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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周管家在自家大院的草坪内放了很多很多的桌子椅子,把工人们请来吃晚宴。院内灯火通明,点着篝火,大家喝酒,吃菜,人们像是生活在桃花源中,与世隔绝,没有墙外的那些勾心斗角,没有日常的辛苦劳作,没有压榨,没有不公正,所有人齐聚一堂,如一家人一般。这一晚,周管家几乎做到了每个桌子都敬了酒,到最后醉得都只好由几个人搀着走了。晚宴持续了一整晚,有的工人在草地上就睡着了;有的工人一晚上嘴都没闲着;有的工人喝醉了,和周管家和孩子们坐在树下聊起了家长里短。一派暖心和谐的景象。
船厂有了厂长后英国人便不再施以压力了,约翰拿来的那一沓纸也被撕了粉碎,就这样,华通算是逃过了一劫。在周管家的努力下,船厂可谓是蒸蒸日上,周管家还经常来到厂房里关心工人们的生活,也不时地给家里有困难的工人们予以帮助。从前,工人们常说林厂长就是自己的“爹”,现在周管家当了厂长,工人们又把周厂长当作自己的亲兄弟,俗话说得道者多助,华通船厂这上下一心的传统,便是其在这一次次大浪中屹立不倒的根基。
从1899年的五月份周管家做了厂长,一直到1900年的5月份,华通船厂的收益相比老爷子去世之后的那段时期可谓是翻了好几番,驳船的产量大有上升,还生产了不少小型的蒸汽船,华通船业又成为了天津卫民族企业响当当的招牌,洋人们经常在周管家做厂长一事上大肆渲染,丑化周管家的形象,认为这是明显的夺权,不过中国人的心里明镜似的,对此毫不理睬,洋人们也没再捞到什么。
华通船厂的喜报早已远赴重洋来到了林思林飞一行人耳边。1900年的5月,这里是巴黎郊区的一家农田,烈日高照,微风和煦,亚历山大先生正在打理麦田地,林思和林飞在一旁为亚历山大递一些工具,时不时地也上前搭两把手。两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干过农活,不过亚历山大家住在农村,要照顾田地,管理羊群,累了的时候就会吩咐林思和林飞去帮个忙,几个月下来,孩子们不仅手上多了几处茧子,皮肤也黑了不少,林飞还说自己还被绵羊们撞倒过呢。
下午了,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亚历山大和孩子们回到房子里,孙助理正在和亚历山大夫人一起做晚饭,虎儿躺在沙发里呼呼地睡着,听见林思林飞的谈话声便醒来了。
虎儿的法语如今也进步得很快,和亚历山大一家倒是能很好地谈笑风生。
“回来啦!”虎儿用法语讲道。
“孩子们都很好,帮了我不少忙。”亚历山大说道。
“那是当然,孩子们都很能干的。”虎儿一边说一边把沙发上的褶皱抚平。
亚历山大放下工具后走进了厨房,虎儿看孩子们安静下来了,便叫到了自己身边。
“我有件事儿,很重要的事儿。“虎儿瞪大了眼睛说。
“啥事儿啊虎哥,快说吧。“林飞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
“我今天刚得到的消息,听说法国啊,英国啊,反正好多国,正准备要打京城呐。“
“开玩笑,虎哥,怎么可能啊,他们再怎么贪心,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吧。”说着林飞拍了拍虎儿的肩膀,“那可是京城,就算洋人们想打进去,咱大清也不会轻易妥协的。”
“不是不是,我是这么想的,这洋人想打进京城,就一定要借助咱天津卫这个要地,所以我怕……”
林飞神情有些严肃了,回过头看看林思,林思点了点头,接着林飞又转向了虎儿。
“消息属实?“林飞问道。
“那应该没错儿。“虎儿回到二楼的房间里,不一会跑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你们看啊,这个地方。“
林飞接过了报纸,林思也凑了过来。
“不会吧,真的和管家说的那样?“林思说。
“那管家他们岂不是要遭殃了?“林飞看向了虎儿。
“遭殃倒不至于,林家毕竟有船厂,洋人们也不敢怎么样,只要厂长把银子摆在洋人们跟前,枪啊炮啊自然就收回去了,你俩也不用太担心。“
“可是这枪炮无眼啊,我就怕……“林思说。
“孩子,别瞎说!肯定不会有事的,周厂长精明得很。“
“孩子们,吃饭了!“亚历山大夫人在厨房里叫道。不一会桌子上便摆满了食物,羊肉、面包、沙拉、鱼汤,还有一些水果和蛋糕,亚历山大的女儿佐伊这时从楼上跑了下来,刚刚8岁,蹦到椅子上就拿起了一块羊肉,亚历山大夫人啪的一声打了下佐伊的手背,佐伊便停了下来,撅着小嘴,还不停地用脚踢着桌子腿。
“孩子们饿了吧,快吃吧。“亚历山大夫人对林思和林飞说。
“别客气,尽情享用。“亚历山大接道。
刀叉声叮当地响了起来,林思和林飞只是表示性地吃了一点就离开了。
“亚历山大,这怎么回事,你在外面让两个孩子干重活了吗,他们怎么显得这么无精打采。”亚历山大夫人说。
“亲爱的你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可能是想家了吧。”孙助理说。
“我看看他们去吧,你们继续吃。”虎儿说。
“孩子们真是挺可怜的。”亚历山大夫人说。
只有佐伊还在津津有味地捧着羊腿啃着。
虎儿推开了林飞的房间门,看见林思也在里面,两个人互相嘀咕着什么。
“虎哥。“林思说。
“少爷xiǎo jiě,你俩也别太紧张了,不会出事的。“
“真希望报纸是假的。“林思说。
“我真是个傻子,真是个傻子,妈的嘴欠要把这件事告诉孩子们,我他妈真是个傻子,现在好了,弄得孩子们连饭都吃不下了。“虎儿反复对自己说。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得回到天津卫,一家人是要同甘共苦的。“林思说。
“这可不行啊!咱好不容易在这儿安定下来了,回去多不合适。“虎儿说,”依我看啊,这仗也不太可能打起来,他们最多是吓唬吓唬,你们仔细想想,打场仗得费多少银子啊,洋人们也都是群吝啬鬼,都是铁公鸡!万一赔了夫人又折兵呢?他们这么多年的买卖不就白做了嘛。“
林思和林飞好像踏实点了,虎儿趁热打铁,从洋人们在中国的利益出发再到洋人们内部的斗争,可谓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使出了二十几年来积累的一身解数,终于,把孩子们稳了下来,这可真是为难了虎儿,冒了一身的汗,回到房间里不久就睡着了。
夜晚到了,大家都进入了梦乡,只有农场里的羊羔们还在咩咩地叫着。
法国的夜晚似乎很亮,月光有时会照得人睡不着,很刺眼,一点都不柔和,像是一枚照明弹,挂在天上引导着偌大的法兰西将要去做什么。云彩也似乎很多,不过看起来像是硝烟,正飘向遥远的东方。空气是清新的,但这仅仅是对于法国人来讲。林思和林飞半夜都醒来,站在各自的阳台上。望着眼下的田野和远处隐隐约约连绵的山丘,回顾着这两年发生的一切一切,又在思索着将来会发生什么,觉得自己像是被世界所玩弄,风平浪静时会猛地出来个大浪,快要到达岸边时却又被一个大浪卷回最初的地方。自己的人生不能由自己把握,漂泊不定,感觉自己就算再努力也是毫无意义的,或许这个年代里所有人都是如此?谁知道呢,也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