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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人生是有分水岭的,姬夭安的分水岭应当是在十二岁。

十二岁之前,姬夭安是一个任性骄傲而霸道的小公主,想什么做什么,琴棋书画,只懂些皮毛,非要说精通的也有,什么地方的肘子最香,哪里的酒最醉人,谁家的女儿最可人,你只要问,她都能为你一一解惑。

十二岁之后,她本无大波澜的人生总算有了一些不同,怎么说呢,三公子奚齐这样形容,阿夭啊,好像突然长大了。

作为一个公主,还是一个备受国君宠爱的公主,能让姬夭安改变的无非是那两种可能:

一、国破家亡,身为亡国公主不得不奋发图强,在一群忠心的奴仆的保护下逃离宫城,隐匿在新朝的某个大臣家中,契机为国报仇,谱写一段巾帼历史,成功了,被称为有勇有谋的复国公主;反之,失败了,那就是铲除未清的前朝余孽。不过,当世时局没有给她那个机会,姬夭安的父亲晋献公,建立二军,相继讨伐灭亡了霍国、魏国和耿国,“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并不是说说而已的。至于在内嘛,朝局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国家,既无外敌入侵也无内臣做乱,所以,这第一种可能可以完全排除了。

第二种可能便是,姬夭安喜欢上了一个人。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在他面前小心翼翼,恨不得将你所有的美好都捧上去给他看。他在时,你小心斟酌每一个要吐出口的字,事后又反复自责觉得本可以表现的更好。

遇见迟泽是一个意外,不,应当是注意到迟泽,为什么说是注意?迟泽处于锦衣玉袍的皇家学堂中确实是不怎么起眼,要说有一点不同,那便是他的气质,清冷但并不孤高,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贵,一般他这样的人在人群中并不会引人注意,但你只要注意到他,便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再也移不开眼,当然这只是在姬夭安看来。

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彼时哪怕迟泽只穿着破布烂衫蓬头垢面,姬夭安也会透过这些不美好看到他美好高贵不同寻常的灵魂。

姬夭安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迟泽是在她十二岁的那个秋天,那时公学已经开办了六个月,她认识迟泽有四个月了,距离那个温暖的怀抱也有四个月了。

进入秋天以来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干燥的气息,而这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许是老天爷大发慈悲,午后就下起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雨丝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落,而太阳的光辉却依旧洒满整个大地,天地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澄澈,这种澄澈高贵而清淡,让人从心底珍视不忍亵渎。

后来,姬夭安把这种天气里下的雨称为“太阳雨”,她还矫情的赋予这种雨一个很有意思的含义,微笑并流泪着。

姬夭安来到学堂时,整个屋子里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外面雨滴从屋檐坠落到充满青草香的土地上时发出的欢快的声音。

在学堂,如果你问最爱迟到的是谁,答案不用想也是姬夭安;如果你接着问来的最早的又是谁,那你一定想不到,答案也是姬夭安。

为什么呢?

姬夭安虽然上午总是迟到,但下午她却永远都是第一个到的,谁都取代不了,至于原因,很简单,上午睡够了下午自然精力充沛。

姬夭安百无聊赖的坐在靠窗的位置,茫然的看着窗外被雨水洗的干净的梧桐树叶,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滴滴答答的雨水声让她心底有种宁静的感觉,就好像时间停留在了这个时刻。

也许是命运吧!

忽然间,她看见风雨中有一个人缓缓而来,青色衣衫,一手拿着下午要用的书本,一手撑着一把青竹白底的油纸伞,他的脚步很轻,踩过的深深浅浅的水坑溅起一朵朵漂亮的水花,他像是从天边而来,携着风雨带着云雾,一步步向她走来,她看呆了,她一直都知道他与旁人不同,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迟泽,遗世独立,浑身散发的清贵之气,让人向往却又不敢靠近。

姬夭安呆呆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傻了,他冲着她笑了笑,病态的苍白显得他有些孱弱,不过精神却是很好的。

他说:长歌,你又来这么早,我还以为我会比你早呢。

他说:长歌,外面的雨是不是很好看,你一直都不动。

他说:…

姬夭安晕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此刻他在说什么,不知怎么的,她脑海中忽然响起昨天他在斗诗会上说的话。

“…我就很喜欢你这种性子…”

“…喜欢你…”

喜欢上一个人其实就是一刹那的事。

姬夭安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隐隐对迟泽有这种旖旎的心思的,许是她跌进他怀抱的那一刻,许是他说那句话的一瞬间,又或许是就在刚才…

不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此刻,姬夭安很清楚,她,长歌公主姬夭安,喜欢上了一个叫迟泽的少年。

这个少年并不是最优秀的,但她喜欢,她很确定,非常确定。

缘分总能把两个不相干的人,用一条透明的线牵扯到一起,这条透明的线叫羁绊。

姬夭安并不知道,有缘有分才叫缘分,有缘无分就只是羁绊。

线之于风筝是羁绊,线牵制着风筝,风筝能飞但飞不高,线有多长,风筝飞多高,所以风筝无时无刻的想要摆脱这条牵制它的线。有一天线终于断了,没有了羁绊的线,风筝终于能向更远处飞了,可是,飞着飞着,风筝就没有了方向,它,迷路了,迷了路的风筝开始四处碰壁,最终,从高处掉落,结束了它的生命。没有了线这个羁绊,风筝也飞不到更远的地方,看不到更美好的风景。

其实在之后的某段时间里,姬夭安也想做迟泽的羁绊,哪怕只是互相牵制,也要同他在一起。若干年后,长得如同妖姬一样的姬夭安,经常会在梨花树下看着漫天飞花,回想那时的自己对于迟泽来说到底算是什么,羁绊?还是绊脚石?她也不清楚。

不管是十四岁还是二十四岁,姬夭安在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情上总是很笨拙的,她总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很好很完美,她总想让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只看得见她一个人,她总想在他心里占据一个位置,谁都不能替代……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过了多长时间,她都希望她在那个她喜欢的人的记忆里拥有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地位。

事实上,在之后的日子里,姬夭安也确实做到了,她在那人心里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没有人能替代,但,很可惜,因果变幻世事无常,最后的最后他已不再是她想要的了,或者说是要不起了。

姬夭安想的一直都很简单,她喜欢他,所以,她就想对他好,那种不动声色的好,别人看不大出来但能感觉的到可又说不出具体有什么。姬夭安觉得当时她或许并不想别人看出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的有些害怕,她害怕别人知道她喜欢迟泽,也许是怕别人抢,虽然别人也不一定抢的过,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姬夭安说不清的东西。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能消除她心中的害怕……

多年以后,一无所有的姬夭安像个孩子一样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她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很喜欢很喜欢他了。

他只是淡漠地笑着,轻轻说了一句,公主真是情深意长。

呵呵……你瞧,他总是这样。

眉眼清澈,笑容清浅而疏离,青衫墨发,气质温和如玉,看起来是个温谦君子,实际心思百转千回,九曲玲珑,你怎么都猜不透。

叫她如何甘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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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啸大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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