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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忘川的少年娓娓道来一件事情。
几天前的凌晨，约摸二更天左右，年迈的打更人敲着梆子穿过大街小巷。
尽管帝都近年来已经不复从前那国富民安的盛世，但百年强国的底子还在，夜晚街上倒也平安太平。
打更人昨晚上犯了偏头痛的老毛病，在屋里咿咿呀呀的躺了半天没有睡着，直到之前才好些，所以，现在走在安全的夜色之中，不免有些困顿。
他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突然闻到有一股醇厚甘甜的酒香，顿时精神一振，下意识地四周看了看。却不想，就这样看到了一个曼妙的背影。
那背影站在一座宅院前，看起来是个少女，玲珑窈窕，一袭红衣随着微风飘飘而起。似乎是觉察到了打更人的视线，少女缓缓回头，如墨青丝飘然扬起。
那是一张极为精致的脸庞，柳眉杏眸，唇红齿白。她的肌肤白到近乎透明，衬着飞舞的青丝，美艳妩媚中又透出股诡异来。
见到打更人正看着她，那少女眼眸一亮，露出一抹明艳的笑意来。她长得本就好看，这一笑，就有一种回眸百媚生的感觉。
打更人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少女，刹那以为天仙下凡，揉了揉眼睛，刚想看个仔细，却发现面前已经是空无一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遇到鬼魅了，登时吓得拔腿就跑。
回到家里之后，打更人高烧不退，家人从他迷迷糊糊时说的胡话知道了这件事情，自然也是吓得不轻，当即请了出云观的道士前来作法。
而去作法的，就是忘川。
据邻居所言，住在那所宅院的是一个书生，名字叫傅云。傅家原先也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不过后来朝廷局势动荡的时候犯了些错，被掌权者找个由头打发了出去，就此没落了。
但傅家后人却一直没有放弃入朝为官的想法，这傅云也是沉醉于读书，平日里鲜少出门。
邻居们都知道的一件事情是，傅家的宅子里闹过鬼。虽然这是几十年以前的事情了，众人也大都是从自己的爷爷辈那里听来的。但这种事情向来是越传越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平常劝傅云搬家的好心人也不在少数。
但傅云是个死脑筋，一直都不把邻居们的劝告当一回事。
这下邻居们从忘川口中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心里担惊受怕的，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的情况说了出来。
大致了解了情况的忘川站在傅家大门前，左手捏了个法决，右手持狼毫笔，在空中画了一连串复杂的符号，便有数不清的桃花瓣凭空散落下来。
他凌空抓住一枚花瓣，轻轻放在耳边，仔细聆听了片刻，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片刻，英俊的道人朝着四周翘首以盼的众人摇了摇头，说了句：“回吧。”
傅家祖宅闹鬼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忘川向大家保证过，那日的情况绝对不会再次出现以后，大家也就没了担忧。
那晚打更人看到的“红衣女鬼”其实是个行将就木的妖怪，在忘川作法之时，她借着花瓣，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妖力告诉他：“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守着一个人。”
是以，对于命不久矣的花妖，忘川也没放在眼里，想着放任她自生自灭也好。多年修道，也看惯了世间冷暖，从前善良的性格早已不复存在，给她留一条性命，已经是忘川最大的仁慈。
但那桃妖却好像吃准了忘川不会害她，缠着他要他带她来九歌。桃妖哭诉她尚有心愿未了，不愿意就此魂飞魄散，若他想要救那傅家傅云一命，就一定要答应她的请求。
忘川被她缠得烦了，这才来九歌找墨浅歌一见。
听完这个故事，阡陌总算知道，一向只喜欢清酒的墨浅歌怎么突然把桃花酒给拿出来了。
“那……故事里的那个桃花妖，也跟着你过来了？”阡陌有些好奇，“放心让她现身好了，九歌设有结界，楼内又有千年的柳枝坐镇，濒死的妖类在这里现身非但不会加快消散的速度，反而对她有好处。”
“原来如此。”忘川说着转了转长剑的流苏上挂着的一朵桃花，一阵桃红色的流光飞过，在二人面前凝成了少女的模样。
果然如同忘川叙述的那般，那少女着一身红衣，面若桃花，灵动之中又别有一番艳丽风情。不过此刻，她的脸色白如金纸，一对柳叶眉紧锁，看起来确实是命不久矣的模样。
那少女出现之后，双眸就一直看着不远处的阡陌。迎着她灼热的视线，阡陌淡然不语，只是轻柔地笑着。
“你就是……九歌楼的主人？”红衣少女犹豫了片刻，似乎是觉得妖界盛传的那位“无所不能，能够为一切找到她的妖怪实现最后愿望”的九歌楼主人，与面前这一个二八年华，笑容温柔甜美的女孩多少有点出入。
“算是吧，掌柜的不在的时候，这里我也能当半个家。”阡陌咧嘴一笑，“你若是有什么愿望，可以和我说，等我家掌柜的来了我会帮你转述。但你知道我们九歌楼的规矩，来这里的妖怪，只能实现最后一个愿望。”
阡陌故意加重了“最后一个”这四个字，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红衣少女的脸。但令她有些惊讶的是，红衣少女始终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似乎是对九歌楼的规矩不甚了解。
但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九歌楼求帮忙的妖怪，可是从来都不会有的。
“我自然知道，我只是想你们帮我保护一个人，救他一命，这之后我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自然由你们定夺。”红衣少女神色依旧平静。
“你是叫素华吧？”
突然，从楼梯处传来一个清贵典雅的女声。
“浅歌姐，你回来啦！”刚听到这个声音，尚且没有扭头去看，阡陌就知道来人定然就是墨浅歌。原因无他，只是这种听着便贵气高雅的声音，太有辨识度。
而她之前很长时间在忘川面前端着的“高人”架子，也在一瞬间卸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少女缓步走过来。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青丝半绾，穿一身淡绿色长裙。所有第一眼看到她的人绝对会惊叹于她的容貌，那是极致的美丽，如同夏日重重绽放的莲花，清冷而高贵。
宛如谪仙。
看着红衣少女略有些惊讶的面容，墨浅歌没有解释她为何知道她的名字，而是继续不急不缓地道：“只是保护他一次，就要用你数百年修为来换，你当真愿意？”
红衣少女敛起面上的表情，低垂着眉眼，看起来有些失落，又有着路到尽头，看清一切的洒脱。
“我，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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