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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直系后代,历来活不过30岁。

秦淼的太爷爷是,他的爷爷是,父亲亦是。过了阳春三月的生日,秦淼正满二十岁。

秦家是做木梳生意的,天庭,魔界,妖族,阴间,哦,还有人类,这五界的木梳有九成是产自秦家的“五梳子”厂。

还有一成嘛……

“鲍家人做出来的梳子,只配给咱秦家骑的马儿捋捋毛。总有一天要收购他们的制梳厂,让这些不知好歹抢咱生意的人都去做刷子去吧,哈哈!”

当家们如是说。

制梳的人总是瞧不起做刷子的,一个给人用,一个给牲口用,所以秦家人将鲍家人的梳子比作刷子,可谓极大的侮辱。秦淼倒是觉得二者并无什么显著差别,都是些不入眼而又日常必用品。

五梳子,最开始名曰秦家山庄,造在江南水乡的地方,那里水质清澈,草木郁郁葱葱,是天庭的人爱玩的地方,最是适合拉拢天上来客。

后来生意渐渐做大,起了将木梳销往妖族、地狱等其余四界的心思,便在江东的黑水河,江北的乱葬岗等地建了分厂。至此更名“五梳子”。

五梳子,即一共五个制梳厂,选出五个当家打理,分别和五界打交道。当家们的信物,也可以说是身份象征,就是一把精小的,着“人”、“妖”、“仙”、“魔”、“鬼”的梳子。

像“逃之妖妖”、“天仙配”亦或是“芝麻开鬼门”、“走火入魔”、“人人往”等这种具有五界特色的法定节假日,举界同庆,总是五位当家最为繁忙的时候。

五梳子厂最先全由秦家直系一脉打理,旁系的人能力再强,也只能当一个小小的领头人。不过,从秦淼太爷爷之后,制梳的工艺以及营销的手段就完全掌握在秦家旁系的手中,秦淼这个嫡系的曾孙,随着直系的衰落,渐渐沦为秦家的寄生虫。

直系的衰落,百分之百是秦淼的太爷爷秦榛之过。

秦家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长久以来和五界各路人马打交道,长相也是各分东西,在大江南北,逢上任何一个非秦姓的人问上一问,他们准说秦家人是标志性的歪瓜裂枣。

幸好,秦姓人普遍都有钱,不怕娶不到妻子:不以貌取人,而是以钱取人的妻子。

秦淼的太爷爷可以说是秦家这一脉长得最体面的了,皮肤白皙,脸型也端正俊俏,加上家大业大,当时算得上九里十八弯最抢手的新郎官。后来秦家和皇帝,更准确的说是皇帝的国库建立了长久合作关系,由太爷爷的挚友礼部侍郎姜晓出面,在皇上跟前求了个闻所未闻的职位,就叫“新郎官”,主管男婚女嫁之事(实际上就是响应朝廷早婚早育、壮大民族的号召,去那些适龄男女家里催婚,顺便收收过龄不嫁不娶的罚款),也算是人间的月老了,说出去还挺体面。

太爷爷的第一任妻子很美,美得跟天仙似的,实际上,她也的确是天上的仙女儿,上天派她下凡订购一批木梳那日,正好是太爷爷拿到“仙”字梳子的第一天。

据说两人才见面不久就看对了眼,仙女剃了仙骨,嫁到凡间。新婚夜里,她送给太爷爷的新婚之礼就是自己的仙骨做的梳子,梳齿细密,齿面光洁,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坠子。秦淼的父亲曾告诉秦淼,那坠子是太爷爷三岁时贪玩磕掉的门牙。

不想,三年后仙女就死了。死得无影无踪,秦家上上下下找了几月,都没找见她的尸体。而太爷爷,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照样忙活着他的“新郎官”差事,但凡有人问起那位漂亮的仙女,他只说自己“没有这个妻子”。

他是个不安寂寞的主,仙女头七一过,他就另娶了妻子,也就是秦淼的太奶奶,礼部尚书的亲妹妹,姜雨烟,很美,也美得跟个天仙似的。太爷爷很喜欢她,对她的好半点不低于仙女。两人成亲不过半载,太奶奶就怀了孩子。

太爷爷死在30岁那年的阳春三月,恰巧是秦淼的生日。这可跟秦淼没有半点关系,算不得他克死了太爷爷,毕竟那会儿还没他,彼此间隔了整整三代。

自此,以太爷爷为榜样,他嫡亲的子孙,但凡是男的,绝活不过30岁。有人说,这是仙女的诅咒,是对秦榛用情不忠的报复,也有人说,太奶奶是个扫把星,给直系一脉带来了霉运。不管经过如何,由于直系男丁命短,五梳子厂渐渐被旁系的人取而代之是最终结局。

女的倒是都活得挺好,爷爷的几个妹妹们六十大寿都过了好些年了。唯一早死的小姑不算,她死的早怪她自己太疯癫,村口的小寡妇浸猪笼的时候她非要跟着去看,后来小寡妇趁看守的人吃酒的空当,骗她进了笼子,偷偷抱在怀里藏住,一齐淹死了。像这类奇葩的事,家大业大的秦家从来不缺。

秦家嫡系的人一直是对太爷爷闭口不提的,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太帅,先诱惑了仙女,再诱惑了姜雨烟,或许五梳子就不会被旁系的人抢走。

也因此,秦家无论直系还是旁系,对长相娇好的向来不看重,就怕如太爷爷一般,为同脉一系招致厄运。

偏偏秦淼的父亲母亲都是长相平平无奇的那一类人,生出的孩子却眉清目秀,白面皓齿。

秦家有人私传这是返主现象,旁系的老一辈人中有一些还记得太爷爷长相的,都说二人五官上像了个七八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秦淼没有因为长得像死人而感到一丝一毫的光荣。

秦姓旁系对直系后代瞧不上眼,秦淼又长得极像祸害了直系的太爷爷,在家族里,里外不是人。不得直系喜欢,也不得旁系待见,不得老一辈的关爱,小辈们也不愿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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