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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果王的脚把桐油刷过的地板踩得咚咚直响，急促而又沉重的步伐震得糊在雕花木窗户上的薄纸都在微微颤抖，守在风灵屋外的两名卫士看到眉头紧皱，一脸严肃的大王疾步走来，不由得站直了身板，绷紧了神经，他们可以感受到大王行走中带来的令人紧张甚至窒息的气氛，这是一个父亲在得知女儿受尽折磨平安归来的激动心情所致。
盘果王在门前站定，听见了里面传来水仙王后轻轻的抽泣声，于是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试探地轻轻把门推开，然后抬起脚跨过门槛进到屋子里，看见了背对着他坐在床旁的王后因哭泣而轻微耸动的肩膀和躺在床上的光头女儿，他的心一下收紧了，离床几步之遥的距离让他感觉举步维艰。
“阿爸，你来了。”风灵察觉到了盘果王的到来，扭过头来轻声说。水仙也擦了一把眼泪回过头来，看到大王的到来从木凳上起来站到一边。
盘果王紧走几步来到床前坐下，从头到脚把女儿仔细打量，从没有血色的脸的到已经包扎起来的手指和脚趾，没看到一处他的心里便抽紧一下，最后他轻轻捧起女儿的一只手，白色的布条渗出来的丝丝血迹还清晰可见。
“是木仑还是达来？”盘果王的声音颤抖中带着愤怒。
风灵把手从盘果王手上抽回，把头转向一边，“我不想再回想这件事。”
盘果王的心被揪得更紧，“你放心，我迟早会抓住那两个禽兽为你报仇。”
风灵似乎把复仇不放在心上，却转回头来问道，“阿爸，山上的水引到田地里了吗？”
“啊？什么？”对于女儿忽然转换话题的提问盘果王愣了一下，“哦，已经弄好了。”
“等我伤养好了，我一定要去看看。”风灵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好，好，等你伤好了，我陪你去看。”盘果王立即点头答应。
“就因为弄这个引水你才成这个样子，怎么还放不下。”水仙王后忍不住责怪女儿的莽撞。
风灵嘟着嘴，笑容越发灿烂起来，“阿妈，这可是我做的第一件大事。”那些黑暗日子里的血与泪似乎没在这个姑娘心里留下一点痕迹，痛苦的经历仿佛就像人生道路上不慎跌了一跤，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又准备继续向前。尽管她满头的秀发已经不在，尽管她的脸上身上留着淤青，尽管稍微动一下手脚都会感到奇痛无比，但是她如花般绽放的笑容却让人好像见到了明媚的阳光。
眼泪在盘果王的眼眶里打转，他立马站了起来，“你好好休息，我晚一点再来看你，想要什么就给你阿妈说。”
盘果王走出女儿的屋子，仰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接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需要见上一面。
盘果王沿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四面都是用巨大的石头砌成的地牢通道一直往里走，尽头的那件牢房里，就关押着盘果王的老朋友，老伙计——令堆王。这个地牢是令堆王的祖父岷王在位的时候修建而成，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几乎百年的变迁。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并且修建在地下，当年的巨石墙壁现在已经爬满了青苔。
“按照大王的吩咐，我们一点也没有为难他。”驼着背的地牢秃鲁在前面打着火把带路，这个擅长各种刑罚的地牢管事从令堆王在位时就一直尽忠职守地在地牢里享受着犯人受刑时带来的快感。
“他身体怎样？”盘果大王比较关心令堆王的健康。
“脚是有点问题，不过离死还远。”秃鲁很能抓住盘果王提问的要点。
“那就好。”盘果王点了点头。
走到地牢的尽头，眼前一道铁门镶嵌在石壁上。秃鲁打开铁锁，推开鉄制的牢门，火把瞬间照亮了漆黑的牢房，令堆王卷曲着身体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把头埋进了胸口，只看见他满头的白发。听见了声响，他慢慢坐起来，看清楚来人后，他咧开了嘴露出残缺不齐的一口黄牙，“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呢。”
盘果王坐在了秃鲁准备好的凳子上，“岷王绝对不会想到，他亲自修建的地牢有一天会用来关押自己的孙子。”
“他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芒家的子孙会违背永远效忠索家的誓言。”令堆王针锋相对地应答。
“效忠的誓言是弱者向强者祈求保护的凭证而已，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这种凭证了，因为我才是强者。”盘果王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说道。
“你只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而已，要不是我阿爸古仑王当年平息了邑人和呙人的叛乱，你们几个部族怎么会有安稳的日子，更不可能有今天篡权夺位的机会。”令堆王愤恨地盯着眼前洋洋得意的对手。
“你不说我还真的忘记了，”盘果王似乎才记起来一样，“你现在住的这间牢房就关押过邑人的芦头领和呙人的勤头领，他们受尽了你阿爸的折磨后也是死在了这间牢房里，你就没感觉到他们的灵魂在陪伴着你吗？”
一阵阴风吹来，把插在墙上火把的火焰吹得东倒西歪，让令堆王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盘果，你杀了我吧。”令堆王说道，“看在我们还是异姓兄弟的份上，给我个痛快。”
“不不不，至少现在我不会杀你，你们一家三口还没团聚，我怎么会做出让你们骨肉分离的事情来呢？”盘果王站了起来，双手背负在身后，“只要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就一定还会回来。”
“卑鄙。”令堆王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我会把你装进笼子里，让卫士押着你，每天在卡洛大寨里走上一圈，保证让木仑和达来知道你还健康地活着，说不定你还会遇到一些相熟的人，”盘果王在令堆王面前踱着步，“你放心，我会让卫士停下来，让你们隔着笼子叙叙旧，聊聊家常，那样的场面一定很感人。”盘古王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兴奋，“当然，我不会像祖平那样把你扒得精光，那样太难看了，我已经责骂过那个不懂事的小子，我保证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次发生。”
“你就是个魔鬼。”令堆王挣扎着站起来，“我不会让你得逞。”令堆王扭头就向墙上撞去，却被眼明手快的秃鲁一把拦住。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何苦。”盘果命令秃鲁拿出绳索把令堆王捆得像个粽子一样扔到地上。
“本来我已经打算放过你的那两个兔崽子，好歹也给你们索家留下一根苗，但他们对风灵的所作所为让我改变了主意。”盘果王眼前浮现出风灵包扎着的指头和剃光的头。
“不要装作一副不得已的样子，就算木仑和达来没有对风灵做过什么，你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两，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令堆王横躺在草堆上动弹不得，只能用蔑视的眼神看着盘果，“为了权力你什么事干不出来，抛弃龙女，就连她的儿子安武你也……”
“住口，”盘果王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暴怒起来。
令堆王却开心地笑了起来，“怎么，怕你的老底被我揭穿吗？”
“人老了就容易嚼舌根，我看你已经没有说话的必要了，”盘果王的脸阴沉得可怕，“秃鲁，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不能再说话？秃鲁笑着回答，“回大王，我有很多种办法，不知道大王希望用哪一种？”
“只要不他弄死就行。”盘果王说道
令堆王惊恐地看着秃鲁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袱放在地上，打开包袱一件件各式各样的精巧的刑具在火把照耀下闪着寒光。秃鲁挑选出一根细如筷子的小铁棍，铁棍的一头被磨成了薄薄的刀锋。
令堆王挣扎着像一条上了岸的鱼一样向后扭动，“不，不，不。”
秃鲁在令堆王身边蹲下来，一手捏住令堆王的腮帮子，另一只手握着奇怪的刑具就要伸进令堆王嘴里，盘果王突然说道，“等一下，等我走了你再用刑。”说罢转身出了牢门，身后立刻传来令堆王从喉咙里传出来的凄惨吼声。
走出地牢，外面一片鸟语花香，对于盘果王来说，一件长久以来挂在心上的大事今天终于算是了结了，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但遗憾的是这种感觉没能延续下去，祖平心事重重地匆匆走来，“阿爸，拉浪王子请求见您一面。”
“这么着急，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时辰吗？”盘果王一向很守时。
祖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随同拉浪一起来的吉信家的长子吉昌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盘果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据说是被人杀死的，捅了十多刀。”祖平低着头回答。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盘果王斥责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有多严重。”
“阿爸息怒，我已经派人去彻查了，估计应该是吉昌自己寻花问柳与人结仇导致。”祖平头也不敢抬，害怕看见盘果发怒的脸。
“唉，多事之秋啊。”盘果王叹出一口气，“去见见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