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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就有性情耿直的本家婶娘指着蒋氏骂：“你个不着五六的祸妇！亏你平时装的人五人六的，没想到你竟是这种蛇蝎毒妇！你害死她们亲爹还不够，还敢祸祸人家闺女的好事！你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真当人家家里没有男人撑腰任你拿捏？我话丢在这里，今儿你要不给她们姐妹一个说法，你就等着开祠堂，让老二休了你！”
说话的妇人是祝家大族长的小媳妇赵氏，今年刚满六十。她为人刚正不阿，处事果断公平，族里大小事务都是她在帮忙管着，因此赵氏在族里威望极高。
她一开口，蒋氏就已脸色大变，后悔自己逞能。还没来得及挽回趋势，就看见祝老二阴沉着脸过来，不由分说给她和祝秀一人一巴掌，然后噼里啪啦的骂了几句，又给祝眉姐妹二人道歉。
蒋氏嫁给祝老二近二十五年，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当即扭着祝老二大吵大闹起来，同样没挨过自己爹打骂的祝秀也委屈不已，坐在地上一阵哀嚎。
院外众人见二房两口子打起来了，纷纷上前劝架，一时老太太的屋子乱成一团。
混乱中，祝老太太拍拍祝眉的手，在她耳边低语：“眉儿先家去吧，奶奶知道你受了委屈，改日奶奶让你二伯母登门给你道歉好不好？你放心，你娘托的事儿，我会看着办的。绝不叫人把该属于你的东西抢了去！”
祝老太太慈爱又明显带着偏袒的样子，使得祝眉心中一暖，眼眶红了起来，小小声说：“那我们先走了，奶奶您要保重身子，不要跟不值得的人置气，我还给您泡了盅您最爱的野桑果酒，等您好了，我再拿给您尝尝。”
“还是眉儿最贴心，知道老太太我好这一口。”祝老太太笑眼咪咪，看起来格外慈祥。她目送着祝眉姐妹二人离开，转眼看蒋氏母女还在旁边和祝老二闹，目光不由自主的冷了下来……
没过两天，蒋氏果然带着祝秀上门来道歉，只不过她们是掐着饭点时候来的。
李氏母女三人伙食好，在村里不是秘密，蒋氏来过几回，就吃过几回好的。所以每隔一段时日，蒋氏都会盯着这边烟囱，估摸着时辰，找个借口上门混吃混喝。
倒不是蒋氏嘴馋，实在祝家大院的银钱都在公中，家里有二十来口人一同吃饭，虽然祝家大院的伙食相较村里其他人家好太多，但依然不及李氏母女油多，菜好。
果然，今儿李氏母女的桌上依旧满满当当，一盘黄橙橙的香椿芽炒鸡蛋，几张白中带星点绿的葱油饼，三个切开冒着黄心油的咸鸭蛋，还有一锅浓稠得宜的野菜粥。
鸡蛋鸭蛋都是自家的，野菜是上山找的，那葱油饼却是用的上等细麦面做的，不然那葱油饼不可能那么白。
想着家里粗粝难咽的黑乎乎馍馍，再看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蒋氏母女二人先前上门的诸多不愿不甘都化作虚无，一同吞了吞口水，自来熟的上了桌。
“哎呀呀，就说四弟妹手里还真是有钱，三个人吃饭而已，又是鸡鸭蛋又是粥饼的，吃得完吗？可怜我和你二侄女，好几日都没开过荤……”
不得不说蒋氏脸皮之厚，前两天还和祝眉姐妹势同水火，今儿为了蹭些吃食，就口不言心，装弱博同情。
祝眉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容，朝祝瑶使了个眼色，祝瑶心领神会的把所有吃食都端在自己面前，然后伸出双手合抱护着，嘴里塞了满满一块饼，含糊不清的对李氏说：“娘，我最近总感觉饿，不知道是不是又要长个子了。”
两姐妹的心思李氏哪会不懂，再加上前两日蒋氏也太过份，李氏心中叹了口气道：“饿就多吃点，家里煮的饭够你吃。”
自始自终，李氏母女三人没正眼看过蒋氏母女，这话里话外还有一种蒋氏这个当伯母的抢侄女吃食的意思。
聪明如蒋氏怎么会听不出来，正巧祝秀伸手去拿祝瑶护住的两张饼，被祝眉毫不客气的拿筷子打了一下，蒋氏当即黑了脸，怒道：“眉儿你干什么？那可是你的四堂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大没小了！”
祝眉嚼着手中的葱油饼，眼皮抬也不抬，冷冷道：“原来是四堂姐啊，我还以为是村里哪只不长眼的野狗，跑到我们桌上抢吃食来了，我一时眼花没看清，实在不好意思啊。”
这丫头，果然嘴毒，居然把活生生的人比喻成狗，难怪到现在都没嫁出去。蒋氏心里窝着火，又想着自己上门来是赔礼道歉的，现下若是程口舌之快，恐怕老太太那边就真要做主把她休回娘家去了。
她强忍着怒气道：“眉儿误会了，你四堂姐和你二伯母晌午没吃饭就过来给你们姐妹赔礼道歉，看你们桌上摆了这么多饭菜，怕你们吃不完，你四堂姐可不就好心的帮你们吃么。”
如此厚脸皮的话，听得祝瑶大声嗤笑：“二伯母开什么玩笑，我们家的饭菜就算吃不完，还有院子里的鸡鸭猪崽子等着吃，啥时候轮到你们了？”
连续两次被骂成畜/生，手背上还被筷子打的火辣辣的疼，祝秀气急，忍不住破口大骂：“瞎了你们俩的狗眼不成？你们才是狗，你们才猪狗不如！当我稀罕来你们家，要不是奶奶那个死老太婆作祟，我就算死，也不愿意登你们家门！”
从祝秀开口开始，蒋氏就有种不好的直觉，现下见她不管不顾的乱骂，蒋氏暗道不好，想捂住她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李氏冷下脸，重重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就给祝秀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我替你娘教训你的，什么叫敬老爱幼，别仗着自己没人管教，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氏身子虽然不好，但该有的力度还是有的，这一巴掌打的不轻，祝秀白净的小脸上很快现出五道清晰的手指印。
蒋氏看着心疼，却不敢对李氏做什么。她可没忘记李氏当年和朱氏打架的凶狠模样，那是直接拿把镰刀往人身上砍，血不要钱似的往外洒。
李氏收拾完祝秀，又转头冷冷看着蒋氏道：“二嫂，我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清楚。我这人最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撒泼耍横，欺负我的女儿。我李云兰有本事一个人把两个女儿拉扯大，就有本事让欺负我们的人生不如死！今儿的事情就此揭过，你们要是不知好歹再胡作非为，就别怪我不客气！”
那样冰冷充满杀气的眼神，看的蒋氏心里直打哆嗦，口里连连应下，拉着捂住脸委屈落泪的祝秀仓惶离去。
她们二人一走，祝瑶满眼崇拜的盯着李氏看：“娘，您太厉害了！二伯母那样难缠又厚脸皮得人，您打了四堂姐不说，还三言两语把她们打发了，实在太厉害了！”
祝眉却眼带忧愁，“娘打了四堂姐，恐怕阳堂哥他们不会罢休……”
李氏夹了筷香椿芽煎鸡蛋到进嘴里，淡然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也有那本事跟我斗！”
李氏说话向来没个顾及，祝眉两姐妹听的脸上一红，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嘀咕，阳子和北子都二十好几，其中阳子已成亲，育有一女，北子虽然没成亲，但也在议亲中，怎么会毛都没长齐呢。
不过她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李氏什么，否则又会被李氏训斥女子要娇柔知礼等等。
用过饭，李氏把祝眉叫进屋里，把心中的想法跟她略略一提，“那顾恒你也见过的，人长的斯文俊美，又是读书人，知书达礼，谦和有信。前几日我托你大伯母去顾家探了探口风，顾家对你印象极好。你若是同意，过两日就让顾恒来咱家相看相看。”
祝眉蹙眉，目光冷静清幽：“顾恒院试在即，多少人家愿意与他家结姻亲，怎么看得上我。”
不是她自贬，就凭她这个脾气和寡母身世，多少人家都忌讳着。身为读书人，他爹娘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银钱，又寄予了多少希望，那么多殷实的人家不找，怎么偏偏看上她这个无父无名声的女子？这种看似天上掉馅饼，实则不知隐藏多少暗涌的事儿，她可不认为是什么好事。
李氏大抵也想到这个问题，将手中的绣样放置一边，语重心长道：“我的女儿都是顶好的，顾家又不是那种正经的书香世家，不过是个泥腿子乡农人家供出来的书生，能清贵到哪里去。眉儿不必觉得配不上他，有娘和你小舅舅在，定不会委屈你。”
见祝眉还想说什么，李氏又摆手道：“娘是不会害你的，等过几日顾恒上门来，你在门后看看，若是觉得不成，娘也不会逼你。”
话都说在这个份上，祝眉就算不愿，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能勉强应下到时候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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