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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的雨越下越大,雨幕笼罩群山,绵延起一层淡淡地薄雾。古语云:春雨铺,夏雨枯。如今春雨既足,今年怕是会碰上梅雨早季。

群峰中,只听闻远处昭觉寺暮鼔如雷,撞破了雨中的静谧。

拱桥旁的木栈道上,一位小沙弥举着油纸伞张望着。出门前,师傅叮嘱他速速迎接,千万别怠慢了贵客。可笔直走到了山门前的小溪这里,小沙弥还是没看到什么’远来贵客’。

往常锦城里的官家商贾们上香,他坐在禅房里都能听到山门外头喧嚷的声音。可这次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往来香客倒是不少,就是没有一人像是‘贵客’。

眼看打了晚钟。他晚课没做,少不了挨师兄们训斥。小沙弥挠着头禁不住地叹气。

“小师傅。”耳边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这里便是昭觉寺了吧?”

小沙弥愣了愣神。眼前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没有撑伞,披蓑衣戴斗笠,手里提着个木盒子,看打扮像个晚归的钓客。

“这位施主,此地便是昭觉寺”,小沙弥客客气气的合十作揖。“施主可是来借宿的?”

这锦城郊外,景色怡然,四季风光各有千秋。经常有游人在春秋夜景流连忘返,而不远处的昭觉寺就是他们最好的歇脚去处。两三个铜板讨一碗斋饭,僧房听听晚经,确实别有一番风趣。

“非也,我乃是访友的。”青年说道,“寂行大师在贵寺**,小可受邀拜会。烦请小师傅引路。”

小和尚猛地一惊,“家师便是寂行。烦请施主移步,家师恭候多时了。”

青年微微躬身,“有劳。”

走过石拱桥,穿过木栈。便是一段蜿蜒向上的枯枝小道。二人并排走着,一路无言。

“施主从哪里来?”小沙弥按捺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要知道,寂行师傅在寺内的三位师傅里可是出了名的寡言慎行。除了安蜀王爷每个月上香能见到他一两回,其他时候都是在禅房里抄经打坐。就是他这个弟子,每日除了做些斋饭,也很少见到师傅说话,更别提出门了。这样的师傅,能有这么年轻的朋友?

“我从江南来。”青年答道,“敢问小师傅法号?”

“小僧法号圆难。”小沙弥扑闪着眼睛,“施主是何处认得我师父的?”

青年反问道:“寂行大师平时很少出寺门?”

圆难使劲地点着头,“是啊是啊,别说寺门,就连他的小楼都很少出呢。”

青年笑着问道,“圆难小师傅修的,是哪一法门?”

圆难闻言一头雾水。法门?师傅没有教自己啊。自己日夜背诵的佛经里倒是经常出现这几个字眼,就是不知道意思。几个教他的胖师兄也从来不解释佛经涵义,说读多了就懂了。

“这个,这个小僧不知。”圆难老老实实的低头说道,脸带着脖子红了一片,心里就像晚上功课没做完被方丈抓到一样难受。

青年温和说道,“这个无妨,小师傅长大就懂了。僧有僧路,道有道途。虽说万法唯心,万物唯识。但这个修得自在,实在是离不开佛中法门。一二修行区别,重要也不重要。”

圆难听得似懂非懂,“那我师傅修的是哪个法门?”

青年目光飘向山寺外群峰雨雾,良久说道:“你师傅修的是红尘苦宗。”

“红尘苦宗?”圆难跟在青年后面追问,“很厉害吗?”

“代世人入轮回,代我佛尝悲苦。当然厉害。”青年说道,“和你师傅神交已久,全因为你师父足不出户就能看尽人间。”

“这么厉害啊。”圆难眼中熠熠生辉,青年只是一笑。

穿过小道,寺庙依托着山势呼之欲出。青年脱了蓑衣斗笠,一身白衣做文士打扮。沿着回廊向前,一路虽无金殿辉煌的奢华大气,但檀木堆叠,几重飞檐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沿着中轴笔直而行,依次路过大山门,几座山亭僧房,无不是屋舍俨然,整列磊落。世人都说古刹内布局不同道家随心所欲,个中有自己的森严法度。两三香火的小寺或许可以不用在意,但是只要有点名头的佛家院落,踏过门槛就是另一方小天地。其中三千浮生,自有妙谛相见。而昭觉寺,正乃当之无愧的其中翘楚。

青年啧啧称奇,“前朝有诗:入门不见寺,十里听松风。我道还以为是闲人打趣。如今身处其中,才知道所言非虚。”

这个青年举止礼数周到,温文尔雅,不像锦城里的贵胄公子一样目中无人。圆难见他天生多出三分好感,眼见他如此推崇昭觉寺,圆难比夸自己还高兴。圆难双手合十,赶忙鞠了一躬还礼:“施主谬赞了。”

绕过天王殿,背后就是大雄宝殿。殿内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辩驳的人声。圆难介绍,那是借宿在这里的书生在讨论经文,寺里的师傅师兄们也会参与解惑,夜夜如此。

殿外有颗缠碑菩提,枝繁叶茂,亭亭如盖。青年驻足,手掌摩挲着枯皱的树皮。

“词中唱:明月见我应如是。不知道这棵老树夜夜听经念佛,见我是不是也是这般心情。”青年喃喃自语。

“什么?”圆难茫然道。

“无妨,无妨。”青年收起思绪,好像在笑自己的书生意气。

“寂行大师,万松书院王齐贤来访。”院门外驻足,王齐贤高声通报。

“王先生远道而来,贫僧有失远迎,还望海涵。”话音刚落,只听内屋传来轻声吩咐,“圆难,你去准备茶水。还烦先生进屋一叙。”

“是。”圆难应声而去。

里头是个不大的院楼,两间杂役房和一栋歪歪斜斜的飞檐小楼傍山而建,把院子围成了小小的口子型。院内枯黄的树叶堆了一层又一层,独独留出中间一条小路,不知已有几个春秋。

推门而入,有一花白胡子的瘦老和尚双手合十,“见过王先生。”

“大师多礼了。尊师开慧大师出家前曾与家师有过十年的同窗之谊,论辈分,我应该厚着脸皮称大师一声师兄。”王齐贤侧身不受礼,笑道。

“是极,是极。家师若在,怕是又要责骂我同万老居士生分了。”寂行和尚,摸着光头,“王先生快坐。”

楼内空空荡荡,灰白斑驳的墙壁上挂着蓑衣斗笠。空间细窄,只能放下一张茶案两个灰蒙蒙的蒲团。二人分主宾落座,不一会,圆难敲门端上茶水,复而告退。

“我一路走来,发现方丈他们都有自己的独门院落,大师为何不住僧房,而住这间破败小楼?”王齐贤问道。

“方丈他们每日少不了要接待城内贵客,住在僧房里方便些也体面些。一来我这栋小楼离藏经阁很近,日日誊写,很是方便。二来既然未得正果,身在红尘,哪里不是一样。”寂行淡然道。

王齐贤笑道:“大师高见。”说着拿起提了一路的黄梨木盒,打开来,里头是一份用油纸包了几层的厚重茶饼。开盒见香,显然放了些年头。

但寂行却直勾勾的盯着茶饼下端端正正压着的一份古卷经书,脸色惊诧,“王先生,这是……”

“万松书院都是群脑子里只有圣贤的书呆子,翻箱倒柜也拿不出什么称手的礼物。这六堡茶饼是家师几年前在南滇讲学时采种。第一次来拜访大师,但我总觉得师傅的一块茶饼略显小气,于是私自淘换了一本《大正藏》赠与大师,但很可惜只找到《地藏本愿篇》这半本。听说大师正在修经,希望此书能有所裨益。”王齐贤一边介绍一边递上木盒。

“何止有所裨益……”寂行抄起经书翻看,枯黄的脸上甚至因为激动泛起红光,“这可是头陀翻译的原本古籍,远非后世翻印可比。这,这如此大礼……”

寂行的激动毫不夸张。昭觉寺出名较晚,虽然名冠西南第一,但最多亦不过这四五百年时间,论起经书古籍的贮藏,宛实不如中原千年古刹。寂行日夜修经书,已经深感力不从心。但如今有这半本《大正藏》,无疑是为昭觉寺的地位喂下一颗定心丸,对寂行来说更如雪中送炭一般。

望着老者激动神色,王齐贤笑道,“看来师傅这半斤老茶只能算锦上添花了。”

寂行和尚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这种六堡茶饼在十几年前就被洛城权贵捧上了天价,现在怕是一两茶价比百两黄金。万老居士如此厚礼相赠,还请王师弟替我感谢老先生。”

“一定。”王齐贤点头,蓦然间似有所悟,话锋一转,“大师还到过洛城?”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寂行左手掐了两颗佛珠,答道:“我慧根浅薄,出家前曾在洛城当过十几年走卒驿使。幸得先师开慧**路过,不嫌我愚鲁,得蒙点化,故而在开慧大师身侧服侍二十七载,直到先师坐化。”

“原来是这样。”王齐贤说道,“相传开慧大师在洛水亭**,江边百鲤朝天,匍匐听讲。可惜我福缘浅,不得见开慧大师一面。”

“那都是后世三人成虎的谣传罢了。先师**是真,可这百鲤之兆纯属无稽之谈。佛家苦宗可没那么多讲究的道家祥瑞。”寂行说道。

王齐贤笑而不语,抿了口花茶,赞不绝口:“往年茉莉,却也这般清润。怕是连现采炒制的都没这般香。”

寂行笑道:“王师弟从杭城远道而来,更有如此厚礼相赠。此番入蜀,该不会只为了喝贫僧一杯花茶吧。”

王齐贤缓缓放下茶杯,望着灰色僧衣的老者,“寂行师兄当以为如何?”

“唉。”寂行叹了口气,花白胡子抖了抖,神色懊恼,“都怪方丈师兄,非要闹这么一出。”

王齐贤点了点头,“肉身菩萨之事,可是事实?”

寂行把佛珠放在茶案上,从身旁木柜里取出一沓文书,递给王齐贤。“这么大的事,就算给昭觉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谎报。去年冬末,后山塔林被大雪压塌了棚子,值守的是几个后辈,他们带了些钱财寻了几个瓦匠去修。结果就无意间在那废弃的棚子下发现一处地窖,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大缸。那几个瓦匠以为是什么金银佛器,打开来看,居然是个老僧肉身。那几个瓦匠当场吓破了胆,慌忙去报了官。这就是当时瓦匠的口供。”

王齐贤一目十行看完,放下文书,转而问道:“寂明方丈怎么说?”

“方丈说此肉身金光熠熠,肉身栩栩如生。正是契合《金梵明经》所载。”寂行说道。

“舍利者,是戒定慧之所熏修。既然寂明方丈都这么说,当是不假。可曾知道是寺里哪一位高僧的肉身舍利?”王齐贤问道。

“我和师兄,以及寂空师弟日夜排查寺内典籍。很可惜只能查到百年前有位苦宗宗师曾在后山种菜悟道,法号不明。”

“不知此时舍利何在?”王齐贤问道。

“仍在地窖下,有专人日夜轮守。”寂行说道。

王齐贤神色惊讶,“仍在地窖下面?不日就是洗佛大会。不仅安蜀王会亲临,锦城两大世家,川蜀刺史,青城天祭酒,前任国子监祭酒等人都会来观摩舍利。这还不算上江湖上的势力。你们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地窖里?”

“所以我懊恼师兄平白惹这么一出。”寂行叹了口气,“先人舍利,自家供奉便是,何必在洗佛大会上争这个风头。”

“寂明方丈所想,无非是自此以后,西南释门不输中原罢了。”王齐贤说道。

寂行佛珠掐了一圈,又在叹气,“虚名,虚名。”

“万松书院受安蜀王邀请,同来观摩。只是万老师年岁大了,长途跋涉多有不便。故而委派我和一众同门前来观礼。这段时日恐会对三位大师多有叨扰。”王齐贤起身,“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多留了。”

寂行一愣,“方丈和寂空师弟备下了客房斋饭,还想请王师弟一叙。”

王齐贤拱手推辞道:“那些小子第一次出远门,年岁也都不大,我不在,恐其有失。还望大师见谅。改日登门,再来拜访。”

寂行点头,“即使如此,我便不多留了。”

白衣飒然出楼,带起一阵风雨入楼。只听见院门外,圆难高兴的声音:“王先生,我来送送你吧。”王齐贤笑道:“如此有劳。”

只听见片刻后,脚步声渐渐远去。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青瓦上,那声音,仿佛国手落子不回,清亮却也短暂。

寂行沉默着,良久起身。绕过茶案,走向阴暗处一节窄窄的楼梯。吱吱呀呀的上楼,上面是小楼的书阁。沾满灰尘的经书分门别类的放在架子上,甚至还能看到一卷卷的腐旧木简堆在一起。书架足足有六个,中间只有一张只容一人的狭隘木桌。

寂行推开窗,自言自语:“现在大局已成。莫非,那万松书院的万老头真的要插手这件事不成。”

“天象北移,这是命数,也是天意。我算不得,他万曲殇也算不得。”

小楼南窗外,是两座后山。中间留出缝隙,从这里正好可以一窥后湖全貌。每逢夏秋时分,朝阳甚至还可以从湖面升起,径直透过木窗入楼。寂行颇为喜爱这种曲径通幽般的恍然大悟。

此时,后湖被小雨淅淅沥沥的惊起波澜,天幕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光芒。湖畔一颗杨柳高垂,柳条上是一位撑伞的灰袍老僧。

寂行鞠了一躬,“敢问六位施主,夜访我昭觉寺,所为何事?”

寂行面前草地,是六位持剑黑衣人。都用面纱蒙脸,分不清男女。

“久闻昭觉寺钟灵毓秀。我等六人,皆是拜寺。”其中一位答道。话音未落,一黑衣人大声呵斥:“大哥何必和这位老秃驴废话。废了他,让他带我们去找舍利。”

那当先开口的惊疑不定。这个老僧好像凭空出现在柳树上一般,江湖上可从来没听过昭觉寺有这般一步千里的高手。

寂行右手一掐佛珠,面露慈悲相:“阿弥陀佛。”

四字宛如群峰回音,又如狂风袭杀三千里草原,一字一顿,一往无前。

六人四字还没听完,都已经亡魂皆冒,肝胆欲裂:“风紧,扯呼!”却是六人朝着六个方向急速逃窜。

“受我四字还能站着。不错不错,比昨夜来的高了一线。”寂行喃喃自语,花白胡须抖动,瘦小的身影如同幻影一般。

六人,六掌,死五人。

最先开口那人受了一掌,口吐鲜血不止倒在地上,还留了口气。寂行翻找一番其余五人尸体,却一无所获。回到那人身边,却发现已经自我了绝,经脉尽断。

“阿弥陀佛。”寂行无言地看着面前六具尸体,袖袍一挥,六人犹如巨石落水般沉入湖底。

雨还在下,寂行却收起了伞,念起了往生极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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