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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尖叫声引起注意的众人顿然目光聚焦在木制楼梯处,只见长相极丑的吴颜慌忙蹒跚的下楼,在她的丑脸上挂满惊恐神情,方才尖叫声是她所发出的,众人不知发生何事。

但见她下来就缩着肩膀,身子略微颤抖着,动作迟缓的停在杨浮生面前,脸上写满惊恐与委屈,似有话说,可哭泣时却又哽咽无语,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众人纷纷好奇盯着她,只有那位邋遢醉汉喝酒依旧,没多久,厨子、算盘、杂役等等,凡是酒楼中人几乎无一缺席纷纷赶来,他们知道刚才那是吴颜的尖叫,却又不知那位丑女为何而尖叫。

这位脸上容貌骇人的丫头实在是不受人待见,哪怕她经常为那些人无偿贡献,就算她再无私,厨子、算盘等人也终还是对她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当然也有不少像朱丽质这样喜欢化着浓妆出来的女人,而她们却总喜欢故意刁难她。

身为豪迈之人的赵一笑也是一位喜欢华丽外表的粗俗之人,就连那天生一双华丽红瞳的北凝脂,此刻也正不耐烦的盯着她,尤其是她跟杨浮生之间那看似颇为亲密的两步之距!更加令其恼火不已,醋坛子摇摇晃晃,却因担心惹得少年不满,故而醋坛子缓缓不得而发!

偌大的青女楼,也只有杨浮生这样眼眸清澈之人,才会用一种公正平等的目光来看待这位丑丫头,他道“吴颜,你别怕,杨大哥保护你,刚才发生何事,你慢慢说来。”

吴颜摇头哽咽着,青女楼里那么多人,却只有杨浮生才是她唯一可以倾诉之人!

青女楼外,三道身影狼狈的爬起身,就在下一刻,他们莫名冲了进去!

有两名护院武夫随身同行的肾虚公子王侧,站在门口,众人纷纷看向他,此刻他无名指与小指弯曲,大拇指压在二指上,同时食指中指并拢伸直,如剑一般,直指向那位丑丫头,斩钉截铁道“吴颜!你故意杀害青女楼大掌柜!该当何罪!”

闻言,青女楼众人猛的吃惊!青女楼大掌柜百媚生!?被杀了?!

吴颜娇躯一愣,惊慌失措,眼看周围人满拥挤,无路可逃,本想逃走的她却选择留在了杨浮生的身边。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丑丫头哽咽抽泣的声音依稀可辨,忽然之间,不知何故,那位靠在桌前喝着美人烧酒的醉汉仰天吟唱,语气豪迈奔放,清新飘逸,他高声呼喝道“世间文字三千万,唯有情字最杀人!”

众人目光焦距在那位背着木剑的醉汉身上,只见他话音一落,赫然间倒在桌上,一手握着酒葫芦,一手下垂,双目缓缓合上,不一会儿传来一阵夹杂着酒气味的呼噜声,睡过去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醉汉而已。

大家目光回到吴颜身上,杨浮生正安慰着她。

赵一笑看看二楼,再看看沉默安静的众人,严厉道“你们谁都别动!老实待着!我先去看看掌柜的什么情况!”

过一会,赵一笑回来时,面色表情凝重,众人见他脸色如此难看,多半是掌柜的遇害一事来的非虚!

赵一笑剑眉下那一双锋锐的圆目盯着吴颜,怒喝道“你为什么要害死掌柜的!”

这一句话,压力巨大,如一座巍峨小山压在她的肩上,使得这位楚楚可怜的丑丫头看起来更加地崩溃!她眼里噙着泪水,杨浮生两手放在她的肩膀,看着她的脸,见她逐渐冷静,道“别怕,有什么话你就说,你说的每一句,我都信。”

附近背靠桌子而坐的北凝脂却不满皱皱眉头,红瞳眸中醋意浓,若非情况特殊,她早就上去一掌打死那个丑八怪了。

内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的吴颜,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杨浮生,她转头看向赵一笑,诚实道“我没有杀掌柜的。”

赵一笑剑眉紧皱,语气冷肃道“你没有?我方才上去后,看见掌柜的倒在桌上,口吐白沫,多半是中毒而亡!而我又拿银针试了一下你送上去的美颜茶,银针发黑!你的茶有毒!”

“我没有下毒!我没有杀人!”吴颜委屈不甘,她忙看着身旁的少年。

杨浮生道“别急,别人不信你,我信!”

赵一笑眼睛眯了眯,又看了一眼附近醋意正浓的北凝脂,随即视线回到杨浮生身上,道“杨浮生,我给你个面子!”

接着,他看向众人中的一名厨子,问道“今天泡制美颜茶的材料是谁买的?”

厨子赫然指向吴颜。

赵一笑不满的瞪了眼吴颜,再次望向众人中的杂役,问道“今天的碗是你洗的?”

那位之前被王侧踢过一脚的杂役顿然摇头,答道“不是我,是那个丑八怪洗的!”

闻言,赵一笑眉间竖纹越来越紧,他再看向一位脸上涂着白色浓妆的女人,问道“朱丽质管事,老板娘今天的茶是你泡的?”

朱丽质今日涂着浓妆,脸色雪白中透着一抹粉红嫩色,打扮的花枝招展也不知给谁看,反正大家都不在意,而她哀怨道“赵大武夫,你可不能冤枉我啊!今天的美颜茶是丑八怪抢着要泡制的,我当时就纳闷了,她平常都是在旁边看我泡茶的,今天怎么就突然想帮忙了呢?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让她来泡制美颜茶,可老板娘被毒死的消息传出来,我才明白,怪不得她要帮我泡茶,原来她早有预谋想要毒死老板娘了!”

众人听的明明白白,如今所有确凿的证据皆是指向吴颜!

此时,吴颜的内心愈加崩溃,她自认为是清白的!她可以发誓,如果她真有谋害老板娘百媚生的心,那么就让她永生永世都是人见人嫌的丑八怪!由此可见,她实在是真的冤枉!可是有谁信?

赵一笑怒盯着她,喝道“吴颜!你还有何话说!”

“我真的没有杀人!”吴颜眉儿紧蹙,紧咬着嘴唇,她不甘心!凭什么这帮人一口咬定自己是凶手!

刚才一在看戏的北凝脂忽然站出来,她红瞳眸中目光冰冷至极,当着众人的面,怒盯着吴颜,道“我来说一句公道话!刚才大家的证词言之确凿,而所有人的话都已清楚表明,你就是杀人凶手!我真是没有想到,你不但人长得丑!你的内心也是如此的肮脏跟丑恶!在这美丽的大千世界中,容不下你这种丑陋的东西!”

见到北凝脂那张漂亮的容颜,好不容易才找回自信的丑丫头,此刻北凝脂的一番话却像是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她的嘴巴嗡嗡颤抖,心中委屈纵有千万种,真想当着这帮愚昧者高声怒斥一句为何无人信我!终究此刻的她已然再与自信,失之交臂!那原本稍稍愈合的心灵伤口,此刻忽而疤裂开来,里面是琳琅满目的血和肉,此时却已血如泪流……

为什么没人信我!

为什么?

我真的没有杀人!

就因为我长得丑?我就一定是杀人凶手吗?我真的没有下毒!

如今,青女楼众人给出的证词,对吴颜往往不利!可杨浮生却觉得事情蹊跷,他觉得没有道理!丑丫头为何要杀百媚生?

他看看周围众人,这帮人对丑丫头的目光中充满厌恶!他对丑丫头道“吴颜,别人不信你,但我相信你没有杀人。”

“谢谢……”吴艳心头微微颤抖,不知是悲伤还是感动。

赵一笑此刻板着一张脸,道“杨浮生,光是你信她有何用?咱大伙儿谁信!”

杨浮生陷入沉默,赵一笑说的没错。

此时,朱丽质指着吴颜,对众人道“杀人凶手现在已经抓住了!我觉得应该直接报官!她杀了我们的老板娘!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必须死!”

丑丫头泣不成声,她也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如今场面,说什么也是无用。众人对她冷眼相望,若非杨浮生护在她的身边,可能朱丽质会过来揪住她的头发,对她厮打。

此时僵局,直至门外来了群人,人数约莫八九,个个身穿清一色的白衣,有一人带头,带头者门口停下,其余人跟着停下,看见他的到来,王侧顿然笑着脸,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哟!赵捕头!你可算来了!正好!里面发生了命案!凶手已经当场擒获!”

白衣捕头和他的捕快们身上各配一把刀,捕快相貌平常,而捕头却长相奇异,两眼间距过宽,贼眉鼠眼,还长着一张给人看着很不舒服的脸,甚至说,他的脸跟吴颜有的一拼!可是这帮人哪敢得罪他?

的确,他们得罪不起长得丑的捕头,却能随意践踏吴颜的尊严!

而捕头的出现,却叫杨浮生心中更加疑惑!事情怎会如此巧合?先是百媚生被毒死,朱丽质刚提议报官,可官府的人却说到就到,若真是巧合,那太狗血!可若非巧合,这一切或是阴谋?

如今百媚生已死,刚达到锻体三重的杨浮生已经拥有打败赵一笑的实力,原本应该履行承诺赠与杨浮生一条碧灵鱼的百媚生,此刻却死了!她一死,谁送杨浮生鱼呢?

可如今当下局面,杨浮生根本就顾不得什么碧灵鱼,毕竟吴颜现在深入险境,而作为她的朋友,杨浮生当下就该想办法帮她解围!

青女楼,自从赵捕头出现后,他冲捕快做了个手势,捕快们纷纷进入屋内。

九名捕快过去把吴颜和杨浮生团团围住,有名捕快对杨浮生道“与案件无关者速速离去,不要掺和进来。”

杨浮生没有回答,依旧护在吴颜身边。

吴颜弱弱道“官差大哥,我没有杀人。”

“哼!证据确凿!你休要狡辩!你就是个杀人犯!”人群中有人站出来带头一喝,接着众人纷纷喊了起来,气势凌人!所有人都认定她是杀人犯!都希望她死!

杨浮生却认为这帮人没救了,可接着,捕快们拔出刀来,动作默契,杨浮生无暇保护吴颜,二人都被用刀架在脖子上。

这是一种没有办法的事情,实属无奈之举。

这帮捕快并不打算为难杨浮生,倒是吴颜,因她杀了人,所以他们必须将她捉拿归案!

而本是一场定局,却稍稍产生了些意想不到变化。

被捕快用刀架在脖子上的吴颜,此刻眼中流露着一种满足,她嘴角扬起一道微笑来,这也许是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道笑容,她的丑陋给她带来种种不幸,世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糟粕的东西,她从一出生就是个丑人胚子。

昨天有位白袍和尚跟她讲过许多佛理,说了许多深奥的话,她觉得自己也许悟出其中之意,她说道“杨大哥,谢谢你一直愿意相信我,我确实没有杀人,但这也许是我逃不过的一劫。”

“别胡说,你会好好的。”杨浮生发现这丫头说话不对劲。

吴颜摇摇头,苦涩的笑着,“我的死,与衙门无关,与青女楼无关,也与老天爷无关。杨大哥,我长得那么丑,也不知我前世造了多少孽,才会有今生这般折磨,愿有来世,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哪怕化作一阵风,来去匆匆只为你停留,一滴雨露,盛夏秋暮只为你回眸,一株小草,春来冬去只为你而活,哪怕只是擦肩而过,我也愿意!因为我的杨大哥,天下这般,独一无二!”

天下这般,独一无二!那醉醺醺的醉汉嘴角微微扬起一道弧度,他看似独醉,众生皆清醒,终究不过是一种朦胧的错觉。

她对杨浮生动了情,但她的自卑却成为她追求爱情的阻碍,她生来如此,就没有追爱的自由,她自知容貌丑陋,自知配不上杨浮生,哪怕只是当时身为乞丐的杨浮生,她也觉得自己配不上!故而长久以来,她只敢把杨浮生视作亲哥哥,是那种即便全世界都不信我,却唯你信我的亲哥哥!她自觉此生能够认识杨浮生,足矣!

吴颜已无遗憾。

她本不丑,她肤白,若非脸上有些瑕疵,她应当貌美如花!可命运如此,孰能变改?若非青女楼众人步步相逼,也不会有接下来她那雪白的脖颈划过刀锋的画面,鲜血如艳红夕阳一般飞溅而出,灿烂绚丽的,却是用生命绘画而成的风景,染红的却是那不为人知的真相!不知觉中,天空忽然飘起前所未见的狂雪!雪风呼啸,如猛兽嘶吼,而吴颜身体散发着一道微弱的光芒,大雪似是因她而来,她倒在杨浮生的怀中,众人不知所措,显然未曾预料会有这种变故发生。

然而那天上之雪,来的凶狠!地面上眨眼间堆积起来千层雪!一条不知缘由的老黄狗忽然间就被大雪埋没的无影无踪!狂风带雪刮进屋内,众人惊骇至极,杂役连忙赶过去把青女楼的门紧紧地关上!门关上之后,杂役忽然觉得不对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待他转身,众人唏嘘不已!

只见那名杂役满脸皆是红雪,是血与雪的交融!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外面的雪是何等的恐怖!大雪刮得叫人毁了容!但所幸的是,门已经关上,众人只要不出门,应该没有危险。

而那名白衣醉汉却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看着杨浮生怀中红颜命陨的吴颜,他心中略微惊叹,但很快这种情绪渐渐为遗憾所替,他未曾想到那位丑姑娘竟能一步入踏足佛家的大无为境!这等境界,实力堪比通天!可惜,她死了……

天地异象,是她一步踏足大无为境所引来,而那骇人的狂风暴雪之中,所包含的是她对自我的解脱,或许死亡,是吴颜最好的归宿。她到临死,都不愿挂恨那帮害了她的人,故而她也不希望杨浮生替她报仇。

可在杨浮生眼中,此事对他打击巨大!这位少年不知觉中,已被牵扯入了江湖,有人必有恩怨,有恩怨必入江湖,谁都身不由己……

他心中悲愤喊着,到底是谁害了他的丑丫头吴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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