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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料塔的送料管是用不锈钢制成的长方体中空管道，虽然实际没有什么厚度，但是承载一个人的重量却是不成问题。
哪怕是出现挤压变形，弯折，也不至于骤然断裂。
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偏偏就这样出现了，令在场除了聂晴的三人，都情不自禁的心跳骤停了一瞬，为聂晴揪起了心。
楚芸拼了命的用双手抓住聂晴的右手，不敢有半分的泄气。
而一旁的仇生很快便发现事故的原因，竟是因为这段送料管是用卡扣拼接而成的，断掉的并不是不锈钢板，而是连接卡扣。
由于是在夜晚，即便是有通天的火光照明，也很难注意到这个细节，可仇生的心中依然生出了浓烈的愧疚之意，立马弯下腰来，帮楚芸一同往上拉聂晴。
此刻的聂晴，因为送料管的断裂，整个人狠狠地摔在了储料塔的支架上，已然疼得七晕八素，有些找不着北了，只是感觉到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身体，然后在慢慢的上升。
慢慢的，慢慢的……她的双手终于扒住了支架上的平台，被仇生和楚芸拉了上去。
“得救了……谢谢你们。”
聂晴半跪在地上，忍受着全身上下的疼痛，满怀谢意的看向仇生和楚芸，要不是他们，自己已经被丧尸分而食之了。
然而，仇生和楚芸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成功营救后的喜悦之意，他们的表情甚至比聂晴坠落之时还要凝重。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
聂晴讪讪的笑了笑，仇生和楚芸的反应让她觉得有些别扭。
“晴……晴姐……”
楚芸双目通红的看着聂晴，艰难的张口，言语中竟带着哭腔，似乎有些哽咽。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
这一幕，让聂晴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原本还以为楚芸是为了自己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喜极而泣，可当她晃眼看到仇生的目光后，她下意识的顺着仇生的目光往下一看，登时愣住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聂晴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小腿处，瞳孔疯狂的颤动着，强烈的对死亡的恐惧促使她的血液涌向大脑，令她有些晕眩。
她居然自己都没能感觉到，自己的裤腿居然被撕裂开来，两只小腿上都被抓满了血痕，此刻看到，才忽然觉察到有如同蚂蚁顺着那血痕爬行一般的瘙痒疼痛之感。
“楚芸……楚芸，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吧？我还不想死啊！黑子还等着我回去给他熬鸡汤，我不能死啊！”
短暂的呆滞后，聂晴的恐惧化为了疯狂求生欲，她疯也似的冲向了楚芸，一把抱住了楚芸的肩膀，使劲的摇动着。
“晴姐……”楚芸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难过的垂下了头，她甚至都不敢与聂晴正视。
“等等，一定有办法的！”聂晴虽然得到了楚芸隐晦的回答，但仍旧不肯死心，左右张望着，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摆脱焦虑。
最终，她好像真的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喜色：“对了，截肢！楚芸，你帮帮我，我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我才刚被抓，而且伤口不深，你帮我把两条腿截了吧，救救我好吗？”
“晴姐……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楚芸试图将聂晴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开，想要让聂晴保持冷静，她是医生，也是聂晴的朋友，甚至家人，聂晴近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她无论以哪一种身份面对，都会感到一种深不见底的无力感。
“只是什么……没工具吗？没关系，我不怕痛，只要能活着见到我的儿子，我做什么都愿意。”聂晴已然泪眼婆娑，激动的声音也渐渐地转化成了哀求。
人的求生**真的很可怕，尤其是在有所牵绊的时候，更是如此。
仇生冷眼旁观了许久，心中竟也不由得有些疼痛，或许是兔死狐悲的感同身受，或许是出于自责。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不是没工具，而是就算把你双腿都给截了，也于事无补。现实不是电视剧，侵入你身体的是病毒，不是蜗牛，等你截肢完成，早就扩散了。而且，就算截肢有用，你变成了一个废人，你想把你儿子拖累死吗？”
仇生代替楚芸将那刺耳的结论说了出来，他的话语直白，直接，就像一记直拳，毫不留情的轰在了聂晴的面门上，令聂晴有些发懵。
“是……是这样吗？”聂晴木讷的看向楚芸。
楚芸心中虽然埋怨仇生的话语太过狠厉，但也只能点了点头，毕竟仇生说的都是真的。
现实不是电视剧，病毒的扩散比普通人想象中还要严重的多，每个人身上都感染了丧尸病毒，是一种极其有说服力的猜测。
身为医生，她更是有着深切的体会，在小镇里跟随父亲觅食的半个多月里，她见过了太多死亡与变异。
有些人没有被咬，也同样在死后变成了丧尸。
有些人与聂晴有着相同的想法，在被丧尸创伤后舍弃了肢体，反而加速了死亡变异。
丧尸对人进行创伤，与其说是感染，更像是一种激活。
就像是狂犬病毒一样，就算猫狗身上携带有狂犬病毒，也不见得会发病，且只要猫狗没有发病，咬伤人也不会传染狂犬病。
可一旦被病发的猫狗咬上，不施加处理，几乎等于宣判了死刑。
如此看来，在很大程度上，丧尸病毒的属性和狂犬病毒倒是有些相似，但唯独有一点有着重大的区别。
那就是丧尸病毒没有疫苗！
被病发的丧尸伤害，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即使你抵抗力强，体内病毒不会发作，也不可能抵御得住外来的已经发作的病毒。
楚芸可以肯定，聂晴身上携带的丧尸病毒，已经被激活，很可能在瞬息之间便传播到了体内的各处，发病是迟早的事情。
她能够做的，只是在聂晴死亡之前，给予她最后的陪伴罢了。
“我会和那些东西一样，变成怪物？”得到了最终的答复，聂晴反而变得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已经绝望了，眼泪也流干了，连哭泣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嗯。”
“我还有机会见我儿子一面吗？”
“很难，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试。”
“不，还是算是吧。”
聂晴突然自我否决了见自己儿子一面的想法，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身体在发热了，头脑也渐渐的不清醒，进入了一种重度高烧的状态。
她很清楚自己的状况，应该是支持不到那时候了，她更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的丑态，甚至给儿子带去危险。
她的儿子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只要是为了儿子，她的勇气没来由的变得无比的充沛。
“楚芸，我想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楚芸为聂晴卸下了背篓，将聂晴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丧尸病毒的可怕就在于此，能够在短时间内让人彻底的失去行动能力，现在的聂晴已经无法支撑自己半蹲着了。
但是，她还是拼着一股劲，仰起头来，凑到了楚芸的耳边，悄声说道：“我想……”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难为我！”楚芸的眼泪终于迸出了眼眶，她是在心疼，也是在埋怨。
“对不起，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和楚哥为了我们每天要面对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很自私，我想让我和我儿子活着，所以苟且偷生，可我也知道我欠你的，只可惜这辈子也还不了了。”
“晴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黑子的。”楚芸坚定的说道，她想要聂晴走得放心。
可是，聂晴却摇了摇头：“不，我想把黑子拜托给你后面的兄弟。”
“啊？”楚芸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聂晴和仇生没有任何的交集，居然想要把儿子托付给一个陌生人，而不是自己？
但更令楚芸难以相信的是，仇生居然立刻点头应下了聂晴这显得过分的要求：“我答应了。”
“谢谢你，我儿子小名叫黑子，大名叫聂文浩，腊月初八生，今年十一岁，他从小就没爹，跟着我受尽了苦头，没想到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还记得他三岁那年……”
聂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祈求，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回忆上，她恨不得将聂文浩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经历都回忆一遍，再陪自己的儿子度过十一年。
但是，丧尸病毒到最后都没能如她所愿，身体的高温在她絮叨之时，摧垮了她的意志，让她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很可能就化为了丧尸。
而就在这时，楚芸拿起了手术刀，轻轻的托起了聂晴的后脑勺，快准狠的一刀刺入……
这个畏惧丧尸的胖女人，总算从这个炼狱般的世界里解脱了出去，在别离之际，留存了一张作为人类的最完整的笑颜。
她一定在想着自己的儿子吧。
仇生默默想到，不知不觉间，眼角竟有了一些湿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