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最后的王朝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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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礼征跨过门槛，凝视这堪称千古佳作的园林。天色已经渐渐近黄昏了，天空被染成艳丽的玫瑰色，落日泛着橙色的光芒好像一颗巨大圆盘，散落着它的余晖落在晚霞这匹上好的绸缎之上。落日渐渐向下坠，当泯灭的那最后和天际线齐平的光芒和远处京安城门顶端的棱角走兽相重合，慢慢地，天地归于黑暗。

陆礼征站在这高大宏伟，廊腰缦回的楼阁之上，冷眼看着底下极近奢靡，铺金砌玉的园林。当太阳落下的那一刻，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个最后的王朝终于谢幕

团圆早晨起来，总觉得心头不安，而掌柜的和秋娘也不见踪影，她暗自按耐下心情，向药舍外走去。

街上静悄悄的，没有往日集市的充斥着叫卖声和人来人往的热闹，反而一地被踩烂的瓜果蔬菜，画糖人的小车凄惨地倒在地上，糖人四分五裂……繁华的京安一夜之间就成了废墟，她隐约嗅到一丝血腥味，小心翼翼地顺着向前走。只见一向高大宏伟的皇城城墙上血迹斑斑，而地上尽是断肢尸身，睁着眼睛死不明目，血流成河……

现世她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公民，穿越过来哪怕上过战场也只不过呆在安全的军营里做医疗，这样血流漂橹的场面她从未见过，林团圆脸色苍白，整个人站在那里不断地发抖。

远处的士兵发现了她，呵道：“谁在那里？”

林团圆向后退了一步，慌张着想要逃跑，腿却使不上力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地滴落，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昏了过去。

脑袋像被针扎一样痛，一闭眼就是一片血色，仿佛还能看到有几个相识的人倒在血泊中，拖着残破的躯壳向她张牙舞爪。团圆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忍不住扒着床沿干呕起来。

守住一旁的秋娘和掌柜的急忙上前，秋娘心疼地抚着团圆的背：“怎么难受成这样。”

团圆紧紧抓住秋娘的衣袖，语气里带着哭腔：“师娘，好多血一片红色的血”

秋娘转过头，担忧地看着掌柜的求救。

掌柜的也心疼的不行，沉声道：“这是受了惊吓了，厨房里谢玉熬了柚子水，回头你多喝一些。”

团圆颤抖着，低低垂着头，还是心慌地不行。

秋娘抱住她，安抚道：“莫要放在心上，你师父与陆将督军关系甚好，他不会对我们家做什么的。而且还是他手下的北安下士发现你昏倒将你送回来的。”

团圆低着头，忽地就明白了那惨烈状况的由来，轻轻问道：“那陆礼征是造反了吗？”

掌柜的看她一眼，眉心紧皱：“他未登基，不算谋反。”缓缓又道：“现在该称他为督军了。”督军二字，非官菲帝，只是掌控着京安。

房间又归于寂静，忽然阿药从门后探出头来，怯怯道：“陆督军来了。”

掌柜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有些不明白，陆礼征现在来的目的，便向外厅走去。

秋娘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扶着她躺下，捻好被角，便也出去给她端柚子水。

团圆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下，突然感觉有人在摸她的头，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陆礼征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团圆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陆礼征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眼里有着不易被发觉的心疼：“怎么突然就病了？”他今日还忙着处理皇城里遗留下来的杂七杂八的事务，正是忙得脚不着地的时候，忽然听北安说团圆晕倒了，心里猛地一紧，等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就到了医舍了。

团圆垂下眼眸，不去看他：“你过来做什么？”

陆礼征指腹轻轻揉捏：“北安说你晕倒了，怎么了，是看了太血腥的场景是吗？”

他一提到这个，团圆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和血流漂橹的场景，她吸了吸鼻子，直视着陆礼征的眼睛说道：“将督军未免太残忍了。”

陆礼征一怔，眉头紧锁：“团圆认为我残忍吗？你可知道，今日若我没有攻下皇城，不日你定能看到我的尸身。怕不是我残忍，而是团圆心想地太天真了吧！”

团圆心知他言之有理，也知道皇帝多想置他于死地，但是就像是被蒙蔽了双眼一般过不去心头的那道坎：“那城中的百姓又做错了什么？督军为何要这样对他们？”

陆礼征眉头锁得更紧，面色铁青：“姑娘有亲眼所见我大肆屠杀百姓吗？就算有所伤亡却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是啊，自己未亲眼所见怎么可以随意批判他人。团圆心中有些愧疚，迟疑了许久才问道：“督军想要当皇帝吗？”

陆礼征眸色深深，反问道：“团圆以为皇帝是想当就可以当得了的吗？”他冷笑：“且不说之前华夏已经腐朽地只剩空壳，还有东北自立，西南藩王，你怕是太高看我了。”

说罢，他站起身，眼神里透露着失望：“我第一次知晓团圆是这么想我的。你且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团圆吸了吸鼻子，被他失望的眼神刺痛了，心里堵得慌，想要出声挽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接下来的几天，团圆都有些闷闷不乐的，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秋娘只以为她受惊过度，心疼地给她烧了许多滋补的药膳，但是团圆还是日渐消瘦下去。掌柜的和秋娘虽是心焦却也毫无办法。

清早掌柜的早早收拾好药箱，像是要出门的样子。秋娘放下了舀粥的汤勺，诧异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要出去？”

掌柜的淡淡“嗯”了一声，“军营来人说方远感了风寒，我去看看。"

正在喝粥的团圆听到，心中一动，原本黯淡的眼神亮了起来。

拉开了门，掌柜的回头望去：“团圆要同我一起去么？不是什么大病，一会儿就好，出去透透风也是好的。”

秋娘皱眉，正想阻拦。却听到团圆轻轻说道：“好。"她诧异地看了一眼团圆，叹口气，却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方远的房间，掌柜的担心团圆会被传染风寒，就挥挥手让她出去转转。团圆顺着军营慢慢地溜达，心里抱着不知道怎样的期待四处探望者。

远远地项鸿看见一个娇小的鬼祟身影在左顾右盼，他正想要出口训斥，定睛一看却不由乐了，哎呦，这不是大嫂么。他兴高采烈地向林团圆挥舞着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大嫂，好久不见了？听北安说你生病了？”

团圆见着项鸿兴冲冲地跑过来，眼睛也不由一亮，点点脑袋：“嗯，好得差不多了。”踌躇了一下，她小小声地问道：“你们督军在军营里吗？”

“在啊！”项鸿不假思索道，反应过来又有些犹豫：“呃应该不在。”

团圆眯起眼睛，吓唬他道：“到底在不在？你要是骗我我就告诉师傅。”

项鸿纠结地不行，突然看向她身后，惊喜道：“老大？”

团圆盯着他，一脸不相信。突然听到她身后一个凉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团圆惊喜地转过头，看到陆礼征冷着脸皱眉看着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身边跟着一个貌美女子，此时正掩着口吃吃笑着。心里好像被针扎了一般，细细密密地疼，眼睛酸涩地不行，吸了吸鼻子仿佛快要哭出来。不行，团圆，别让他们看笑话。

陆礼征眉头越皱越紧，上次他那么忙还去看林团圆却是真的有些失望了，这几日就按捺着心里的担忧，不去见她。谁知今天在军营里居然见到了她，心里也是喜忧参半，她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往外跑。正想板着脸训斥她几句，就看到这几日消瘦了不少的小人儿，顶着苍白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给他看。心里一紧，真是败给她了。

团圆正吸着鼻子，想要将泪水逼回去。突然感到手上一紧，陆礼征拽着他往前走，留下项鸿和女子留在原地。团圆也就一路抽抽涕涕地被他带到一处僻静的院子。

陆礼征停了下来，看到小姑娘还在不断耸动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伸手捧住她的脸蛋，指腹轻轻抹去她的泪水：“又怎么了？”

团圆呆呆地看着陆礼征难得一见的温柔，愣愣地蹦出三个字：“对不起。”

陆礼征一愣，笑笑：“为什么这么说？”

团圆红了脸：“我太天真了，哪怕自己不能接受那样的场面却也不该将气撒在你身上更加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一下。”

陆礼征万分惊喜，心里不敢置信她居然可以了解自己，一时爱意澎湃，将林团圆拥入怀中。

团圆蓦地被他抱住，脸上火烧火燎地害羞，正想推开他，却听见陆礼征在她耳边真挚地道：“谢谢你。”心软地一塌糊涂，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暖香，偷偷地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角，抱紧了他健壮的劲腰。

院子里有一棵繁盛的樱花树，顺着微风落下许多浅粉色的花瓣，像是害羞地想要遮挡这一对多情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