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太后问罪（2）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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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审视着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慢慢的，他的脸上出现一种压抑的怒意，他的眼睛里好像燃起了火焰，在黑夜里闪闪发亮。他俯身凑近她，以不客气的语气直呼她的全名，鼻息里的热气都扑到她的脸上。

他逼问道：“池芊芊，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在这种时候，对我说出这样引我遐想的话？你狡猾如狐，从不肯痛快心悦我，如今却说这样的话，不能不教我多想。你在试图迷惑我吗？让我顺你之意，达你之愿？又或者，你想要激怒我，让我生你的气，好把你丢到一边不管，以使方便你完成自己的打算！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嗯？”

池芊芊都快被他给说懵了。他竟如此不信任她、怀疑她，而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愤怒他的不信任，而是脸颊有些发热。那是羞愧的。可见她自己也了解自己，她的黑历史有一些多，结果说真话的时候，就遭到了他自然而然的怀疑。

这样一想，池芊芊忽然变得有一些语塞。当她说假话的时候，她有成百上千条理论，来证明她的话是真的；可悲的是，当她说真话的时候，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作证，证明自己的话是出自真心实意。

脑袋里面的念头，扎堆似的往外蹦，你争我抢，互不相让，结果自己打成一团，缠成一个乱七八糟的毛线团。表现在外面，池芊芊于是懵呆成一个木偶，吭吭哧哧、脸颊涨红，甚至不知自己的嘴里在说些甚么。

“我就算真的心悦你又如何？虽然你是个名声糟糕的暴君，但每个人总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基于你身上还算有一些可贵的品质，我的心被它们吸引了一丁点，但是这么一点吸引，不足以让我改变我的立场，让我去接受一个以杀戮为乐的人！”

“这跟你是不是国主无关，哪怕你是一个山匪强盗马贼，只要你是残暴的，我就会对你进而远之，这属于三观不合的原则性问题！”

池芊芊的话颠来倒去，逻辑混乱，但申屠忌在脑子里过一遍，还是大致整理明白了。

多么不容易见到她如此紧张的样子，申屠忌很想仰天大笑数声，然而他却不能这么做，只能扭过头，憋地肩头一耸一耸地颤抖。

池芊芊自认不是输不起的人，于是悻悻地赌气道：“要笑就笑，当心憋的你不能人道！”

这诅咒太没轻重了。申屠忌无奈地叹一口气，回过头，捏一捏她的脸颊，一脸纵容宠溺的笑，颇有点苦中作乐地道：“都说我的脾气坏，你的脾气也不见的就好。”

池芊芊挥开他作乱的手，脸黑黑地道：“你少得意！一会不许你帮我，听到没有？”

就在这时，长歌殿到了。长歌殿的内侍总领已站在殿外等候，把申屠忌和池芊芊两个人迎下辇架，迎送到太后等候的正殿里面。

正殿里面烛火熠熠，婴儿手臂那样粗的红烛，燃烧在各个地方，提供了还算明亮的照明。太后面容端肃，正坐在案几的后面，用显而易见的不悦神情，盯着走进来的池芊芊。

申屠忌是个不讲规矩的随性之人，从不会一板一眼地跪坐问安，通常只是一声言语上的问候，便找个软塌没形没状地靠着。太后也习惯了，听到他的问安，只应了一声，眼睛依旧盯着池芊芊。

“给大王赐皮席。”

太后说完，她的大宫女抱出一卷动物的毛皮，放在案几的一侧铺展开；跪坐在那里的人，会拥有和太后一样的审问者身份。

皮席只一卷。

卫国从上至下遵循古礼，无论身份的差距有多大，君臣之间，上下之间，都讲究礼仪；不是居高临下与奴颜婢膝，而是一种各司其职的和谐互不侵犯。这种礼仪体现在日常生活的各个细节里。

晨昏定省，接友待客，尽皆如此。以一种恭谨虔诚的正坐方式。正坐，就是跪坐。臀部靠在脚踝，上身挺直，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身体气质端庄，目不斜视。

怎么坐，是一项很重要的讲究。一般坐在席子上，或者那种被称为榻的大床上。罗汉榻和妃子榻，在正式的会客中，通常不会使用。

太后所说的皮席，就是一种由动物皮毛制作成的类似毛毯的物品，气温偏低的时候，比竹席更受欢迎。供主人和宾客正坐的时候使用。

只有一卷皮席。

好一个兴师问罪的场面！可惜没把王族宗正叫来，否则还能凑齐三堂会审。

这一举动虽从旁佐证了太后的愤怒，却也暴露了太后的小家子气。她大概是气昏了头，居然把后宫里不好见光的小手段，搬到了台面之上。

池芊芊更深的明白了她的愤怒，然后自觉地往地上跪去，这时大宫女刚摆放好皮席，走到了申屠忌的身前，伏在地上，轻声请他上坐。

申屠忌却站立不动，他不仅自己不动弹，也不准池芊芊动弹。他拉住了池芊芊。

池芊芊心里差点给他跪了。扭头看他，目露谴责，无声地道：说好不掺合的呢？

申屠忌眉梢一挑，王八之气横扫八荒：寡人有应允吗？

池芊芊耷拉着脑袋，眼睛瞅着地面，不忍目睹太后的表情。在心里无奈地道：太后娘娘，不是我想撕你的脸，只怪你儿子三观不正。

就听申屠忌在斥责大宫女，道：“你是怎么办事的？只一安置一卷皮席，是想让谁站着？！”

太后猛一拍案几，木头制成的案几，发出的沉闷声响，宫殿里回荡了好一阵令人感到空寂的嗡鸣声。之后是漫长的寂静。

半晌之后，太后剧烈起伏的胸脯，终于缓缓恢复了平静。太后的表情也随之恢复平静。她吩咐大宫女，口中道：“再抱一卷皮席来。”

皮席被放在案几的正对面，那是被审问者的位置。

池芊芊在皮席上正坐，恭谨地行礼问安，这一次申屠忌没在阻拦，太后故意晾着她、迟迟不叫起身，她只能在皮席上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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