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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墨瞳淡淡潋滟氤氲,微微垂头纤手抚了抚软剑,杏目剜了陈苘芷一眼便不做理会,随即缓缓抬颔两眸清澈冷视前方的黑衣剑客,如樱薄唇勾起一抹娆柔笑意:“可看饱了?”

黑衣剑客蒙面只见双眼,听得那柔声一唤不禁挑了挑眉,好似被一条完美无瑕的竹叶青缠了身,柔情中带着丝丝薄凉,看着人畜无害但一口下来可得要命。

陈苘芷唤作阿姐,善使一柄软剑还有这般实力,整个江南数下来也就一个,梁秀自然知晓,眯眼仔细一赏,口中轻念道:“秋风抚颜方初醒,一湖烟水照花颜。”

江南第七,未亡人陈茯苓。

若言姿色,不足以倾世,却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尽展颜中,素有“江南寡仙子”之称。

乍一看与陈苘芷何其相似乃尔,甚多几分妩娆,陈茯苓一抹红妆素裹,面若天成无疵,环姿艳逸仪静体闲,媚于语言娇柔婉转之际,三千烦恼丝被绾成盘丝髻,只用一只玉簪修饰,散着淡淡娇媚,用碳黑描浓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如脂玉,灵动的双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秀唇上淡淡一影浅红,再之眉心一点嫣红,自成一股秀雅绝俗的轻灵之气。

“珠绾青丝柳月髻,一点嫣红落眉心。”梁秀将下阕念出,随手拿来茶盏心中稍稍一讶,淡然一笑摇头轻吹几口,闲散地品起碧螺春。

既然江南第七的陈茯苓都来了,且不管那黑衣剑客是否是梁王府中人,有此女出手相助,那大可不必再有忧心。

黑衣剑客倒也识相,陈茯苓单凭软剑就可将其打退三分,再想出手也就是自讨苦吃,剑转人飞,眨眼间就已出了徐府,此次刺杀也就这般戏剧性落幕。

徐世缓步从屋中走出,一脸严容注视着黑衣剑客消失的方向,眸中闪过几道凌冽,陈茯苓非府中下人,其不追自己当然也没法开口令之,只得缓缓细思着这几日发生的事,脑中不由浮现康晁二字,可又觉得稍有不妥,为何这么多年都未曾知晓康晁派中有这么一位高手?

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万分,身旁的王护院低声喊了几声老爷这才缓过神,顿时咧开了嘴笑望前方的陈茯苓,拱手笑道:“谢贤侄女出手相助。”

“徐宰相言重,小女也未做什么。”陈茯苓散去那股高手气势,此刻更显柔情似水,对着徐世微微躬身行礼,轻轻一笑生百媚,“倒是茯苓得代家父谢徐宰相这些年对顽妹的照顾,如今都已要嫁为人妻还这般任性妄为,望徐宰相莫怪。”

虽说陈苘芷认徐世作干爹,但陈茯苓与之接触就较少,再之陈茯苓也不是小孩,待人处事当然不能像陈苘芷那般,更何况站在自己身前的还是平章事徐世。

姊妹二人自幼所喜不同,或者说作为大姊的陈茯苓相比之下要懂事得多,幼时不像陈苘芷那般泼皮喜闹,平日里也不爱出府游玩,常一人静静观书学艺,及笄之年就已是学富五车,且琴棋书画样样精湛,早年就被赞为江南少有的巾帼八斗之才。

“哪里哪里,贤侄女言重了。”徐世善气迎人,之后又向陈茯苓寒暄几句其父陈铤的状况等,边说边走向梁秀二人所在的亭子。

陈苘芷的性子哪会如梁秀那般在那儿静静品茶坐等,这早已踩着碎步朝陈茯苓跑来,靠得近了便一下扑上去搂住自己的大姊,口中压不住那份喜悦:“阿姐你何时回苏州的,怎也不告知一声,前些日子你不是来信说回不来了吗?”

“爹让我回来的,但我仍是不允这门亲事。”陈茯苓淡淡说了句,好不容易才把这泼皮妹妹的手从脖子上扯下来,眼中显着半分无奈。

半月前陈苘芷就去信给大姊陈茯苓告知自己要嫁与康愈,想让这位大姊回来参个喜宴,但陈茯苓并未领情,信中明言不允这门亲事且不会回来,但事后也不知陈苘芷如何个软磨硬泡竟使得父亲陈铤去信给陈茯苓唤其回苏州,既然父亲陈铤都开了口,陈茯苓当然得回来。

陈苘芷听得此话顿时欣喜全无,狠狠刮了陈茯苓一眼便托拉着脸朝一旁的徐世走去,抱住徐世的手臂神**哭:“干爹,他们都欺负苘芷,不就年长几岁,凭什么就对别人亲事指手画脚,和豫哪般不好了。”

“回府了。”陈茯苓显得有些冷淡,倒也了解自己这妹妹的脾气,懒得去与其争闹,脚下缓缓走着随口说了句,不经意间抬眼看了看亭中正悠然品着茶的梁秀,见其也看来,二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一旁的徐世轻轻拍了拍陈苘芷的手,又低声说了几句示意陈苘芷莫要与大姊闹脾气之类的话,见陈茯苓注意到了亭中的世子,笑道:“那位是南延世子梁秀,贤侄女与世子应是未曾见过。”

未说几句三人已是走到了亭中,梁秀这才放下手中茶盏缓缓站起,两眼依旧那般直勾勾地看着陈茯苓,拱手淡然一笑:“在下梁秀,见过陈巾帼。”

“未亡人陈茯苓,见过世子殿下。”陈茯苓屈膝还礼,本就那么轻轻一笑,可却含俏含妖,似水遮雾绕地般,媚意荡漾勾魂摄魄。

要说此女命数倒也坎坷,成亲那夜丈夫就因意外命丧黄泉,不过标梅之年便成了寡妇,世人叹其夫福厚命薄娶得如此世间尤物却无福消受,亦叹陈茯苓嫁人不遇使得这般姿貌无人可得。

陈茯苓对此事倒是并未有过多伤感,但是也不曾再嫁,对人皆自称未亡人,想是要这般守寡而终,久而久之便有不少人议论纷纷,有说此女虽生得妖艳却克夫的,还有说此女生性荡漾的,不知是陈茯苓刻意为之还是真的毫不在乎,竟从不回应此些问话,像事外人般在江湖上过得也是自在。

听得未亡人三字,亭中气氛显得有些微妙,倒是那陈苘芷心直口快,见梁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大姊,不禁戏谑道:“哟,鼻涕虫你瞧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看呢,我阿姐可看不上你这般个小娃娃。”

梁秀心里暗骂一声,这本是挺好一气氛,愣是被这泼皮一语毁尽,随手捧起茶盏品了品,以掩此时有些尴尬的情景。

陈茯苓有些不悦地瞪了陈苘芷一眼,冷声道:“为何待人这般无礼?世子殿下不同于你,你不学无术心中所思秽俗不可加之他人,还不快快给世子殿下赔礼。”

“凭什么,明明就是他那般眼光看阿姐在先,本小姐就不!”陈苘芷哪里会服气,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狠狠怒瞪梁秀一眼便撇过头去,两手抱胸板着脸。

亭中气氛就这么僵了片刻,徐世毕竟是长辈,此间由他来接倒是最好,笑问:“苘芷呀,不知你那婚事定在何日呀?”

“和豫请人看过生辰八字,日子对下来好巧不巧正是花登魁那日。”陈苘芷听得自己的喜事,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禁笑起来,脸上洋溢幸福,“和豫说我和他乃天作之合,成亲那日百花齐放为我们的婚事助兴。”

梁秀不禁挑了挑眉,幸好此刻口中茶水已吞入腹中,不然还真怕一时憋不住给喷出来,起身略微理了理衣襟,向徐世及陈茯苓二人拱手寒暄几句后告辞。

出了府寻到了自家的马车,此时大年正半卧在车板上两手相互拢在袖中,一顶蓑笠半斜遮住脸,还未走近就已听得大年那如雷般响亮的鼾声,鼾声此起彼伏震得路两旁行人都刻意避得远些走。

梁秀走上前伸手摘了那蓑笠,喊了两声见大年未醒又伸手用力一揪那缕山羊毛,大年这才“哎哟”一声惊醒,两手捂着下巴好一顿搓,嘴里不停念叨:“公子呐,老拙可就这么几根宝贝,咱能不能换个法子呐。”

“大年叔,刚刚府内的黑衣剑客是不是你?”梁秀正色道。

大年先是一愣,随后猛地晃头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面容过于夸张显得有些做贼心虚。

“不是你还能是何人?你为何突然显出那等杀气?”梁秀停了停,皱眉一想又说,“还是说你早就算定那陈茯苓会出手?”

“公子可莫乱讲呐,老拙哪能打不过个小女娃呢?”大年故作一脸冤枉。

“懒得与你犟。”梁秀翻个白眼不再想此事,转念又想起陈茯苓,“大年叔,那陈茯苓好生可怕。”

恰巧此时陈府的马车从一旁擦肩而过,厢中陈苘芷探头朝梁秀做了个鬼脸,其身旁的陈茯苓也是转头看来微微一笑,马车行得快,不知看的梁秀还是大年。

“嘿嘿,被迷住了哇?”大年一脸古怪,捋着山羊胡笑着,“此女天生百媚容,底子不够深的人与之对视被魅惑属常事,世间万物皆可成道,此女在魅道上一骑绝尘,公子莫要太扰心,被其迷住不丢人呐。”

此刻慢慢回想背脊不禁冒出冷汗,那时这双眼睛好似着了魔般不听使唤,不管如何都无法从陈茯苓脸上挪开,要是此人想杀自己,恐怕自己都不会知晓那软剑何时已缠住自己的心脏。

梁秀上了马车在大年身旁坐下,大年将蓑笠戴正,手中马鞭随之一甩,老驹嘶鸣一声后便奔起。

“大年叔,尊气境往上得有多了得?”梁秀随口一问。

“公子为何突然如此问呐?”大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梁秀脑中细细回想着此前在府中观黑衣剑客与陶鹤鑫相打,不禁深吸口气感叹道:“观得入迷,见二人出手上百上千,分出赢弱后我托盏饮茶,才发觉茶还是滚烫,心中不禁一阵波澜,原来才过了那么片刻。”

“哈哈,公子呐,江湖大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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