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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三人看着眼前拥挤在冬雪中的难民都有感同身受的怜悯。他们三人都奇怪，以前闯荡江湖见惯了生死，已经心如磐石般冷漠的他们，怎么会出现如此悲天悯人的情怀。
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准备诛杀灵士阳朝天的时候，灵魂经历了一次洗礼，虽最后被打破没能完成蜕变，但毕竟是经历了某种神秘的洗礼，自觉地对众生之苦难有了怜悯。
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他们自己都难以解决温饱，这便是痛苦的根源，自己都照顾不了，又妄想照顾别人。
于是，三人不再为选何地为山门争执，他们现在最想的是得到朝廷的补助，养活家人的同时，尽量去救活一些难民。
救活难民，如今就连官府都不想的事情，三个只能在街边摊吃碗素面的汉子却在操心，确实是一个讽刺，只是，这个讽刺不知道是对着谁的。
经过一番商议，三人来到苍江城主府外，将“开宗令”慎而又慎地交给了看门的军校，但那军校接过令牌手却不收回，就那样伸着，冷眼看着三人。
“秀才”掌管着三人的盘缠，也略知规矩，稍一思量，便肉痛地掏出十文铜钱，送到了那军校手里。
军汉接过铜钱，一脸鄙夷，但终究看在那面令牌比较“高大上”的份上，进了府衙。
三人在府衙外的狂雪中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那军汉才出来，脸色潮红，居然打了个酒隔，也懒得搭理三人，只招了招手，示意三人跟随他入府。
虽等的时间长些，终究能进府面见府主大人，三人看到了希望，也不敢将不满挂在脸上，老实地跟随军汉进府，转了几圈后来到一个偏房，只见一个师爷打扮的山羊胡老头正坐在火炉旁喝茶。
“府主大人没时间接见你们，这是府主大人最为倚靠的王师爷，全权代表府主大人处理你们的事务，有什么事，你们禀报王师爷吧。”军汉冷冷说完，站到师爷椅后，有点护卫的意思，但凡对着王师爷说话就满脸笑容，凡是对着刘鸿升三人说话便一脸寒霜，短短几句话冷热交替，变幻无常，让人惊叹，本该耿直勇武的武夫，什么时候家奴样善变，也不怕风寒伤了脸。
刘鸿升三人毕竟一直在江湖混，不懂官家套路，加之阶层的鸿沟宽深，心中终究有些畏惧和不自然，一时竟冷了场。
“咳咳，说说吧，你们这‘开宗令’从何得来？朝廷每年下发的‘开宗令’不足两掌之数，你们这些江湖草莽从何得之？”王师爷耷拉着原本就耷拉的眼帘，很不客气地问道，让三人一怔，心中大怒。
“不过，这‘开宗令’正是因为难得，才更没有歹人敢打主意，我这样说也是例行公事，提点诸位一二。”王师爷见三人有怒意，知道他们是江湖中的高手，话头便又扯了回来。
“王师爷明鉴！”“秀才”见成头的刘鸿升毕竟是狗肉包子上不得台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好越俎代庖。
“看你文士打扮，难道有功名在身？”王师爷半睁着眼睛打量“秀才”，似乎此时才发现他头戴纶巾，乃秀才的服饰。
“小生曾幸得秀才功名”
“哦，既如此，你也是懂规矩的，咱们就不用绕弯子，开门见山了吧！”
“请先生示下！”秀才也知道能做师爷的一般也是酸秀才出身，但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身段。
“你可知朝廷关于开宗的政策？”
“小生略知一二。好叫先生知道，我们准备开宗名为‘墨门’，门徒一百，原本是准备在嵊泗寻找‘驻地’，但时局……咳咳——根据朝廷律令，朝廷准许的并赐予‘开宗令’初立之门派，一百人以上朝廷补助银千两，粮万斤，布百匹。我们也不打算再寻找‘驻地’，只要府主将补助拨付，我们愿在苍江县随便找一处百亩之地，得千户供奉即可。”
“唔，查过律令有所准备的呀？你只说了权力，但义务和责任呢？”师爷撇了撇嘴，问道。
“责任我们也知道。平时维护驻地供奉之区域治安，战时五成以上的武士随军征战，并长期向国家提供武才，参加武举。”秀才从容答道：“我墨门新立，按照律令，三月为预备期，可豁免责任。”
“嗯，果然做了功课。明面上的律令你们熟悉了，但潜规则你们知道么？”
“这个小生不知道，请先生示下!”
“哼哼，我料你们也不知道。嵊泗府规，无论修路架桥筑堤还是赈灾修祠堂立牌坊，为哺养差役，府主府要克扣一至三成。刚才你也说了，开宗补助价值三千两余，按三成算，你们应给府主府缴纳克扣千两。”师爷诲人不倦地说道。
闻言，刘鸿升大怒，差点发作，秀才急忙拉了拉他的袖子，深吸口气，强忍下愤怒才说：“不是说一到三成克扣么，为何先生直接给我们算了三成？”
“时局艰难，你们也看到了，便这苍江城内外就有十余万难民需要赈济——朝廷准许设立宗门条件可是爱国爱民的宗门——这个理由不知可行？”王师爷明显讽刺地问道，当然，他绝对不会说，真正的克扣不会有一粒粮食进入灾民口中，一个连朝廷划拨的政策性钱粮也能克扣的地方城府，你指望他为民济民，实在也太过天真。
“呃……”“秀才”哑口无言，毕竟对方的理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太过强大。半天，才无奈地回道：“既然如此，我们认了，只求府主大人尽快拨付二千两钱粮。”
“府主大人巡猎苍江城，怎会带那么多钱粮前来？等时局稳定后，自然补发。”王师爷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朝廷钱粮自可补发，但克扣却是一日不得耽误，毕竟上下近千的差役是需要吃饭的。”
“呃……这是个什么意思，师爷，在下没听懂。”刘鸿升听懵了。
“意思就是，”王师爷懒得解释，一旁站立的军汉会意，大声说道：“你们想开宗立派，府主大人同意，但条件是，先将克扣的一千两银子奉上。”
“可是，可是朝廷的补助还没发给我们呀？”
“这又如何？所谓一码归一码，收支两条线你们不懂？”师爷不屑且理所当然地说道。
“可朝廷的补助没给我们，我们哪里来钱给府主大人？要知道，我们这些人也都断炊了呀。”一直不说话的“草上飞”实在急得没办法，冒了一句。
此话一出，“秀才”和刘鸿升两人都是心中暗叹“要糟”。行走江湖第一条：永远不要亮出自己的底细。
果然，师爷脸色一变，原本就松弛的面庞，拉得老长：“如此穷鬼也敢来申请开宗立派，出去打听打听，哪个门派在开宗的时候没有巨万之资？开玩笑。来人，将这三个招摇撞骗的杀才叉出去。”
师爷一声喊，后面窜出十几个军汉，各个都是武士修为，人人跨刀提棍，上来就是“水火无情棍”招呼。三人有心反抗，但无奈对面人多势众，最主要的是他们代表的是官府、朝廷，你若反抗便可扣上谋反的帽子，可诛九族。
三人强忍着内心的极大愤怒，护住要害，一路被打出了府衙，只有倔强的“草上飞”吴潇云嘴里使劲喊着“开宗令”，结果嘴上被果断揍了几棍子，最后满口喷血，兀自模糊不清地叫喊。
刘鸿升和“秀才”深知他性格的倔强，又无法劝阻，只能尽量帮他挡着点，让他少挨几下。
他们自然也知道“开宗令”的重要，朝廷一年在诺大的楚国也发不出十块，导致不合法的黑势力江湖帮派多如牛毛。不说其他，这“开宗令”要是卖给非法的大帮派，最少值五千两。以王师爷的德行，要能还给刘鸿升他们才怪了。
长在江湖走，见惯了不平事，但今天这样巨大的损失，也是三人几乎是无法承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