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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曾阿舟，你跟我们去外所做记录，愿意吗？”李至声音高了几分，还特意问了一句杜云凉的意见。
“这是义不容辞之事，当然愿意了”杜云凉笑着回答。她一心激动地想着，终于能进青刀卫外所了，见识一下大名鼎鼎的情报机构的内里乾坤，岂不是一桩乐事？
李至瞧见他笑了，自己的一肚子烦心事忽然跑了大半，虽然这个笑没有任何意思，只是一个纯粹的面部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勤卫头子无比爽快地甩掉一个包袱，语调十分轻松惬意，他看了看青刀卫那点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需要我们把他们押送过去吗？”
李至道:“多谢你，不用”
“哦好，好”勤卫头子真切感受到了这悬殊的实力差距，他只好安慰自己，人家强是应该的，刀头舔血的玩命活是谁都能干得了的吗？
一番交接过后，杜云凉成功打入青刀卫队伍内部。
这一回，李至走在队伍最前面，她跟在队伍中间。
一个比李至低一点瘦一点的旗官在前面指挥队伍:“哎，大家走快点，赶在换班之前交差”
在队伍中间的一个比他胖一点的旗官嘲笑他道:“呦呵，孟三，你怎么蹿到大哥跟前儿去了？现眼呐！刚才还说累出屁来了，现在就有劲吆喝？”
孟三隔着老远，“呸”了一声，道:“你丁四又他娘的长幼不分了是吧，叫你三哥什么？大哥你管管他，整天没大没小”
李至沉沉道:“都别闹了，百姓们看着呢”
孟三和丁四闻言，才不甘不愿地消停下来。李至手下五个总旗官，按年龄从老二排到老六，老三老四生日只隔了一天，因此丁四不服。他们几个平日以互损互骂为乐，但却感情深厚。
杜云凉从他们几个的言谈中仔细观察一番，大概弄明白了今日跟李至出来的这四个人，是孟三、丁四、庞五和连六，还有一个老二，大约在府中镇守。
身为一个百户，李至的配置有些寒酸，出趟任务就带这么几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想起上次米千户对李至的颐指气使，杜云凉顿生同情，李至被排挤得好生厉害。
到青刀卫外所的路杜云凉很熟悉，一路上，大家在李至的压力之下保持沉默，这几个人看起来都很疲惫，还不敢玩闹几句振奋精神，只好强自端着青刀卫的庄严架子。
毕竟要注意影响的，杜云凉有点惋惜地为他们几个叹口气。
“天道无亲”四个字近在眼前，杜云凉忽然感到了一丝扑面而来的寒气。大相国寺今日格外热闹，但不管周围有多热闹，都与外所无关，这个地方似乎一座孤岛，冷冷清清地矗立在浮华的京城中心内。
走到那块匾额下面，李至脚步停了一刻，黑色的背影凝重无比，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他肩上，然而这一刻很快过去，他重新挺起腰板，直直地走进门去。
绕过盘着恶龙的照壁，就是外所的一院，里面只有两个班房，供在外面值班的侍卫换班休息。跨过一院，二院里有两个文房，是主簿和奏丞们做文案工作之地。再往里走就是外所公堂了，公堂很大，后面应该是千户和百户们的班房和休息厅，但杜云凉不能进去，还没待她仔细看清公堂的模样，就被带进公堂右侧的厢房。
其他人押送满江红的众人进了左偏门。
青刀卫外所的牢狱就在偏门两侧，纵深很深。右侧偏门通往诏狱，专门关押皇上下旨抓捕的犯人。左侧偏门通往普通牢狱，数量比诏狱多出许多，青刀卫的监牢诨名八卦牢，八个卦象分别对照天地风雷，水火山泽，每一卦牢狱里有八种刑罚，一共有八八六十四种酷刑。
有幸活着从里面出来的，都会说这里面的景象，堪称人间地狱。
杜云凉当然无缘见识，她只是听说过，而且据说，青刀卫内所比外所的刑罚更加残酷，但内所处在皇城之内，普通百姓是没资格进去的。
右厢房里没什么特别，和一般县衙一样有层层叠叠的公文阁，两个典史坐在里面整理卷宗，这里应该只是记录房，议事厅在公堂后面。
外所和别的衙门最为不同的，就是从不公开审判案件，所有案件一律私审私判，只有皇上亲派人员可以监督整个流程。
这也是为什么公堂要设在三院内的原因。
安顿杜云凉的是庞五，他人长得不高，但冷峻的气质最像他大哥李至，连两只眼睛底下的黑眼圈都如出一辙。
他和杜云凉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向案边的老典史打招呼:“杜叔，马叔”然后捧起茶壶就往嘴里灌，看来是渴急了。
两个老典史遥遥点头，其中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满身都是补丁，看到了杜云凉，问道:“小五，这后生是哪里来的？”
庞五鼓着满嘴的水，说不出话，杜云凉自己回答道:“我是证人，来做记录的”
“噢证人”老典史眯着眼，拖长了音调，悠悠道:“有意思了”
这哪儿有什么意思？杜云凉没搞清楚老典史的话，生怕他有什么别的意思，瞬间有些紧张。庞五咽下水，补充道:“这是从东城勤卫那儿交过来的证人，没什么，让咱们帮着做个记录”
另一个老典史道:“老杜你别疑神疑鬼了，看把这孩子吓得，脸都白了”
杜典史哼道:“心虚的人进这儿都得腿软，用不着我吓他，自己就尿裤子了”说着，一个眼神扫过来，幽幽地对准杜云凉，那双混浊了的眼珠子好似看穿了杜云凉的身份，弄得她心慌意乱。
但她也不是胆怯的人，她见过捕快捉人，第一招就是先用严酷的眼神逼视对方，直到对方再也无法忍受，就会自己投案。
有经验的老典史，运用这种手段自然也是无比娴熟，她告诉自己切不可露出半点没底气的样子，那样极容易引来麻烦。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给自己灌**汤。
就在这有些紧张的气氛中，李至进门来了，他刚一进门，杜云凉就闻到一股血腥气。
这是牢狱的气息。
杜云凉的后背忽然冒了一层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