徒儿。”

师徒相见,看到师父安好如初,天虎一脸兴奋,跪禀师父:“徒儿追上祝融所部,共工已经败逃而去,共工的军队尽数归降祝融。是否还要诛杀祝融,犹疑不定,故而归来,请师父定夺!”肥遗伤感地说道:“你这样做很好!此时即便杀了祝融,要想立即拥有地狱只怕还要大费周折,不若徐图之。”肥遗沉吟片刻,又道:“天虎,你去告诉共工,只有把不周山撞断,他才还有夺取地狱的机会,否则,他就死了那条心吧!”

天虎明白了师父的心思,寻到狼狈不堪的共工,化作一锦袍小将,自称是共工的手下,把师父的意思添枝加叶一番禀报共工,共工大喜过望,立即携天虎奔不周山去了。

共工、天虎来到不周山下,共工抬头望着高高的不周山,阴冷地笑道:“祝融,你以为打败了我就能拥有地狱吗?想得美!”

共工高高跃起,一头撞向不周山,不周山岿然不动。共工落下,失望地仰望着不周山。天虎禀道:“主公可再试一试。”共工摇头道:“天意……天意不可违啊!”天虎道:“主公,小将不才,愿豁上这条性命,与主公一起撞断不周山。”共工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一起发力撞向不周山。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不周山拦腰断裂、倒塌……地狱在颠簸中倾斜了;天庭的西北方急速下坠;金乌被迫改变了飞翔的轨迹,地狱西北暗淡无光。

天虎大骇,跃上残缺的不周山,举目四望,只见广袤无际的地狱深坑裂缝广布,山林燃烧,洪水滔滔,野兽狼奔豕突,众生灵走投无路,绝望之中纷纷作鸟兽散……

天虎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亿万斯年来在地狱经历的好时光:气势雄伟的泰山;风光旖旎的大汶河;秀丽婉约的徂徕山;巨龙飞腾的黄河;粗犷的壶口瀑布……还有那个美丽的生灵,想到这儿,天虎心痛如焚。

共工粗犷的声音传上来:“祝融,如此残败的地狱就算是你的吧!送给本王也不要!等地狱变好了,本王再来抢!哈哈哈……招兵买马去啦!哈哈哈……”

天虎大怒,杀心顿起,跃下不周山,共工已不见了。

天虎沿着山前的一条小溪漫无目的地踟蹰前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共工撞断了不周山……共工撞断了不周山……师父……共工撞断了不周山……师娘……共工撞断了不周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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