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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空阴霾,滚滚的乌云重重叠叠,不断蠕动,如强行垒砌在一起的稀泥,充盈的天,仿佛重压之下承不住,稍有不慎,便会崩塌四散。

随之而来的,必不只是一场沁人心脾的春雨。

苦读殿里的皇子协还是一副大人模样,他挺身盘坐在榻上,双颊红润,手捧书卷,神情专注看过一遍卷面上的小字,只是许久不见先生来,眉宇间少了往日的欢喜。

他想不透,先生成亲而已,何以耗时如此之久。

皇子协思索片刻,终朗朗念到: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

刘宏在窗外看过一眼,无恙,随即转身而去。

北宫里年岁挂的大红灯笼还在,映照在渐生春草的殿宇廊回间,刘宏一路循着去看,那挂得最高最亮的一盏,宛如夜里启明的星辰,果然,正是永安宫。

皇后何莲站在宫前九十九阶高的殿台之上,身着凤冠霞帔,威德母仪天下,此刻,举手投足都隽永成了一幅画。

她见刘宏拾阶而上,浅浅一笑,道:“陛下总算是舍得来永安宫一趟,宫人们闲言碎语,说皇后娘娘她即便新年守岁也独守空房,如此这般,与打入冷宫又有何不同,不过今日看来,那些嚼舌之人只怕是错了!”

而后,她屏退左右,依旧瞩目远眺。

每次踏足永安宫,光是爬阶便累得人心悸,刘宏答道:“皇后念朕,让人传句话就好,何以犯得着谎称协儿染疾?朕虽惧内,却也不是真的不敢与佳人相会。”

说话间刘宏稍有气喘,何莲扶了一把手肘,关怀道:“看被陛下说成了何等悍妇……妾身早备好了白藕莲子羹,陛下可是要饮?”

殿门虚掩,里面也未掌灯,不过倒是真有一味清香传来。

刘宏迈出两步又折了回来,他笑着拉起何莲的纤纤玉手,“不了!朕早就说过,永安宫里,唯独这高台修得好、修得妙!你看天那边,穷尽之处都该到了东海了吧。”

风虽疾,久未见面,二人却也难得温情。

何莲顺势斜在人肩头上,眷恋着那般可靠,少女一样嗔怪,“都说旧不如新,若是妾身不谎称协儿染疾,只怕即便是我死了,陛下也不肯再多看一眼……不若,让人端一碗热汤出来,咱们就在这里,以汤羹当酒可好?妾身记得,熹平六年,咱们便曾如此放肆过一回……”

“有吗?还是不了!”

一场雨要冲洗的,会是一切。

刘宏微微闭上双眼,这种感觉许久未有,将来也不会再有。再者说,熹平六年的羹汤,与现在的滋味怎能一样,那时候,何莲还只是怯生生的采女,后宫之主尚且是皇后宋氏。

“噗嗤!”见刘宏一本正经的样子,何莲掩嘴而笑,“难不成陛下还担心汤里有毒不成?”

“哈哈!怎会?”

刘宏伸了伸懒腰,一吐浊气,仿佛卸下了一生的疲惫,感觉全所未有的清爽,嘴角凑近耳廓,说话的热气吹得人脖颈发痒,他柔声道:“这么多年,朕喝下的慢毒还少么,又岂差这一碗半勺,是吧,我的莲儿!”

何莲身形一震,凤目圆睁,戒备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刘宏一脸诡笑,摆摆手,“莲儿你看,要下雨了!都说春雨可贵,自打入了春,朕便一直盼着这样一场雷霆暴雨,把皇城洗刷干净,把大汉颓气扫清。”

“轰隆!”

一声惊雷,雨点果真从山云外飘洒着袭来,雨势尚且不大,可水珠子落在石栏上溅起的尘土却不小,露出点点斑白。

“何意?既然皇后要问,那朕倒也想问问,朕此生再不能生育,莫非不是莲儿这么多年竭心尽力的功劳?”

何莲冷眼看着表情温存的皇帝,并不开口说话,两人间隔不远,刘宏的声音冰冰凉凉,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

“皇后不用矢口否认,朕不怪你的,只是这么多年,宫里死了多少嫔妃,早夭了多少皇子,朕的宋皇后,王美人,陈美人……怪只怪她们命薄,不懂得明哲保身。而今这些冤魂,就在北宫里日夜不散,梁上、塌下、水池、身后……整日萦绕得人寝食难安,莲儿你这殿台上年年灯火通明,不正是听信道人说法,为了驱鬼辟邪?”

何莲只觉背脊发凉,不敢回身去看,浑不知指尖已将手心掐得发白,她冷声说道:“人有旦夕祸福,生死本是天命,陛下贵为天子,行事当堂皇,却偏信妖言,说话又怎可以如此无凭无据!”

“呵!皇后说得好!朕的确无凭无据,不然,你也不能好活到现在,可莲儿不要忘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看那些云朵,像不像是一张张人脸!那边那朵,像极了宋氏!看起来怎又郁郁寡欢……”

风雨渐大,阵阵刮来,渗透了衣衫,吹散了发髻,刘宏时而欢喜、时而疯癫,一一用手去指,嘴里说的都是宫中故人,何莲低着脑袋,偏偏不敢睁眼。

刘宏累了,仍旧对着黑压压的天边呵斥,“百官欲谋我国,阉人欲毁我家!他们都该死!”回头又道:“鼠辈如此肆意妄为、嚣张跋扈,皇后敢说与你无关?莲儿说得对,朕是没有凭证,连翠芯那贱婢死后,朕派人去查时,扬州渔村也已死得一个不剩,朕不是仙人,又哪来的凭据,不过,呵呵……莲儿你且附耳过来!”

刘宏疯了!

何莲咬牙,状着胆子上前,就听他道:“朕是天子,一怒则伏尸百万,杀人也不需要凭据,这几年你寻不到那道人史子眇,可知他去了哪里?”

何莲心中一紧,不安问道:“哪里?”

“嘘!朕将他活活勒死,煮成了一锅粥,又喂了野狗,然后,再将那狗杖毙,切成肉泥,最后拌成花肥都洒进了西园里,莲儿你可还记得,上次你来时赏的木槿,开得何其之艳!嘿嘿!”

“啪!”又是一声惊雷,仰头看去,火光中的刘宏宛如鬼魅,笑得无比狰狞。

许是刘宏笑得够了,他拍着人肩膀道:“朕的皇后,面具戴得太久,有时候会让人忘了摘下!你看你,唇脂都散了……”

何莲的目光在刘宏脸上停留了很久,如同第一次见面,不顾自己,她抬手替人理了理长发,竟像忘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一样,依旧显得举止有度、贤良淑德。

她道:“陛下!妾身都知道,也乏了,你又何尝不是如此。陛下可还记得,你说过,便是莲儿要这秀美江山也舍得给,江山于我何用,妾身不要,如果……如果可以重来,莲儿只愿陛下拉着我,慢慢地走,慢慢地走,什么也不做,就一直走啊走,要紧紧握着,我喜欢听你一遍又一遍地说,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刘宏一愣,旋即狠下心甩袖挣开,“可惜,天底下没有如果!否则,朕当年也不愿入京登基。”

“妾身知道!”

何莲不甘的手扬在半空,她语近哀求道:“陛下!咱们还是进屋吧,你是天子,与人不一样!湿了衣衫,可小心染上风寒!”

“好生无趣!”

刘宏转身便走,却听身后何莲道:“既然早知身疾,陛下便也该明了协皇子的出生,如此,为何还厚此薄彼?”

刘宏冷笑,“重要吗?与其整日无聊,看着皇后忙忙碌碌,岂不也是一桩趣事?哈哈!”

何莲闭目,雨水流到嘴角竟涩涩发苦,她说:“陛下真不信辩儿是你的骨肉?”可再抬头时,刘宏已经大步而去,他张开双臂,沿途大口吞食着雨水,走着走着,竟然大笑着跑了起来。

何莲又在外面站了许久,而后,她推开殿门,说道:“尔等可都听到了麽?”

自有宫女掌灯,灯火照亮了永安宫。

殿里,张让、宫中常侍,何进、文武百官,个个低下脑袋,缄口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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