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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抱着咒，战思灼刚一接近，萧羽明就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怎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寻常在王府一天也不见得有几句话可说。可相比起外面那些人，他还是更喜欢战思灼些。
只可惜，哪怕在同一条船上，人心终也隔肚皮。
“怕你无声无息的死了。”
萧羽明嗤笑一声，难得战思灼会同他开玩笑。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他们之间有问题向来是直来直往，既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至少大部分的事该开诚布公的摆到明面上，否则容易翻船。
“你们既已安排好我赴宴，我又怎好不好来？”
他这刻薄功夫在别人身上是看笑，用在自己人身上可就真叫人不太舒服了。
“你什么意思？”
“阿灼，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为你大开方便之门，为此都把咒都带出来了，你却还质问我，为夫好伤心。”
他娘将咒留给他，也算是坏心办了好事。
“……”
“阿灼，你就是活的太执着才那么痛苦。”
“别这么说，我们差不多。可惜你似乎从未得到过。”她私心认为陈澈还活着，可当年他的死也是许多人亲眼见的。
顾星燃虽已去了王府，但战思灼依旧有些许担心。
“我已紧握手中十二年。”同盟的小船需要他们精心维护，可有些时候也需要加以打磨。
想来现在顾星燃应该已经找到他了吧？
也不知他们聊了些什么。
“你！”
战思灼是猜到了，可当萧羽明真的承认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由的一痛。
囚他十二年？
他怎么忍心？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这些年我可从未说你猜错了。”
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各自又都不是真心相待，甚至时常相互试探。这秘密又哪儿真藏得住？六年前战思灼踏入祈王府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战思灼神情复杂的看着萧羽明，眉头微皱。
“阿灼，这世上有些事它就是命，由不得你我！就像父皇非要把落雪原的寒梅迎进宫来，就像他常说……”
“常说我一定会后悔，后悔留下他的命。”
可他至今也不曾悔过，更是终于等来了与他和好的绝妙时机。
“阿灼，他变了，不过你放心，我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早作了防备，如今他与我一样是个普通人。”
“……”萧羽明说起他的时候，眼神与嘴角满载的温情，可战思灼却听出了彻骨的寒意——“你废了他？！”战思灼难以置信的脱口而出，这人何止是疯？简直是丧心病狂！
这桑瑶城中，人人都说七皇子是个疯的，从他娘死到如今。可她自始至终都觉得萧羽明不过是个可怜人，因着从小在白眼中长大无人关爱才显得另类。
可如今？！
“是。”萧羽明风轻云淡的承认，战思灼怒的血脉上涌。
‘啪！’一声，皮肉与皮肉相接的脆响。
萧羽明右脸火辣辣的疼，心里却畅快了许多。对，就该是这样的，这一巴掌由战思灼来替陈澈打，打的好！
“萧羽明你疯了吧你？！”
“对啊，我从小就不正常，从小就疯，你不知道？接近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也确实没什么好下场。”
七皇子萧羽明是皇城中最可怜的孩子，也是最可恨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不在小时候宽宏的赐予他重生的机会，待他长大成人只会长成一只可怕的怪物。
然而最可怕的是，他们其中许多人和他们的孩子会成为这个怪物的帮凶，亲手帮他摘下自己的首级。
“你怎么下得了手？”十二年前对皇帝以死相逼要他留下陈家宅院只做封禁的萧羽明怎么会舍得废了陈澈？！
“别一脸难以置信！阿灼，你不适合这种表情，都不好看了。”愤怒，多鲜活的样子？可他在陈澈脸上已经许多年没看见过了。
“咱们好歹是名义上的夫妻，我给你解释解释吧？”
“我身上一半流的是擎苍魔女的血，一半是昏庸皇帝的血，我和我娘一样下得了狠手，也和我爹一样，是个喜欢就非得要到手的人渣。我下手不废了他，又怎么能得到他？”
“你!”战思灼本想再给这混账一巴掌，却又觉得他不配。
可惜箭已离弦，否则她现在就想把萧羽明杀了！
“离弦箭，永不归，你现在后悔找他吗？”他不是故意要气战思灼，只是习惯了伤人伤己。
“我后悔当年可怜你，没狠狠警告他。”
“对，容我活着，大错特错！“萧羽明笑起来，“阿灼，快回去见他吧，我在你们有些话也不好说不是？”
他身上流着绵延数百年早已腐臭了的血，顾星燃登门‘拜访’的时候他就知道，结束它的时候终于到了。
萧王室数百年的罪恶终将被一一回报。
顾星燃、陈澈、战思灼、陆野，这些名字都该是被后世铭记，结束腐朽王朝的盛名。至于萧羽明？
刻在罪恶的石板上警示后人也挺好。
这世上从不缺少疯子，而是缺健全的人心。正因为人们在追求自由与正义的时候无法舍弃自私的恶念才会种下一颗又一颗罪恶的种子。
萧羽明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冷静漠然的看着战思灼远去，甚至泛起一丝笑意。
他从来不是个疯子，可他最后变成了一个疯子。
幸运的人在陷入深渊之前被拯救，不幸的人被命运无情的推下深渊。
十二年前他做了最正确也最错误的决定，十二年后他将亲口吞下恶果。
为什么不在见到顾星燃之后就杀了陈澈？
只要陈澈消失，恶果也将一同消失，待皇帝好转重归皇位，自有千万种办法将他拉下神坛食他自己的恶果。
萧羽明将咒抱到胸口默默问自己麻木的心。
‘生命至为灿烂珍贵，人终是想要活下去的。’明台顿时一片清静，就好似那颗那麻木了的心突然又活了过来。
萧羽明错愕的回头，却只见一抹艳红衣角飘过。
看清后不禁大惊，未曾想那位今日竟也在宫中，他也顾不得怀中的咒，匆忙起身向那一抹艳红的方向行礼。
等了片刻才自顾自起身想要再去将咒抱回来，可那出自落雪原的黑猫却甩了甩尾巴，勉强回给他留了个潇洒的猫屁股。
修道者高傲，猫爷也同样高傲。
萧羽明无法，空叹一声，思索起那位的话。
因为想活下去，因为想要作为一个人活着，所以才无论如何都要保住陈澈吗？或许是吧，他想。
那位的话又怎会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