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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门主不必如此动怒,就算南无苑一行当真奔着青留界令而来,那又如何?我南鸢郡并非没有惊才艳艳的之子,若他们想要从我们手中夺去一道青留界令,呵……怕是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罢。”

谢山长神色淡然,但面容之上却有着一股傲然之意,他悠悠说道:“单说我靖阜学府中,半步二境修为的后辈便不下一手之数,而修为在二境之上,更亦有二人,若加上三大世家以及郡府中天资卓绝的年轻后辈,二境之上的天之骄子,几欲可达五指之数,况且那南无苑的弟子亦不过是半步二境,我靖阜学府半步二境的弟子亦不是泛泛之辈。若此时便言之确凿,岂不是灭我南鸢郡之威?依老夫看来,不如无为,既然南无苑选择在我南鸢郡一战证道….如此,来者是客,那便让其参与试炼大典,我等门派世家定会在大比之上好好招呼其一番!这样既扬我南鸢郡之大气而不失礼数,也同时让南无苑战败后颜面尽失,相比梁门主一剑灭之而言,诛其心灭其名,岂不来的更为合适?”

“阿弥陀佛….”五弘法师微微垂首,眼眸重新虚闭起来,手中又开始拨捻佛珠。

“如此想来,谢山长所言极是。”梁征体内涌动的气机逐渐平息了下去,重剑上的红芒也尽数褪去,重新背负在后背上。

“郭统领,老夫之言,你认为如何?”

谢山长转过头向郭统领问道,只见得郭统领双手负与身后,凝眉思索之际,微微颔首。

“若其他郡域的某些势力,也想从我南鸢郡分一杯羹….该当如何?”

梁征冷哼一声:“那如谢山长所言,便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谢山长沉吟思虑了一番后,拱手对郭统领说道:“如今南鸢郡正是多事之秋,今夜天现异象,上五境的修行者之战,令城北破损损失极大;而南无苑的一行更是其心可鉴,图谋甚巨;加之城中亦可能潜藏着其他郡域的有心之人,不得不防……郭统领回郡府之后,怕是要在郡主面前劳心劳力地商讨一番后,再做定夺。”

五弘法师和梁征微微点头,以表示赞同谢山长之言,但郭统领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三人稍稍一愣。

“就这样吧,这些小事,尚不必劳烦兄长。”郭统领转过身回到绀青鸢鸟旁,一跃至其背上,背影面向三人。

“郭统领这是何意?如此之事实则关乎到众多的利益牵扯,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郡主怕是会怪罪于我等没有向其及时禀告,这不得冒险……”

“我说不必,就是不必了。”

郭统领淡淡的声音传来,他微微侧过脸,用余光望着三人,豪迈之意从其背影侧露:“郡主如今正在修行的紧要关头,绝不得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南无苑不过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区区二流门派竟胆敢如此嚣张跋扈,当真以为我南鸢郡是随意拿捏的吗?诸位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南鸢郡势弱的局面便会有所改变,到时候我南鸢郡与陇山郡和延清郡平起平坐,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莫非郡主……郭统领,此言不虚?!”

三人闻言,静默半响后,心中陡然一震,谢山长目露骇光,转身望向绀青鸢鸟背上之人。

月华如水,一轮明月宛如夜幕的缺口,无尽的光辉从九天之上流泄而下,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银霜,凉风渐起,如同浪潮般托举着似船舟的绀青色鸢鸟离地而起,巨大的羽翅在扇动,只见郭统领转过身来,立于绀青色鸢鸟的脑颅之上,身上的衣袍随风舞动,威风堂堂,他便如下凡视察的天将般,俯视着世间,眼中神色漠然,却似是孤傲的不容被侵犯。

“五境之期,指日可待。”

他的声音如钟吕般响起,震的地上三人心中木然,而后巨大的鸢鸟振翅一挥,划过一抹绀青色的流光月芒,转眼间便消失在天际之处,不见踪影。

“五境……”

三人心中波澜惊起,而其中当属最强烈的,便是谢山长。

修行一途,分为炼气化灵、炼灵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四个大境界,而五境,便是炼灵化神四境中的第一境,此境又谓“神庭”。

何谓神庭?从字面意思而言,便是神魂中庭。当迈过五境门槛,四境主修的三魂精魄便会于气府之中融合形成魂火,魂火烧炼气府,归灵海与其内,结炼神胎,沟通天地,推演万物之始转终,对天地万物的理解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心境趋于圆满,气府便化为不畏世间浑浊的“神庭”,因此此境界的心境将无比自信与强大,神胎处于孕养当中,修行者的寿元更会翻倍,不再受百年界限,若境界稳固,随时可塑武灵神相镇压世间。

而此时谢山长的内心五味杂陈,心中的慕羡之意在那沉雄回荡的声音中,愈发浓郁。他的修为已经停留在四境巅峰数十年了,迟至今日,依旧迟迟找不到破镜的契机,他也曾逼迫自己闭过死关,但生而为人,对于死亡的恐惧是不可能轻易括免的,即使他着实并非是没有大毅力之人,可人活得越长,走的越远,看到的风景越多,便会越是不舍人间,愈发畏惧死亡。

五弘法师与梁征尚未过而立之年,一身气血虽是比不上那些个年轻后辈来的强盛,但与他的暮暮老矣相较之下,修行前路说不上一片坦途,也算得上是机会众多,尚无需面对生死之间的天人考验,人生数十载,还有逍遥的日子。

而如今的他已是迟暮之年,一身的气血衰败,纵使他是凡俗之人可望不可即的四境巅峰修行者,但若非走到极致,跨过五境,寿元便还是逃不过百年大限,终究也抹不去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仍旧会化为地下一抔黄土。

神情恍惚中,他忽然记起多年前的那日,那个心气高傲的年轻人在讲堂上与他争论修行心境应是何物之时,却被他以目空一切、妄自尊大来论之,看不惯的就是他那一副我欲天下第一的口气。须知修行之道,应当循序渐进,如此操之过急,刚猛激进,心气张扬过甚,难成大事,而那少年却面无羞意,一身傲气凛然,开口气势即纵横天地,胸中丘壑分明,不卑不亢。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

“百年生死转眼即逝,我郭临渊,只争朝夕!”

而谢山长何曾想到,昔日他于靖阜出身的座下门生,今时之南鸢郡郡主,竟踏破了五境这道天人之隔的门槛,即将迈入到五境的天地,从此便鲤鱼跃龙门,脱离凡间苦海,真正踏上了那穷穷无尽的长生大道。

“必要有火中取栗,向死而生大勇气、大毅力,非坚毅者不可成武道,非承天者不能登五境!”

郭统领先前一言似乎又在他耳畔响起,他面容微涩,心中无限感慨。

“诸位,回去罢。”

他不由轻叹一声,心中也不作他想。话语落下,没有告别的礼数,谢山长便转身离去,他没有御剑,徒步所及,只是此时在月芒之下,这位高大的老人的背影有些萧索之意,岁月无情,仿佛又把他的身躯压塌了几分。

深夜静谧,月光下彻,其余两人此刻皆是怅然若失,五境的对他们来说乃是毕生的追求,今闻郡主破镜,南鸢郡便多出了一位上五境的修行者。

谢山长的离去的声音惊醒了两人,相互苦闷地对视了一眼后,皆心中叹息。

“阿弥陀佛…..梁施主,有缘再会。”五弘法师缓缓说道,漂浮在空中的金刚杵托着他的身躯化为流光离地而起,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五弘法师,就此别过。”梁征的重剑悬浮半空,陡然间便又变宽大了几分,他豪迈的躺卧上去,如同于夜空中睡风眠云,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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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四人离去数息之后,一个十分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阴影却忽然如同风拂湖面皱起水纹般波动起来,渐渐地,在不断地扭曲变换下终是形成了一个人型轮廓。

天边的月轮如同一叶扁舟在云层中漂浮着,月华被倒塌的楼房废墟当了个七七八八,遗落下来的几丝晦暗的光线使得那人的身影在黑暗处难以看清,但随着那人渐行渐近,柔和的光芒终于将他身上的阴暗轻轻揭去了。

来者身形高挑,身着宽大的玄青色素袍,腰间束一条盘纹玉带,勒出更显纤细的腰肢,一头漆黑的长发半束垂在身后,皎洁的月光下笼罩着一层幽幽的光泽。那人面容柔和,修眉凤目,朗逸清俊,素净如雪莲般的一张脸,俊雅之中透着一股隐隐疏离的淡漠。

他正面无表情地缓缓走出,几缕发丝被夜风吹得翩然而起,清冷的双眸在月色的辉映下隐隐散发着一层光芒,更添出一种异样的清丽之意。他的脚步很稳,哪怕是走过沟壑纵横的地面,他每一步也都如同如履平地,尚还丈量过一般规整,没有多余动作,他很快就走到了方才离去的四人围拢的那一片区域,微微抬头向远处往了一眼。

他忽地轻声说道:“出五境了,会有影响么?”

四周无人回答,只有夜风穿过废墟缝隙之时发出的呼声。

他沉默半响后,又以微不可查地幅度点了点头:“如此,我便安心了。”

紧接着一股深厚雄浑的气息陡然从他的身体中蔓延出来将其包裹住,那人的双眼紧闭起来,长长密密的 睫毛轻轻的抖动着,原本若有若无的气息竟在此时渐渐如同潮涨般上升,流泄体外的清气在中途中竟变成了丝丝缕缕的墨色灵元,一身修为从半步二境在这一瞬间越过二境门槛,数息之后便跨过三境直逼四境。他的身影在墨色灵元的萦绕下渐渐消散,宽大衣袍的胸襟在灵元涌动之下被荡开,朦胧里,内里衣袍胸上的刺绣隐隐可以被看出那是一个大殿的图案,若是梁征或者五弘法师在此,便能一眼认出,那图案其实是两个变换灵动的字体:

“南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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