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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无忧馆。
桑晚原本是坐在一楼雅座里,和楚正、文末聊天的,现在已经在二楼梳洗打扮了。
在场宾客也是十分有心,见桑晚上了楼就知道好戏就要开始了,聊天喧哗的声音渐渐小了。
已近傍晚,无忧馆内还是没有掌灯,宾客们也没有喧闹,他们知道这是无忧馆大戏就要开始了。
多数熟客看架势就知道这次的舞曲一定差不了。店家不仅拆去了池塘,用黏土和青石板搭起一座三尺高,九尺见方的石台,还在二楼架起几个两尺宽的滚轮,再仔细看,二楼内檐底下和一楼顶还多出几个铜挂钩。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一声鼓响,四座息言,这一曲《佳人》,便就开始了。
缓缓地,有青白的烛光照亮大厅的石台。石台像被整夜的雨水洗过,有斑斑水迹。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女子的声音空灵剔透,不似人声,仿若是琴弦上滑出的琴音幻化成的精灵,清凉如泉,悠婉如莺。再加上桑晚随心而弹得玲玲琴声,仿佛置身一片幽静的山林,潺潺有清泉流过。
倏忽,有人惊破了此一刻的幽静。众人凝神望去,一位白衣的蒙面女子,身带青绿披帛,赤脚在水迹间,翩翩而舞,像极了山林间灵动的白鹿。她素白的脚踏起水花,像微风吹散的花瓣,她肩上的青绿的披帛,随着她的辗转腾挪,也灵动的上下翻腾着,像山间迷梦般的雾气,舞姿轻盈,妙丽如蝶。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高高跃起,那雾一般的披帛落在了地下,白鹿般的女子接住从天而降的一件淡红色的宽袖外氅披在了身上。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琴声渐密,不再似方才的幽静。
一个身着淡蓝衣衫的男子,头戴面具,从二楼一跃而下,追逐着女子。不知何时,竟从楼顶垂下四条数尺宽的绸带,二楼四侧也各有一条绸带垂到一楼的对面,有身着黑衣的人悄悄的固定好。
舞台之上,男子紧追女子,女子情急之下手攀绸带躲到了空中,男子也不示弱,紧跟着攀了上去,两人在石台上,绸带间,纵跃追逐,宛如两只纷飞的彩蝶。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清脆的女声如今变得明快了许多,跳动着,像山野觅食的兔子,像男女追逐时的心跳。
此时台侧众人齐齐轻声唱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台上女子手持绸带跳会石台上却没见男子的身影,失神了片刻。男子忽的从她后跳出,抚掉了她的面纱。琴声骤停,那女子姣好的容貌,让众人的心也像是停了一拍。
台侧众人唱到: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唱三叹,歌咏不停。
男子握住女子的手,此时琴瑟和鸣,曲中有无限的柔情。二人不再追逐,而是相伴而舞,男子舞步刚健有力,女子舞态柔美轻盈。台上的绸带也缓缓收回,绸带浮动像极了天边流动的云彩。
一声琵琶如一柄利剑划破了这一派喜庆。琵琶声急,一声急似一声,刀枪相鸣,铁骑已至。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
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女声不似之前的清脆,连着唱词,竟能听出一丝怨恨。
台侧众人齐唱到: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
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
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台上男子没几步就没了踪影,徒留下女子在原地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像是误入了尘世的仙子,迷惘而不知所措,她仓皇地东躲西藏,终是筋疲力尽的瘫坐在了与男子初见的地方。
琵琶声终于停了。女子抬头,空中淅淅沥沥有雨滴落下,细看,那雨滴竟是红色的,落在淡红的衣衫上,染得片片朱红。她终是倒在了台上。
此时一位蒙面的白衣女子,手持一件殷红的大氅,披在了倒地女子身上。白衣女子俯下身,轻抚着倒在地上的女子,缓缓地唱到: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遍又一遍。
已成碎片的绸带从天而落,掩盖了两个人。
台侧四队红衣女子唱着唱词,舞着宽袖,在台上绕了一周,围成个大圆,由外至里的收起地上的碎绸带。收完之后,各顾各的,一哄而散,台上空无一物。
众宾客半晌没有动静。
楚宫,文桂殿。
“听说有几个妃嫔找你的麻烦了?”
皇后边给楚王更衣,边摇摇头,“多谢陛下关怀,没有此事。”
“她们多是来自楚国世家的女子,自然有娇蛮些的。”
皇后点点头,“是。”
“你忍让一次两次就好了,她们若是不知收敛,你可以减她们的俸银,反正她们也都有钱。”
皇后还是只点点头,“是。”
“罚俸银、禁足、抄写经书什么的都可以,你要是生气了,降了她们的位份也行。”
皇后又改成了摇头,“臣妾不敢。陛下这样说是想逗臣妾开心吧?”
“没有。说真的。你是皇后,后宫自然是由你说了算的。”
皇后又是点点头,“是。”
楚王又仰面躺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的玉如意可是未曾戴在身上吗?”四下再无他人,皇后倚在榻边问道。
“朕猜你一定会这么问的。”
皇后转过头,抿着嘴,欲说还休。
“是朕今日与熊江同有园林时,遇到一个小孩子,朕见她聪慧过人就把玉如意赏给了她,朕当时身上也没带什么别的。”
“小孩子?”
“嗯,是楚正教导的孩子。楚正,朕跟你说过他。”
“臣妾记得,陛下说楚大人才气过人又懂得收敛,是陛下的好助手。可是那个孩子……”
“你不是喜欢孩子吗?正好让她进宫陪陪你。”
“陛下,莫名的就叫一个毫无身份的孩子进宫,真的好吗?”皇后十分担心,新画的秋娘眉都凑到了一起。
“没事,这也是朕计划的一部分。”楚王笑道。
楚国,百市街,无忧馆。
惊叹感慨之声,随着宾客们的散去,也听不清了。
茶室里,桑晚、文白、楚正和文末开始喝茶。
桑晚和文白,脸上都颇有得意之色。
“末儿,这份生日礼物怎样啊?”
“我以为哥哥整日忙得鸡飞狗跳,没想到还有这等闲心思,能想出这样好的歌舞来。”
文白听出文末话里有话,“鬼灵精,你又知道什么了?”
瞟了眼桑晚又瞟了眼楚正,文末问道,“可以说吗?”
“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驭云成雨还在里面加了朱砂的,是美哥哥吧?”
毫不避讳,桑晚点了点头,然后干了整杯茶。
“牛饮,真浪费。”文白稍显嫌弃。
“换酒。”桑晚不理他。
若驭云成雨的真的是桑晚,那么桑晚就一定是灵人了,文末自己默默地想着。
“末儿,桑晚却是灵人,不过他不在玉门堂修习而已。我可没有骗你,桑晚的身份,你之前也没有问过我,不过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还是少些的好。”
文白看向楚正,楚正知趣的点头默认。
“那两个姐姐,最后是怎么不见了的?”
“你仔细想想。”文白眼神询问着文末。
文末就知道哥哥不会轻易告诉自己,早早就开始认真地想,可以确实没有头绪。她看看楚正,楚正也摇摇头。不知他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我觉得……”文末拖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我想不出来。”
“你若想把它藏起来让别人找不到,你会怎么办?”拿起一颗青枣,文白问文末。
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己,文末有些慌,看着青翠的枣子,她着实摸不到头脑,“吃了。”
“噗”的一声,桑晚一口茶又喷回了杯子里,一边咳一边笑。
旁边,楚正和文白也都忍不住笑了。
文末也跟着笑了,她知道自己又闹笑话了,可是好久没见到哥哥们和明正这样笑了,她虽然有些难堪,但还是很开心的。
“是我的过错是我的过错,这个比喻不好。”文白扶额自省,频频摆手。
桑晚擦净了茶水,起身忍笑,白了文白一眼,拉文末到窗边。
“雨落成流,可还见雨滴吗?”
“美哥哥的意思是……”
桑晚轻轻挑眉,等着文末的答案。
“那两个姐姐混到那一群人里面?”
“末儿就是聪明,不仅骗得了熊江,还猜的中桑晚的把戏。”
桑晚斜眼看着文白,“真是够了。”
“哥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啊,那两个人就是那么走的,至于熊江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陛下要末儿入宫我想也不是什么坏事。”楚正终于说话了。
“是啊,陛下无非是想多探探我的底细,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看着文白和楚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步步心机,文末只好找坐在一角的桑晚,“美哥哥。”
文末看着有些委屈。桑晚知道她为什么委屈,自己无意说了的话自己也不知道对与不对,还得让哥哥去费心处理。原本是想帮忙,可到头来不知道自己是帮了忙还是帮了倒忙。
“没事,让他们去算。”
“可是,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明直说不能我告诉别人,我就随口说了。”
“还挺聪明的。”事情的原委,喻长万一到无忧馆就和桑晚、文白说清楚了,其实桑晚想来,当时那样的情况文末能想到如此已经是很好了,换做是自己都不一定能应付得来。
“末儿,来。”文白招呼文末到自己身边,顺便换了桑晚一个白眼,“末儿,这次你和楚兄遇到熊江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你能有此应答已经是非常好的了。至于皇帝要你入宫去找他玩这件事也没有关系,只是有几件事你要明白。第一,皇帝、楚兄和我是一个阵营的,而熊江是另一阵营的;第二,我要假装和熊江关系好,才能骗到他;第三,皇帝可以知道了事馆的事,可以知道你是我的妹妹,但是绝不能知道灵人的事,因为他没有跟灵人签灵契。”
“皇帝为什么可以知道了事馆的事,不是只有……”
文白看着文末,眼里写满了“你都说出答案了,还不知道吗”。
“是皇帝拜托的了事馆?”文末有些惊讶。
“是啊,皇帝也是人啊。”
齐国,崔府。
崔奕眉头又扭成了麻花,仲白在一旁等着被他问。
“陛下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大人,您这话就有些……”
“啊,失言失言。可陛下,这是要……”
仲白接过圣旨,仔细打量,“陛下这是要给您过生日。”
“这我还能不知道!可是,可是哪有君主亲自给臣子过生日的呀!”
“大人不必惊慌,看意思,陛下只是想来府里看看,给您个礼物。以陛下的性格,再加上您是沾亲的世家又是陛下的伴读,这样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太过分的。”
“是吗?”崔奕将信将疑。
“大人,请放心。在下觉得陛下这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此话何意?”武人心思,崔奕当真是如此。
“陛下是想让景王爷知道他是懂得爱惜忠臣的,也想让大臣们知道他并非一无事处,还是懂得些人之常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